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軒逸臉上的笑意僵了僵,感到了那股實質的寒意,知道自己玩的有些過火了,也就識趣的見好就收,朝着兩人躬身道了句:“天色確實不早了,臣弟也該回府了,便不打擾兩位了。皇嫂下次若是得空,可來臣弟府中游玩,臣弟必定恪盡地主之誼。”
“一定。”蘇紫瑤點了點頭,應承了下來,看着龍軒逸出了門,才悶聲笑道:“你怎麼把他趕走了,我瞧着他挺有趣的。”
“有本王有趣?”龍誠璧捏着她的手,微眯着眼睛危險的盯着蘇紫瑤,好似她只要說出一個不字,便會讓她明白後果的嚴重性。
蘇紫瑤不禁失笑,他這是……吃醋了?
安撫的對他笑了笑,蘇紫瑤識趣的岔開了話題:“我瞧着你這麼晚都沒有過去用晚膳,必定沒有吃什麼東西,給你帶了些蔘湯過來,你嚐嚐合不合口味?”
“你做的?”龍誠璧喝了幾口,擡頭看了蘇紫瑤一眼。
“以前在家中煲過一兩次,許久不做倒是生疏了不少,不知道味道好不好。”
“好不好,喝一口不就知道了?”龍誠璧舀了一勺湊到蘇紫瑤的脣邊道。
蘇紫瑤愣了愣,卻也順從的就着勺子喝了一口,湯味濃郁,甘美而不顯油膩,是熟悉得令她想要落淚的味道。
蘇紫瑤沒有告訴龍誠璧的是,這蔘湯是她與孃親唯一學的一道菜,她也只做給過孃親一人喝過,如今卻爲了龍誠璧再次熬製。
“怎麼樣?”龍誠璧笑着問了一句,蘇紫瑤忙點了點頭,還來不及反應,手已經被龍誠璧拉了過去。一陣天旋地轉,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落在了龍誠璧的懷中,正坐在他的大腿之上。
“王爺。”蘇紫瑤錯愕的喊了一句,隨即便感到一隻手伸上了自己的臉。
“明明日日進補,爲何臉色還是這麼蒼白?”龍誠璧不滿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呼出的氣息吹在蘇紫瑤的耳邊,癢癢的,讓蘇紫瑤不適的動了動。
“是臣妾放不開,這幾天只要一閉眼,那天的場景總是會浮現在眼前,總覺得他的死與我脫不了關係。”蘇紫瑤低下了頭,露出一截素白的脖子,說話間帶着幾分自責。
“那是他自作自受,不怨任何人,要怪也只能怪那個幕後之人。”龍誠璧的聲調微降,雖不明顯,卻讓蘇紫瑤感到了裡面蘊含的冷意。
蘇紫瑤輕嘆了一聲:“臣妾有件事情想求王爺。”
“何事?”
“請王爺別再繼續調查那件事情,讓那件事情到此爲止。”
蘇紫瑤話音一落便感到周圍的空氣都有些凝結了下來,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滋生,在黑夜之中衍生出一種無法言明的窒息感。
就在蘇紫瑤心都有些惴惴不安了之時,只聽得身後傳來一聲悶響:“爲什麼?”
側身迎上龍誠璧的眸子,蘇紫瑤淡然的答道:“因爲這件事情已經死了一個人,我不想再見到第二個因我而死的人,過幾日,我便要隨太妃前往寺廟祈福。心不誠又如何能讓神靈庇佑你我?所以,就當是爲了臣妾積份陰德。王爺,到此爲止吧。”
龍誠璧沒有迴應,盯着蘇紫瑤的眼睛看了許久,久到蘇紫瑤又有些不安了起來,才錯開視線,幽幽的回道:“既然愛妃都這麼說了,本王便不再追究。只盼那人好自爲之,再有下次,本王必定會讓她生不如死。”
“這是自然。”蘇紫瑤莞爾一笑,端起桌面上已經空了的瓷碗復又盛了一碗蔘湯道:“若是合胃口的話便再喝一碗吧。”
龍誠璧並沒有接過那蔘湯,而是凝視着蘇紫瑤問了句:“過幾日你去寺廟祈福,可想到了要向神靈許什麼願?”
攪動着調羹的手一頓,蘇紫瑤保守的回道:“自然是祈求閤家平安,一家和睦。”
“呵呵。”龍誠璧低低的笑了,抵在蘇紫瑤的肩膀上調笑道:“口不對心。”
被碰到耳垂,蘇紫瑤一顫,問道:“若是王爺的話,又會許什麼願?”
“若是本王……”龍誠璧頓了頓,“唯願與瑤兒廝守一生,兒孫繞膝。”
蘇紫瑤瞪大了眼睛,猝然轉頭望向龍誠璧,臉上是來不及遮掩的訝異。
“怎麼了?”
“王爺第一次稱呼臣妾瑤兒。”蘇紫瑤嘶啞着嗓音回道。
“瑤兒若是喜歡,以後本王便這樣喚你如何?”
“嗯。”蘇紫瑤沒有再多做解釋,轉身主動環上了龍誠璧結實的腰身,將自己的臉埋進了對方寬廣的胸膛,閉上了眼睛。
你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口口聲聲想與我子孫滿堂,卻每每在承歡之後,送來避孕的湯藥。明明只是想要利用我,卻每每說出讓自己動容的話來。
瑤兒?你可知曉,那是最令我動容的稱呼,自從母親逝去之後便再也無人提起的稱呼。你的話,究竟哪些是值得我相信?
蘇紫瑤從書房出來時已是深夜,夜幕好似一隻張牙舞爪的黑手,伺機狩獵每一個在月下行走的路人。
才走出外庭,迎面便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走了過來。
“喲,這不是王妃嗎?這大半夜的是想去哪呢?莫不是又去私會了哪個情夫不成?真不怕那個死去的賊子在夜裡回來找你索命呢。”人未到,聲先聞,蔣玢嬈一見到蘇紫瑤便忍不住冷嘲熱諷了起來,一臉的不善。
“參見王妃。”相較起來,另一側的喬雪薇倒是得體不少,只是蘇紫瑤不久前才領會到此人的笑裡藏刀,此刻對她也沒有多大的好感。
“夜深露重,兩位姐姐這是打哪回來了?”
“太妃召了我二人前去商討幾日後前往碧雲寺祈福一事,一時聊得興起了,便忘了時辰,剛從鳳儀閣回來,聽聞王妃此次也要隨行,可吩咐手下之人準備妥當了?”
“勞姐姐掛念,均已收拾妥當了。”蘇紫瑤淡淡一笑,並沒有因爲喬雪薇的言語而動怒。太妃對她懷有敵意她早就知道,徵召她們二人而不與自己商量分明是向衆人宣告她不待見自己這個媳婦,要給自己沒臉。
對於這點,蘇紫瑤倒是一點都不在意。只因她明白,在這個王府,只要龍誠璧還在一日,她便動不了她分毫。
兩人正口蜜腹劍的打着太極之時,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冷哼:“往年,祈福一事素來都由我們陪着太妃前去,今年倒是多了也礙眼的,也不知神明看到了會不會不高興?”
“妹妹你這話就不對了,不說王妃現在貴爲府中之主,便是聽聞最近王妃日日被夢靨所纏,也該去佛寺拜拜神明,去去晦氣纔是。”
蘇紫瑤冷眼瞧着兩人一唱一和的模樣,突然低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蔣玢嬈轉頭喝道。
“我笑,可惜太妃爲了這次祈福還特意去求王爺,早些讓姐姐從禁足之處出來。本以爲姐姐定然會吸取教訓,今後多多約束自己,不想姐姐不但沒有收斂,反倒是變本加厲了起來,這神明可是能夠隨便議論的?姐姐就不怕神明聽到了降罪於你,降罪於王府,乃至於降罪於滄月,到那時,姐姐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蔣玢嬈被蘇紫瑤一番高論唬的一愣一愣的,一時竟真的有些緊張了起來,只是嘴上還是不願認輸:“你少危言聳聽誆騙我,即便是降罪,神明也定然會先降罪你這個禍世的妖女。”
“姐姐說什麼便是什麼吧。夜裡溼寒露重,妹妹還生着病,剛纔王爺送我出來的時候還特地囑咐了,讓我快些回去歇着,等他過來。不想偶遇了兩位姐姐,多說了幾句,已經耽擱好一會了。爲免王爺多等,妹妹便先告辭了。”
說完也不等兩人反應過來便越過二人快速離去。及至蘇紫瑤走遠,蔣玢嬈才明白過來,狠狠的跺了跺腳道:“生着病還這麼不安分,大半夜還巴巴的去勾引王爺,他日若落在我的手中,定叫你不得好死。”咒罵完,徑自帶着身邊的丫頭走了。
喬雪薇輕嘆了一聲,對着蔣玢嬈的背影搖了搖頭,並沒有跟上,只是轉身盯着蘇紫瑤離去的方向出神。
“小姐,我們回去吧。”
喬雪薇點了點頭,擡步剛要走,便聽到邊上的草叢發出一聲細碎的響動,一時僵在了原地。
“去看看,是什麼東西?”喬雪薇朝着一旁掌燈的僕役使了個眼色,讓他過去瞧瞧。
那僕役上前撥弄了下樹叢,露出裡面遊動的活物,燈光湊近,正好照出那輕輕地一條,活像一條綠緞子。
“啊,蛇。”月娥驚叫了一聲,往邊上退了幾步,正好撞到一個僕役,一巴掌便扇了過去,“你們是幹什麼吃的,府中怎麼會有蛇跑了進來,驚擾到了王爺、小姐怎麼辦?還不趕緊弄出去?”
“是,是。”那被打的僕役絲毫不敢有所怨言,捂着臉便要過去抓蛇。卻聽到喬雪薇補了一句:“抓活的,抓進籠子裡帶回去。”
“小姐,你抓這要命的東西幹什麼?”月娥嚇了一跳,不敢置信的問道。
“是啊,二姨娘,這東西可是有名的竹葉青,被它咬上一口,雖然不會立即致命,卻比一般的毒蛇厲害百倍啊!”那個掌燈的僕役也低喊了一句。
“有毒纔好呢。先收着,以後總用得着的。”只不過到時候衝撞了誰可就不一定了!喬雪薇這般想着,原本沉靜的眸子微微漾起了一層小小的漣漪,在月色下分外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