次日,清晨。
同百里府門前的車水馬龍比起來,後門貼着的小巷則是安靜到了極點,除了偶爾會有貨郎挑着擔子路過,再就沒有了其他的什麼人。
皇甫翌辰從後門走出去,按照百里秋水先前吩咐的,連一個小廝都沒有帶,隻身一人在巷子裡面四下打量了一番,看到那等在一處的人,立即便笑了起來,走上前去道:“三妹妹,你今天怎麼穿的這麼……這是花瓊的衣裳吧?”
眼前的百里秋水,此刻穿戴的都極爲簡單,打眼一看,活脫脫就是一名丫鬟的裝扮,這樣的她和皇甫翌辰走在一起,看上去分明就是少爺帶着丫鬟出來閒逛。皇甫翌辰的那張臉,本來就已經足夠惹人注意了,現在她又打扮成丫鬟的樣子,更是不會有人注意到她了。
“我是女子,出門在外,尤其是賭坊那種地方,還是低調一點好。”
“言之有理,那好,咱們現在要去哪家賭坊?”皇甫翌辰問道,“在揚城呢,有着四大賭坊,這四大賭坊各有各的特色,不過雖然是被人們並列提起的四家,可實際上呢……”
不等他說完那四大賭坊,百里秋水就已經一口喝出了名字:“去雲來賭坊。”
聽她提到這,皇甫翌辰先是一愣,隨即笑道:“想不到三妹妹你還很懂行情嘛,在那四大賭坊當中,最有名的就是這雲來賭坊了。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
“碰巧聽府裡下人說的。”百里秋水隨口說道,這雲來賭坊,她之所以會清楚,並不是因爲它是揚城四大賭坊之首,而是因爲這家賭坊幕後真正的主人,是四皇子宇文潤。而這一處地方,也是宇文潤掩藏的最隱秘的一處地方。
要去找宇文潤並不難,只管駕上馬車去到四皇子府就可以,可想要不被人察覺地找到宇文潤,卻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眼看着皇儲之戰就要展開,現在諸位皇子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一個皇子府的周圍,就極有可能隱藏着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要同宇文潤做交易,也只想要在地下,並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因此,去雲來賭坊找人,纔是最隱蔽的一條路。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百里秋水二人便來到了雲來賭坊,賭坊當中的確客似雲來,即使是清早,也不斷地有人進入。賭坊當中富麗堂皇,只不過來來往往的人卻是三教九流,樣樣不缺。
在百里秋水的指點之下,皇甫翌辰面露不解地上了賭桌,他是賭坊的常客,因此也沒人會查看他是不是帶了足夠的賭金,等到發現他輸了足足有三萬兩,卻連一個銅板都拿不出的時候,賭坊裡的人臉都綠了。
“皇甫公子,不是我們不給您面子,一文錢都不帶就來賭錢,什麼地方都沒這道理。您要是跟小人開玩笑呢,那就別嚇唬小人了,快把銀子拿出來吧。”賭坊的人不敢貿然得罪了這位以往的大客戶,急的腦門都有些冒冷汗了。
皇甫翌辰掃了一眼百里秋水,衝那賭坊裡的夥計道:“我有塊好玉
,能跟龍四爺抵了這三萬兩。”
他說的這是百里秋水教他的,而這,正是這裡的眼線來向宇文潤通報信息的暗號,只不過,在這裡所有的眼線探子,都只知道自己爲其賣命的那人叫龍四爺,卻沒有一個人清楚,那龍四爺,就是如今皇帝最爲寵愛的四皇子,宇文潤。
那夥計愣了愣,“公子稍等,小人去跟二掌櫃商議商議。”
片刻過後,賭坊的夥計又回來了,這次身後跟着的打手已經不見,他衝皇甫翌辰做了個揖,道:“皇甫公子,二掌櫃請您進內室詳談。”
百里秋水給皇甫翌辰使了個眼色,二人跟着那夥計在身後走進了賭坊的後院,賭坊後面的設計極其隱蔽,像是走迷宮一樣地繞了許久,那人才將他們帶到了一間房當中。
“二掌櫃,人來了。”那夥計道完這一句,之後也不必那坐在桌後的人點頭,便悄悄關門離開了。
這是一間不大的房間,被佈置成了客房的模樣,那坐在桌後,留了兩撇小鬍子的男人,就是那夥計所說的二掌櫃了。
二掌櫃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們幾眼,乾咳了兩聲,正待開口,忽然從他身後那堆滿書的厚重牆壁之後傳來了一聲略帶驚訝的男音,“出去吧,讓他們兩個進密室來。”
“四爺?”二掌櫃有些驚愕了,他在龍四爺的手下做事了這麼多年,至今都還沒有見過龍四爺的真容,在固定的時間裡,龍四爺會來到賭坊,在裡頭的密室親自查賬,同時將那些零零散散的信息一併取走。
可龍四爺來了這麼多次,他還是第一次遇到被龍四爺允許進入密室的人。
二掌櫃不敢怠慢,連聲道着二位請,自己卻從他們剛剛進來的門走了出去。
二掌櫃剛一離開房間,只聽吱呀一聲,牆壁的暗門開啓,從裡面傳出一聲那二人無比熟悉的聲音,“皇甫公子,三小姐,先進密室再說。”
皇甫翌辰眼眸微微一眯,先前隔着一扇門還聽不真切,現在他卻能肯定,這裡面的人,的的確確就是宇文潤了。
同外面的房間比起來,那密室反倒更像是一個正經的房間,裡面擺滿了奇珍異寶,最中間的桌子上擺了一本賬本,而那站起身向他們迎來的,則正是四皇子宇文潤。從他原先坐的地方看過去,原來牆壁上有一處暗格,可以令他看清外面的一切。
“龍四爺?”皇甫翌辰眉梢輕挑,“原來這家賭場是你的。”
“興趣所好,讓父皇知道恐怕會受責罰,所以才用了這龍四爺的名號,二少爺,三小姐,這件事可要懇請二位,務必保密。”宇文潤笑意清淺。
“原來你找我來做幌子,是爲了見他?”皇甫翌辰臉上的笑意不變,只是眼底卻隱隱有了一絲不痛快,“那又何必這麼麻煩,直接去到四皇子府,不是樂得輕鬆?”
百里秋水收起笑意,不理會皇甫翌辰話語當中那明顯的調侃,認真道:“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只能私下見四殿下,若是二哥覺得被利
用了不痛快,那等回到百里府,我一定會負荊請罪,向二哥致歉。只是現在……還請二哥迴避一下。”
皇甫翌辰眯起眼睛,打量了這二人一番,手一甩,話說的倒是痛快,“跟你這丫頭的事情,咱們回百里府解決。你話都說到這地步了,我還能賴在這不成?正好小爺今天還沒賭過癮,龍四爺,今兒小爺在這的賬……”
宇文潤微微一笑,“贏得算,輸的統統不算。”
“好,要的就是你這句話!”皇甫翌辰這才滿意了,也不計較自己是不是被利用了,當即揚長而去。
當暗室的門再一次關上,宇文潤才重又開了口,“不知道三小姐來找我是爲了……”
“有一筆交易,不知道四殿下有沒有興趣?”百里秋水也不多廢話,開門見山道。
“交易?”宇文潤笑了起來,“有趣,你說,我倒要看看,你跟我能有什麼交易。”
“你的賭場已經不安全了。”百里秋水斬釘截鐵,看着他的眼睛緩緩道出了這一句。
宇文潤的神色微微嚴肅了起來,似笑非笑地看着百里秋水,像是剛纔想起來了什麼一樣,“說起來,我還真忍不住有些好奇,三小姐你是怎麼知道的這雲來賭坊,又是怎麼知道,我就是那龍四爺?你帶着皇甫公子這樣橫衝直撞,就不怕找錯了地方惹禍上身?”
“我不會找錯,因爲我清楚這雲來賭坊就是你四殿下的情報館,我還清楚今天是殿下來賭坊清點賬本,收取信息的日子。”在宇文潤又要開口之前,百里秋水已經截住了他的話,“殿下不必多問,因爲我不會回答你我是如何知道的這一切。”
“而且,即便是我說了真話,殿下你也未必會相信。”百里秋水微微一笑,“其實我是怎麼知道的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也願意跟殿下合作,爲殿下帶來有利的消息,這纔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見他仍舊一副難以置信的驚愕神情,百里秋水又道:“當然,我說的這些,你也可以不必相信。我唯一能告訴你的就是這些,信或者不信,就全在殿下自己了。”
宇文潤錯愕了半晌,話雖然這麼說沒錯,可他這麼多年佈置的最隱秘的地方,居然莫名其妙就被她給摸透到一乾二淨,這怎麼能讓他平心靜氣地接受?
只是這錯愕也只在他的臉上停頓了半晌,他饒有興致地盯着她的臉,“我信。你剛剛說的交易……是跟我的賭坊有關?”
“殿下一定會認爲,這傾注了殿下心血的雲來賭坊,必定是最安全,最隱秘的地方,是麼?”百里秋水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倘若殿下是在一年之前這麼形容這間雲來賭坊,那還是所言不虛,至於如今……安全與隱秘二字已經稱不上了。”
宇文潤笑了起來,笑意當中隱隱帶着一份天生強者的傲然,“這絕不可能,儘管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得知的這消息,但我卻能肯定,所有可能對我不利的人,都絕不會知道龍四爺真正的身份就是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