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寧走出耶律雅的府邸,他臉上都還掛着那副討好神色。
直到他上了馬車後,朝着車壁嘟嘟敲擊了幾下。
車外才有人壓低聲音道:“謝女郎沒事,她今日沒有進巷子裡,我們也就是打傷了她的車伕而已。”
衛寧聽後沒有急着說話,思忖了片刻後道:“公主雅可能最近還會對她動手,你手上有些分寸,別真傷着了她,依她的性子,再嚇她幾次,她自己都會離開盛京的。”
車外的人有些擔憂道:“可大人不是說,讓女郎君離開這事暫且先放放嗎?”
衛寧冷嗤一聲:“腿長在她身上,她若是想要離開,誰還能攔着不成。”
“屬下明白了。”
短暫的交談過後,車外的人就隱退至黑暗處了。
車輪吱呀吱呀的響起,在這安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天色漸曉,淡青色的天空中還鑲嵌着寥寥幾顆星,整個郡主府攏在灰濛濛的霧氣中。
謝風月已經很久沒有在這麼早起身了。
可能是昨夜思慮過重,今日起身時竟覺得渾身痠軟。
屋外的折枝春寒手腳麻利端着一具洗漱用品入內。
“今日帶上府內侍衛,咱們坐馬車前去。”話一出,謝風月又覺得不妥,改口道:“按照郡主儀仗出行。”
褪去夜裡燈紅酒綠,平康坊的早晨寂靜的很,只有一些陸陸續續收攤的早茶攤。
透過濃霧,四匹馬駒所拉的奢華馬車行駛在這街道上。
車前是十數穿着甲冑的府衛開道,身後更是有數十府衛斷後,嚇得那些橫七豎八躺倒在路中央的酒蒙子,一骨碌爬起來就回避。
馬車行至鋪子時停下。
胡二正在跟花蕊一左一右搬着門板,花蕊極有眼力見的高聲喊道:“貴人大駕光臨,可是要買藥啊。”
周邊商鋪此時已經陸陸續續的開門了,他們不敢正大光明跑出來看,可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豎起了耳朵聽着這邊的動靜。
謝風月穿上了皇室的郡主冕服,頭上更是金釵玉簪插了滿頭,一副珠光寶氣之像。
平明百姓們不一定能懂那花費數月心思織造出來的雲錦布,流光紗。
但是他們能懂金子玉器。
謝風月今日來這兒就是震懾周邊有小心思的商鋪,反正都要來還不如一石二鳥,她還不信了,真有賊人能光明正大和郡主儀仗對上。
世家再是狂妄,再是不把周天子放在眼裡,在禮度面子上都還做的滴水不漏呢。
謝風月一入了後院,趕緊就摘了好幾根金釵,她捏了捏脖子後才問道葉綰:“醒了嗎?”
葉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後,一言難盡的開口:“女郎真的很惜命。”
謝風月淡然一笑:“活着什麼都有可能,我珍惜一些纔對。”
葉綰點了點頭,掀開門簾:“天還沒亮就醒了,非要鬧着回去,吵得我煩了,就給他扎暈了。”
葉綰推了推雙眼緊閉的李小寶,見他沒有甦醒的徵兆,又從懷中掏出銀針紮在他幾個大穴上。
片刻後,李小寶就睜開了眼睛,下一瞬他就鯉魚打挺一般,從牀上蹦躂了起來。
葉綰沒好氣的抽了他一下:“你家主子來了,還急着回去幹嘛。”
李小寶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他本來就長的不好看,此時看上去就更是醜了些。
他一見着謝風月就放肆的將她渾身打量,見着她面色紅潤後,才大喘氣一屁股坐回了牀上,嘴上不住的唸叨:“女郎沒事就好,女郎沒事就好。”
謝風月見他那個起身的樣子,就知道他大概是沒什麼要事了,心裡也舒暢了些:“昨日怎麼回事?”
他難掩臉上憤懣之色:“昨日那夥人肯定是想對女郎出手的,他們大白日的穿着夜行衣窩在巷子陰暗處,我一時不慎讓他們把迷香噴我臉上了,這才讓他們得逞,真是些陰暗爬蟲,竟會使這些陰招。”
李小寶的話和謝風月昨夜裡捉摸的差不多,她也不感意外繼續詢問道:“可有看清招數。”
她知道李小寶對迷香類的東西是有抵抗力的,不可能一下就會迷倒,纔會有此一問。
葉綰卻不知道:“他不是中了迷香嗎?”
李小寶赧然饒頭,一牽扯到傷口又被痛的齜牙咧嘴:“許是我塊頭大,向來對那些東西有些抵抗。”
見着葉綰低頭沉思,謝風月纔看向李小寶,示意他回憶回憶。
“額,好像我快昏迷時聽到過什麼,覆命,別打死之類的話。”李小寶努力思考着憋出這麼一段話。
他還在思考,謝風月也不打擾他。
“帶頭那人提到過公主!”
謝風月低頭摩挲着手腕上的金鐲子,再擡眸時眼裡已經帶上了譏諷:“確定嗎?”
李小寶再次沉默了,過了半晌認真的點了點:“嗯。”
謝風月掃了一眼裹的跟着白糉子一般的李小寶道:“葉大夫知曉你的傷情,你就在這兒好生修養,等傷好了再回來述職。”
她心裡被一堆事情所擾,說話語氣上自然算不得好。
這話一落,李小寶臉上內眼可見的慌亂了起來。
他結結巴巴道:“女女郎可是因我失職”
謝風月趕忙打斷:“胡思亂想什麼呢,你見不着葉大夫在你說完你對迷藥有抗性後,那思量來思量去的模樣嗎?”
李小寶神情疑惑。
謝風月嘆了口氣:“葉大夫正在考究措辭,讓我將你留在這裡呢,她想讓你試藥。”
被提到的葉綰沒有絲毫羞怯之色,她淡定的點了點頭:“上次我爲女郎所研製的迷藥,是在鳥雀身上實驗的,藥效對人來說,確實不太準確,如今李小寶既然對迷藥抗性大,那我就免費替他治療,就算成他當我藥人的報酬了。”
謝風月默了默,轉向李小寶囑咐道:“好好休養,我還等着你回來呢。”
見着女郎神色和藹,李小寶把心放回了肚子裡,重重的點了點頭。
謝風月來的也快,走的也快。
回郡主府後,毒辣的烈陽纔剛升起。
她倚靠在書房的窗櫺邊,手上雖是拿着一本書,心思卻已經飛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