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無蹤

她失卻了蹤影,他找不回她,他知道,自己被她拋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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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的光陰在司徒府滿城毫無目的找尋當家主母的過程中匆匆而過,各種傳言甚囂塵上,傳的越來越荒謬懸疑,最終卻莫名匯成了一個最爲“合情合理”的解釋:這大夫人出走是因爲下藥毒害丈夫妾室落胎,心中忐忑不安,又在丈夫面前失寵已久,便攜了司徒家的寶藏而逃,所以司徒宇才滿城尋找一個啞妻。

如是,找尋的“隊伍”裡除了司徒府的家丁僕役,爲了司徒家尋人賞金的人,便還多了一些將此傳言信以爲真的......

漫天網羅傾下,尋到一個如此無依的啞巴婦人本該是易如反掌,可整整四天,滿城風雨中,卻沒有關於這個女子絲毫的音訊。

恍如在人間蒸發,她消失了......

起初是遭受牽連的啞巴,後來,甚至有一些未名的屍體,被送到司徒府中“一一鑑定”。

......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跟着敞開的門,照進西廂臥房的牀榻之上,也落在他身上。

他束髮的冠有些歪斜,幾縷劉海狼狽的散在額前,月色的長衫褶皺橫起,沾了些許污跡,似是多日未曾換洗。

俊朗的五官依舊英挺,可是卻多了幾許狼狽迷惘,下鄂露出稀疏的刺髯,嘴微微闔着,脣皮起裂泛着白,濃眉深蹙下,一雙黑眸還是炯炯,卻布着猩紅的血絲......

他的樣子,像是一個一直無往不利的人第一次被徹底擊敗,而他卻只能難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失敗,不甘承認,又無法否認如此血淋淋的事實。

......

那日駭怒至極的他,在衝進臥房確認滿室已空落無人的瞬間,卻恍若被迎頭澆了一盆促寒的冷水,徹骨的涼磣從頭頂蔓延至全身,流進心底,幻成潰堤,胸腔中熊然的怒火在這凜冽的傾盆寒流面前,忽然被凍結成冰......

她...走了......

櫥櫃裡錦衣尚在,可那幾件她平日裡愛穿素衣卻沒了,首飾珠寶具存,唯有那支她過門時便一直別在鬢稍的花釵沒了,.....

偌大廳臥潔整如常,但是,她沒了......

她...棄他而走......

那眼前一幕,陡然變得觸目驚心,讓他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

......

“哥!...哥!....”也不知被喚了多久,他纔在怔忡中恍然回神,側首望向司徒晴,臉上多了一絲異樣的神色,破口便問,“有消息了嗎?!”

聞言,司徒晴表情一僵,無語斂首。

他眼中有束光一閃而過,剎那又歸於寂冷,漸漸放空的視線裡一無所有。

見他如此,司徒晴心中一陣緊縮,片刻,深吸一口氣,抑會快要破喉的哽咽,端着碗筷遞到他面前,啓口道,“哥,你吃點東西吧,這兩天你都粒米未盡,任是鐵打的也熬不住的。”

卻見司徒宇恍若未聞,目光和心魂仿若依舊留在別處,久久,卻從口中冒出一句突兀的話來,“你說的對,是我把她逼走的。”

語落,司徒晴一悸,秀眉糾結,一雙清眸泛起了溼意。

知道嫂嫂不見了,她的憤怒可想而知,她哭着質問兄長,甚至帶了詛咒,“這下你滿意了吧?!是你把一步步把嫂嫂逼走的,她一直在等你回頭,可是你呢,是怎麼對她的,她原諒了你多少次,你真的看不見嗎,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如果不是因爲她那麼善良,不是因爲她對你有情,她會這麼忍受你嗎?哥,你真的問心無愧嗎,你那麼喜歡她,你答應過她要對她好的,可你都做了什麼?!她過門還沒一年,你就納了妾,冷待她,甚至你連她的人品都懷疑了,她怎麼可能會去下藥害人呢?.....比起那個對她用情至深的將軍,你根本.....嫂嫂孃家視她無物,如今又被夫家逼走,她只是一個弱女子,又不會說話,一個人能去哪裡,她以後該怎麼辦,如果....如果嫂嫂真有個三長兩短......”

她終是泣不成聲,而司徒宇從頭至尾,不發一言,臉色煞白,只餘一個惶恐震措的表情,寫滿了疼.....

.......

她知道,兄長是“咎由自取”,可是,當她看着這個從小便自視甚高,驕傲自信的兄長變成從未有過的頹唐,她還是心疼了。

嫂嫂沒有回孃家,方家人甚至對她的失蹤都莫不上心,她想嫂嫂亦是看清楚了這些,纔不願回方家,連至親的人都不在乎她,即便回去,也不過是又是冷眼冷言,自取其辱,兄長見狀竟是怒不可遏,他無法忍受別人對嫂嫂有絲毫的冷視,卻不曾想,傷嫂嫂最深的那人,是他......

他大肆風雨的滿城尋找了嫂嫂三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今日一早,他卻是來到西廂臥房,坐在牀榻上,望着大敞的屋門,從日出望到日落,整個人的神魂像被掏空了一樣。

她從來都沒見過如此狼狽的兄長,小時兄長曾被匪徒劫持過,營救回來後幾乎奄奄一息,病癒後,心中憋着一口氣,他開始勵志習武,學了一身好本領回來......娘過世的時候,偌大家業落至兄長肩上,他也沒有遲疑膽怯過,在最短的時間內,穩定人心,保住了司徒家的生意,安置孃的喪事之後,迎娶嫂嫂過門,甚至,司徒家在他的經營下,更勝以往......

在她的世界裡,總以爲兄長是可以無所不能的,不知膽怯是何,將一切運籌帷幄,可到頭來,面對自己真正喜愛的女子的離去,他也竟是如此不堪一擊,他承認是自己把嫂嫂逼走,也就是在承認他錯了,....悔不當初.......

但是,嫂嫂還是看不見了啊......

“呵...呵....”

似哭似笑的聲音,驀地在幽靜的臥廂裡迴盪起來。

司徒晴愕然擡首,卻瞬間僵怔——他漆黑的瞳仁裡竟含了清晰的淚,他微微仰首,嘴裡喃道,“斷絕夫妻之名,生老病死再無相干...她棄我而去.....”

最後那一句“棄我而去”,說的那麼輕,又那麼重。

一道液體終是順着臉頰流了下來,原來這世間,最疼的,居然是被她離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