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徐來,愜意迎面,柔和中帶着撩撥,讓人心舒展。
可是此時,楚信彥只覺得煩躁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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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記得十天前,他看着一艘艘船載運着楚家的茶葉,在青陽河上一點一點沒了蹤影,那時他有多麼的雄心萬丈,此時就有多麼的氣怒煩躁。
想到要將那些茶葉收回來,他就心裡打顫。
運出去的茶葉量有多大,他心裡清楚,若是全部收回來,賠償先不說,光說安置就很困難,再說,現在雖然已經入秋,可是南方天氣依然多變,再說青陽城天氣潮溼,如此巨大的量的茶葉,放在青陽城,存儲就會有很大問題。
所以,這個貨,一定不能運回來!
起碼,他看不到,心裡就不會那麼煩躁,所謂眼不見爲淨!
那麼只能是補差價!
難道要對所有人說,楚家炒制的茶葉和那些不明來路的茶葉一個水準?那以後誰還會買楚家的茶葉?
楚信彥心一沉,忽然朗聲道,“臘月,進來!”
臘月一聽趕緊跑了進來,“大少爺,您吩咐!”
楚信彥深深吸了一口氣,“報官!就說炒房大管事與人勾結,將楚家茶低價賣給了私商,謀取私利,中飽私囊,現在事發,攜眷潛逃!”
臘月聽了一驚,可是大管事那人憨直的很,很可能也是被人利用了,後來發現不對,這才逃了,若是這樣報官,估計以後等着大管事的只能是牢獄之災。
“還有,將報官之事傳揚出去,最好傳到周圍的三州一城,順便吩咐賬房上來!”楚信彥一條一條的吩咐下去,臘月記的很用心,他還從來沒有見大少爺如此乾脆利落過。
臘月得了吩咐趕緊跑了出去。
不過一會兒,賬房許管事帶着賬簿還有幾個人上來。
楚信彥也不多話,乾脆的說道,“整理一下賬簿上還有多少可用的銀錢,報給我一個數!”
許管事帶着幾個人趕緊開始計數,大概過了三炷香的時間,才小心翼翼報了個數字。
果然,楚信彥皺起了眉,“爲什麼只有這麼點兒?”
“先前拿了五萬兩贖了二少爺,後來那茶引交了些銀錢,大少爺……”許管事猶豫了一下才道,“大少爺新做的馬車用了一部分,剩下的大筆的銀錢都用在了新茶的收購和炒制上,只等新茶賣出去收回來!”
說道這裡,聲音已經越來越小,茶行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許管事怎麼可能不知道?
楚信彥冷冷的看着他不說話,先是一步一步將他的資財給分散消化,然後以柳家拿了茶引吸引住他的注意力,然後從外圍下手,將一步一步逼的毫無喘息的機會,這個人,是誰?
只要想想,楚信彥都覺得十分的可怕!
他,竟然在不知不覺間,被人逼進了死衚衕。
“許管事,將賬上所有能用的銀錢拿出來,新做的馬車不過是一時之用,現在可以賣出去了,還有茶行、楚家全部節約開支,一定要湊齊差價的金額!”
楚信彥吩咐完,深深喘了一口氣,“你們趕緊去張羅!”說完又看向臘月,“賴九一回來就帶來找我!”
楚信彥起身直接下了樓,走在繁華熙攘的街頭,人來人往,叫賣聲,笑鬧聲不斷,可是他,卻什麼也聽不到。
若是以對方的行動速度,不過兩天,那低價茶葉應該就會進入青陽城,那時,街頭估計還會更熱鬧,不過街頭巷尾談論的都會是他楚家的笑話。
楚信彥眼眶一熱,自從他掌管楚家,還從未遇到過這樣的難題。
從茶行走回楚家,一步一步,楚信彥從未覺得是那樣的長,讓他覺得似乎沒有盡頭一般。
想到回家要面對母親還有衆人的目光,楚信彥有些犯怵,可是心裡更讓他難過的是,事情一旦爆發出來,柳非君一定隔岸觀火,甚至落井下石。
只要想到,柳非君在對面笑的妖嬈多姿,而他卻窘迫萬分,就讓他面上一熱。
臘月跟在楚信彥身後,看着那個往日意氣風發的人此時心灰意冷,竟然有些心疼,醞釀了半天說道,“大少爺,您先消消火,賴九去調查那姓孟的,說不定會有轉機!”
楚信彥沒有應聲,就算調查出來那姓孟的客商是個十惡不赦的江洋大盜又如何?所有的惡果還是要楚家揹負。
楚信彥一身蕭條回到楚家的時候,柳非君卻正在把酒言歡。
君子閣的花廳裡,被清了個乾淨,大海和小九守在花廳的前後出入口,整個花廳,就只有笑容淺淺的柳非君,還有滿面紅光的沈伯。
“大少爺,老奴這杯敬您!”沈伯端起白瓷盅,笑的如同彌勒佛一般。
柳非君推辭道,“你知道我不善飲,就別敬我了,自己想喝就喝吧!”
沈伯臉更紅了,尷尬的拍了拍腿,“既然大少爺這樣說了,那老奴就越矩自飲了!”
說着,一擡手,喝了個乾淨,沈伯放下酒杯,略微暗淡的眼中的光芒卻更亮了,“大少爺,老奴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了,多少年沒有這麼身心舒暢了!”
柳非君輕輕咳了一聲,臉上泛起薄薄的紅暈,“沈伯,這件事可是你去做的,是在誇自己吧?”
“老奴我是白活這麼多年,老爺如果在世應該也老懷安慰了!”沈伯說完,眼睛紅了,“那天在船行大少爺對老奴說了那些話,老奴還以爲大少爺不會用老奴了!”
說完,擡手用衣袖沾了沾即將落下的老淚。
柳非君淡淡一笑,扭過頭不看沈伯,“錦繡莊畢竟剛剛開起來,裡面的人雖然也是精心挑選的,可是畢竟時間太短,人心難測,若是有人聽牆角,你那時的話就成了人家的把柄,不對你無情一點,怎麼行?”
“是老奴不夠謹慎!”沈伯說完,自己倒了一杯酒,“大少爺,您是怎麼知道那個姓孟的底細的?”
怎麼知道的?
柳非君一笑,笑容有些苦澀,當然是得益於上一世,這個姓孟的上一世與楚家也是經常往來,此人是個非常老道的人,與楚家交好數年,甚至於曾經提前付了訂金,又或者一次性結清款項,讓楚家的掌櫃都感覺他是個非常可靠之人。
可是,他卻在所有人都鬆懈下來的時候,從楚家狠狠的帶走了一大批貨,然後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爲此,上一世,楚信彥對此人咬牙切齒了好幾天,順帶的從柳家船行拿走了不少銀錢彌補楚家的窟窿。
柳非君眉梢一揚,她倒要看看這一世,他還能從哪裡拿來大筆的銀錢補上這個窟窿。
“不過是偶然聽別人說起,”柳非君當然不能告訴沈伯實情,“薛家也曾經在私點收茶,無意間遇到了這個姓孟的,才知道,這個姓孟的原來還做私點收茶!”
沈伯意不在深究,不過也就是隨口一問,柳非君說完,他也沒太思量,不過倒是笑着說,“那這個姓孟的還真是倒黴,私點收茶還做的這麼囂張,被咱們給拿下了,不過也多虧了他,沒有他,咱們可做不了這麼大的事!”
柳非君點點頭,盯着孟姓客商不是一天兩天,自從她能夠獨自支配人手,看到那人來青陽城,與楚家的掌櫃稱兄道弟,她就派人出去,接觸此人了。
拿着他多年收私茶的賬冊,還不是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
不過,如果只靠他一人也成不了事。
若不是青陽城這邊,她拿下了茶引,以此吸引住了楚信彥的全部注意力,估計姓孟的也不可能那麼容易成事。
“大少爺,那怎麼處理他?”沈伯想了想道,這個人,是個燙手山芋,不知何時會反水。
柳非君想了想,消弱楚信彥的財力是她的主要目的,現在已經達成,此人雖然犯法但是還罪不至死,可是如果就這樣放出去,說不定會反咬她一口,可是,她又不想沾人鮮血,還真是不好處理,“先關着吧!”
沈伯點點頭應諾,柳家人心思雖然活絡,可是不夠心狠,這是致命傷。
兩人坐了將近兩個時辰,才散了。
直到傍晚時分,柳非君纔想起之前兩人說的姓孟的客商。
楚信彥手下也有不少善於探查消息的人,此人在她手裡越久,就越麻煩。
柳非君忽然想到,讓他無聲無息的消失,不是隻有死路一條,或者可以將他送出大周!
想到這裡,柳非君心下已定。
利落的整理一番,叫了大海和小九,直奔盛世船行的倉庫。
沒有人會知道,讓楚家此時大亂的罪魁禍首,就在船行的倉庫裡。
此時,已經過了晚膳時分,但是船行來來往往的人還是在忙碌。
不過也因此,不會有人想到,柳非君會將人藏在人這麼多的地方。
大海走在最前面,柳非君和小九走在後面,一路走來,不時碰到忙碌的夥計上來請安行禮,柳非君一一點頭微笑,最後,停到一個破舊的倉庫前面。
柳非君皺眉看着眼前的倉庫,破舊不堪?不,簡直是搖搖欲墜,柳家還有這麼久遠的倉庫?
“這個倉庫我怎麼都沒見過?”柳非君皺眉問道。
大海趕緊回身道,“這個倉庫位置不好,終日不見光,再加上青陽城的天氣潮溼,所以放在裡面的貨容易受潮,久而久之也就不用了,成了廢棄的倉庫。”
柳非君點點頭,微擡下頜,“進去吧!”
大海輕輕拍了拍門,裡面輕輕的應了聲,“誰?”
“我!”大海粗聲粗氣的回道。
裡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大海哥,您來了?”
剛打開門,一看到柳非君,臉上頓時露出驚訝之色,趕緊跪了下去,“大少爺!”
“起吧!”
柳非君越過那人,直接走進了倉庫裡面。
一進去,果然頓顯陰涼,破陋的地方,還有嗖嗖的涼風。
柳非君眉頭一皺,走到裡面才發現,地上躺着一個人,繩子捆着手腳,嘴裡堵着布條。
小九縮了縮肩,這才知道爲什麼大海讓他在這麼暖和的天還拿一個披風的原因了。
看到大海的眼色,小九趕緊走上去,抖開了披風,“大少爺,小的替您披
上?”
柳非君伸手拿過了披風,自己披好,綁了帶子,纔看向那人,“他一直沒醒?”
大海憨憨的笑道,“下藥下的有點重!”
柳非君點點頭,“那正好,人不知鬼不覺,今天晚上有出航的船嗎?”
“有!”
“去哪裡的?”
“渾城!”
柳非君皺了皺眉,那太近了,“還有其他地方的麼?”
大海搖了搖頭,今天晚上走的只有到渾城的,忽然眼睛一亮,“子時還有一趟,去蛇口!”
蛇口?蛇口是最接近東臨國的港口,運到那裡,然後再放到東臨的船上,到時候他想回來都費勁。
柳非君點點頭,看向大海,“你去安排!”
說完,轉身帶着小九出了貨倉。
柳非君並未在船行多待,已經入夜,此時她在街上晃盪,只會給自己招來話柄。
上了馬車便直奔柳家。
可惜的是,另一邊,早有人相候!
馬車走到街盡頭正要拐彎,忽然一頓,停了下來,柳非君皺起眉頭,剛要開口詢問,便見車簾一掀,一個高大的身影迅速進了馬車。
“繼續趕車!”秦致遠沉聲道。
柳非君往邊上靠了靠,與此人最不能做的,就是硬碰硬。
秦致遠看向躲避的柳非君,黑色的披風緊緊的裹在柳非君身上,白皙的手指緊緊的抓着披風的邊角,打量他的眼神充滿戒備和警惕。
秦致遠不滿的一皺眉,伸手便將鎖在角落裡的柳非君扯了過來。
柳非君急忙道,“你說要守君子之禮!”
秦致遠冷冷一哼,她還真拿這句話當成尚方寶劍了,見了他就要祭出來。
秦致遠將她緊在自己的懷裡,低聲道,“你做了什麼?”
柳非君一愣,她做什麼了?“我什麼也沒做!”佯裝淡定的和他說話,可是全身的汗毛孔都張開着,警惕他有所動作。
秦致遠臉色黑了下來,“不承認?你對楚家做了什麼?”
柳非君身體一僵,他知道了什麼?但是卻還是笑着道,“楚家?有段時間沒見楚當家了,他發生什麼事了?”
秦致遠咬了咬脣,放在她後背上的上真想滑到她的脖子裡,將她脆弱的小脖子拗斷,真是個不省心的主兒,“你對楚家做的事,以爲神不知鬼不覺?”
“侯爺,您到底在說什麼啊?非君真的不知!”柳非君死撐着一裝到底。
秦致遠看她那梗着脖子不承認的樣兒,真是哭笑不得,最後還是笑出來,伸出厚實的手掌,在她的頭上使勁揉了揉,“真是不省心!”
柳非君卻被他寵溺的聲音和話語給驚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這個男人!
“你以青陽城的茶引吸引一衆人的目光,然後讓人暗中在其他地方收購了大批茶葉,請楚家炒制,然後低價散到楚家茶行所在的地方,一舉擊潰楚家,難道說不是你做的?”秦致遠附在柳非君的耳邊,一邊貪婪的嗅着她身上清爽的氣息,一邊低低的說道。
秦致遠的聲音低迷而緩慢,絲絲縷縷,一點一點侵入柳非君的耳蝸。
柳非君心裡一驚,他這是替楚信彥來找她算賬?不由得冷冷一哼,“侯爺有證據就派衙差抓我好了!”
秦致遠看她那副模樣,當真是,讓他恨的咬牙切齒,又讓他,愛不釋手。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嗯?”秦致遠輕輕的說道,“一個小小的船行當家,不看賬簿看兵法?你不去戰場真是可惜了!”
柳非君怎麼聽不出他話裡的嘲諷?使勁咬住脣,以免自己太沖動說出什麼話,當時候便真的無可挽回。
現在秦致遠找上門來,而楚信彥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那就說明,秦致遠知道了,卻沒有告訴楚信彥。
柳非君輕輕挑了挑嘴角,秦致遠是不是看中了什麼東西,想要以此爲要挾?
柳非君想到,只要他有所要求,就好商量,剛要開口說話,可是秦致遠已經換了口氣。
“整個計劃非常完美,也到達的了效果,可惜的是……”秦致遠將頭埋在她的頸項間,脣,不時的碰觸她露在外面的肌膚,引得柳非君一陣僵硬。
柳非君儘量忽略他的侵擾,集中精神去聽他的話,聽到他說可惜,問道,“可惜什麼?”
秦致遠雙手使力,將柳非君一下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後緊緊的擁在懷裡,這種感覺,讓他十分滿足,調整好了姿勢,才說道,“可惜的是,善後不太好!”
柳非君一驚,對啊,他知道她拐着彎的坑了楚信彥,沒道理不知道她手裡攥着的人,他現在這樣說,難道說大海那邊出了問題?
想到這裡,柳非君心一慌,立刻站了起來。
秦致遠一把拉住想要往外走的人,圈在自己懷裡,果然,只有人在懷裡時,他才安心,“去哪?”
柳非君還未說話,便聽到馬車外傳來大海的聲音,“你們怎麼在這裡?你們把大少爺怎麼了?”
然後便是衣襟摩擦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