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可以抱抱你麼?”夜奴眸中的淚已經滾落,顆顆沉重晶瑩,落地,無聲。
“可以。”雲熙眸中含着笑意,如仙的面容此時洋溢着若狂的欣喜情緒,將清冷的容色盡數轉化爲暖意。
不等男子反應,他就主動踏前一步,將夜奴擁進了自己懷裡,那一瞬,他眸中滾燙的淚同樣溢出,溼了夜奴肩膀上的衣料。
而夜奴則整個人都進入癲狂的狀態,嚎啕大哭起來,語無倫次地喚着雲熙小時候的乳名“寶貝”,滿腔失而復得的激動和喜悅。
一時間,氣氛顯得有些沉悶,黎歆、葉逸辰、蘇子淇這三個比較感性的男子都忍不住潸然淚下,有的用帕子輕輕拭着溼潤的眼角,有的背過身不想讓衆人看到自己的醜態。
另外其他三個男子面色均有觸動,手上端着茶盞,掩飾着自己的尷尬。其中江恨離面上戴着冰冷的面具,掩着最深的觸動,心裡不是滋味。
夜爹爹的傷痛,他從小就看在眼裡,因此,此刻見其終於和失散多年的親生孩子相認,他心裡是由衷地爲其高興的,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苦盡甘來?
但這麼多年錯失了便是錯失了,再不復返,心裡不免有些可惜,既爲夜爹爹,也爲雲公子。
看着眼前的情景,鳳熾天心裡也忍不住一陣觸動,記得當初她跟麟兒相認也是這般。
此生對自己而言最珍貴的珍寶遺失那麼多年,久到自己以爲這輩子都無緣再尋見的時候竟突然實實在在地出現在面前,那種失而復得的喜悅真的難以用話語言說。
她身邊的申雪同情地看着,即使已經知道所有內幕,心裡還是有些震驚。
眼前這個名喚夜奴的男子容貌只能算清秀,五官雖耐看,但沒有給人驚豔的感覺,而云主子容貌實屬上佳中的上佳,五官十分精緻,彷彿被精心雕琢過的藝術品,再加上其身上從內而外散發的清冷氣質,簡直不像俗世的凡人,可他偏偏是夜奴的親生兒子,實在匪夷所思。
不過,想了想,她又想通了,因爲夜奴不可能一個人生出雲主子這樣的白璧無瑕來,所以,雲主子的容貌很有可能隨了他孃親。
過了良久,夜奴和雲熙情緒終於漸漸平靜下來,此時,他們才察覺屋內還有其他人看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但夜奴依舊不肯放開雲熙的手,生怕一鬆開,下一刻他就會消失不見。
“夜爹爹,今日熙一整晚都是你的,沒人跟你搶,現在用午膳要緊。”感覺已至午膳時間,洛安連忙按着夜奴和雲熙坐下,一邊朝着外面打了個響指。
夜奴臉皮薄,聽得洛安的話,忍不住紅了臉,這才手上鬆開雲熙,一邊紅着眼看向洛安,滿目感激,哽咽道:“洛兒,謝謝你,若沒有你,我可能這輩子都沒機會見着寶貝了。”
“夜爹爹,其實我也沒出什麼力。”洛安擺擺手,一點不想將這份奇妙的機緣巧合歸於自己的功勞,“只能說緣分在作祟,所以我才能認識熙,並與他成親,知道真相。”
說罷,她對門外打了個響指,不一會,就有一隊衣着華麗的小廝魚貫而入,手上均端着放置着膳食的托盤。
將精緻的膳食在桌上放置妥當後,一行人對洛安行了一禮,就又魚貫而出,不一會消失得無聲無息,若不是桌上那些熱氣騰騰的膳食,人不禁會懷疑剛纔所見是幻覺。
趁這期間,雲熙在桌底下偷偷扯了扯夜奴的袖子,見其看來,他就傾過身子在其耳畔壓低聲音請求道:“爹爹,你以後喚我現在的名‘熙’便可,乳名就別喚了。”
剛纔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未發覺自家親生爹爹自剛纔就一直在喚他年幼時的乳名“寶貝”,此時情緒平靜下來後,他就發覺了,見屋內那麼多人聽着,難免有些尷尬,覺得實在肉麻,纔想跟夜奴提點一句。
夜奴也覺得如今自家兒子都已經成人,甚至是快當爹爹的人了,自己再喚他小時候的乳名的確不怎麼妥當,於是應了,“爹爹明白,爹爹以後喚你‘熙兒’便是。”
“快用膳吧,用完,我就帶你們去見我美人爹爹。”見桌上的膳食已放置妥當,洛安就招呼起衆人。
膳食很豐富,其中幾樣是專門配合雲熙這個孕夫和葉逸辰這個厭食症患者胃口做的,洛安體貼地將這幾樣分別送到兩人面前,方便兩人用到。
雲熙和葉逸辰皆很感動,萬分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洛安竟然還能考慮到她倆。
其間,黎歆、鳳熾天爲多瞭解夜奴一點,都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他閒聊了起來,偶爾,其他男子也會插話問兩句,一頓午膳用得還算和睦。
用完膳,洛安就帶着衆人去了主殿地下室,由於這裡一般是存放遺體的地方,而皇室中人爲了保護自己的遺體,以達萬年不朽的效果,特地將每座陵墓存放遺體的地下室打造成了冰室,遺體放在這裡,會被冰凍,再加上身上灑了某種防腐的藥粉,自然就不會腐爛了。
另外,低溫可以降低人的身體機能損耗,因此,爲了讓寧玥和寧邪能在沉睡狀態中長久地活下去,洛安就將兩人都放在了這座地下室裡。
地下室的入口是一扇裝置着機關的石門,然,石門雖厚,依舊掩不住從那地下室冒出的森森寒意。
來之前,洛安就讓每個人身上多穿了幾件衣服,尤其不會武功的人,洛安嚴格要求他們裹上厚實的冬衣。
當然,還有一個例外,就是大着肚子的雲熙,孕夫比常人抵抗力差,因此,縱使他會武功,但還是在洛安的叮囑下多穿了幾件衣服,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還在小腹上捂了一塊毯子,生怕肚臍進了寒氣傷到孩子。
洛安在那扇石門上比劃了幾下,轟地一聲,石門就打開了,眼前立時出現一片冰天雪地,周圍的石壁上都結着厚厚的冰層,冰層上鑲着圓潤的夜明珠,統共十顆,將整座冰室照耀得亮如白晝。
冰室很大,宛若一座水晶宮殿,裡面放置着兩張面積足有十平米的暖玉牀,而兩張牀上分別安靜地躺着一男一女,容貌皆屬絕色,雙手交疊平躺着,像兩個精緻的瓷娃娃。
男子宛若夜空中的一輪皓月,雖有些憔悴,但一點無損他絕美無雙的風華,劍眉細長,斜飛入鬢,鳳眸緊閉,形成兩道接近筆直的弧度,瓊鼻挺立,菱脣透着淡淡的粉色,似三月的桃花,肌膚白皙如玉,一頭漆黑的長髮華麗而又隆重地鋪展在身下,與那一身素白的長衫交織出黑白的視覺盛宴。
而女子彷彿一株開得正豔的紅蓮,算是典型的美女,精緻的瓜子臉,肌膚偏白,一雙與寧玥相似的鳳眸同樣緊閉着,因爲身體虛弱的關係,本豔紅的薄脣此時無一絲血色,但依舊難掩其脣畔的動人嫵媚,兩撇筆直的劍眉爲她嬌美的面容增添了幾分英氣,給人一種巾幗英雄的感覺。一頭烏黑的長髮與她身上顏色偏沉的紅裙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幅濃墨重彩的畫卷,透着難以言說的美感。
“玥兒!”終於看見寧玥的身影,鳳熾天很激動,不顧自己身爲帝王的儀態,連忙衝上去,跪至寧玥牀邊,一把握住他的手,一聲接着一聲焦急地喚着他的名,雙目緊緊凝着他的眼,彷彿他下一瞬就會睜眼醒來。
但無論她如何喚,最後甚至帶着撕心裂肺的哭腔,牀上的男子依舊無任何反應,長睫輕輕覆在眼底,彷彿欲展翅的蝶,只是一點沒有顫動的苗頭。
鳳熾天早已情緒失控,趴在寧玥身上嚎啕大哭,還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懺悔着,聞者心顫。
“孃親,莫哀,你應該慶幸美人爹爹如今還活着。”看着眼前這番情景,洛安心頭憋悶得厲害,連忙走上前,輕輕拍打着鳳熾天因爲哭泣而微微顫抖的肩膀,寬慰着,“美人爹爹如今雖不能醒來,但至少他的心臟還在跳動,身上還有溫度。”
其他人皆眸帶驚奇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最終視線也都落到了分別躺在兩張暖玉牀上的一男一女,已然猜到男子就是寧玥,而女子就是寧邪。
見蒼白的兩人皆無聲無息地躺在牀上,聽洛安說,她們已經維持這樣的沉睡狀態十幾年,心裡不禁一陣難受,十分同情這對姐弟倆,也同情洛安和鳳熾天。
一個十幾年一直都知道,一個十幾年後才知道,這兩種傷痛都是沉重和毀滅性的,自己雖無法體會,但從此時從這種沉悶悲傷的氣氛也可感知一二。
“陛下請節哀,玥公子雖然睡着了,但他能聽到外界的聲音,有幾次我與他說話的時候,他眼皮下的眼珠子動過。”夜奴一直在雲熙身邊小心翼翼地攙扶着他,此時也走上前來,勸慰了一句。
說罷,他看了眼另一邊躺着的寧邪,眸光柔和,含着淡淡的愛戀。
“什麼!玥兒能聽到?!可爲何我剛剛跟他懺悔的時候,他一點反應到沒有?”聽得夜奴的話,鳳熾天瞬間跟打了雞血似的,連忙擡袖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就轉頭看向她,急切地問出一句。
說罷,不等夜奴答,她又立馬轉回頭看向牀上的寧玥,見他依舊一副了無生機的模樣,心裡不是滋味,伸手輕撫他臉頰,話語間流露出濃濃的失落,“玥兒,你是不是一點都不想見我?所以即使我來到你身邊,你也不肯睜眼看我一眼。”見寧玥還是無反應,她苦笑出聲,“果然。”像是自問自答。
“孃親,睡眠分淺睡和沉睡,也許美人爹爹此時在沉睡狀態,所以他才無法聽見你的聲音。”洛安心疼地看着,連忙尋了個理由,想讓鳳熾天聽後心裡能好受些。
“真的是這樣麼?”鳳熾天惶惶不安,茫然地看向洛安,似乎將希望都寄託在了她身上。
“是這樣的。”洛安篤定地點點頭,故作輕鬆地笑答,“孃親別擔心,美人爹爹既然愛過你,還生下了你的孩子,也就是我,那這份愛便不會因爲任何因素消磨殆盡,所以,他怎會不願意見你呢?”
“那孃親就放心了。”鳳熾天伸手溫柔地拂了拂寧玥鬢邊的青絲,一邊繼續道,“孃親現在什麼也不求,只求你爹爹能早日醒來。醒來後,對我,是原諒還是憎恨,我都願意接受。”
另一邊,雲熙發覺夜奴看向寧邪的目光不對勁,眸中極快地閃過一抹流光,並未說什麼,只看向洛安,明知故問,“兮兒,這位就是你姑姑吧?”暗裡就是想暗示洛安將牀上躺着的兩人正式介紹給他們。
“什麼叫‘我姑姑’?”洛安聽得雲熙對寧邪的稱謂,表示很不爽,連忙一本正經地糾正,也是對她其他男人說的,“這是我們姑姑,名喚‘寧邪’,是我美人爹爹的姐姐,曾經爲從百米高的懸崖上採摘絕情花之時不慎摔了下去,從此一睡不醒至今。另外,她還是墨宮前宮主,她出事後,我就替了她的位置。”
說着,她又看向另一邊的寧玥,“這位便是我美人爹爹,也就是對外界而言已故的寧貴君。十幾年前,他遭人陷害中了絕感。而絕感是一種慢性劇毒,能讓人一睡不醒並在沉睡中神不知鬼不覺地死去。所幸,我用冰蓮吊住了他的命,並將他放在這冰室中以穩定他的身體機能,所以他才能撐到現在。”
她看向一衆男子,很認真,“熙,辰,小淇,君華,還有離,你們以後也隨我喚他一聲‘爹爹’吧,他雖未醒,但聽得見,我相信他聽了,心裡一定會感到欣慰的。”
玉就算了,跟她美人爹爹算是同輩,而且之前應該也認識,讓他喚美人爹爹爲‘爹爹’,實在爲難他!
含玉知洛安的良苦用心,眸中流露出感激。
雲熙想了想,趁夜奴不注意掙脫開他的手,率先朝着寧玥的方向跪下,對其誠摯地磕了三個響頭,雖是淡淡的語調,依舊能聽出那帶有磁性的嗓音中透出的幾分認真,喚了一聲,“爹爹。”接着,他簡單地做起了自我介紹。
洛安、鳳熾天、夜奴以及其他人見此畫面俱是一驚,隨即,離雲熙比較近的夜奴和黎歆趕緊上前將雲熙重新扶了起來。
其中黎歆忍不住訓斥了一句,但話語間卻是濃濃的關切之意,“你這孩子,做個介紹何必跪下?你可別忘了自己肚裡還揣着一個小的,萬一有個什麼閃失該如何是好?”說着,他緊了緊裹在男子身上的銀白裘衣。
“爹爹放心,我沒事,心裡知分寸。”雲熙淡然地笑了笑,手上輕輕護着自己的小腹,心裡膨脹着一股難以言說的溫暖,無比滿足。
“熙兒,黎兄說得有理,畢竟懷了孩子,還是小心點比較好。”夜奴拾起掉落在地的毯子,用力抖了抖,才遞給雲熙。
剛開始知道黎歆就是他孩子養父的時候,他心裡對其挺膈應。
因爲由此,他能聯想到這個男子就是害慘了他的那個女人云幻之的小侍,雖然已經久遠,但對那些傷痛的過往,他依然記憶猶新。
像長在身體裡的毒瘤,哪怕過了十幾年清心寡慾的安穩日子,那毒瘤依舊存在,甚至越長越大,腐蝕着他的心,曾想,若有機會,他一定會親自手刃那個女人!
卻不想,今日所發生的一切竟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那個女人不僅沒有殺他的孩子,竟然還將這個孩子過繼成了自己的,並將他養得這般大、這般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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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了一隻倉鼠感覺它太孤單,就在某寶買了兩隻,今天到了,各種激動,就……乃們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