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澄萬里,月色如水,寂寂小園桂影婆娑,那一串串的金黃色的桂花在月光中浸得久了,潮溼了一般泛着清香的光澤,牆根角落裡,有秋蟲嘰嘰,遠處甬金門外,水氣氤氳,笙歌縹緲,彷彿天際的微雲若有若無——
繁華的江南如夢,後庭花亦可唱,不論今夕何夕——
情境媚人,心跳加速,關於尋找的表白之後理應有所動作,桂花樹影下,女郎王微悄悄靠向張原懷裡,卻忽然聳了聳鼻翼,擡頭輕笑道:“介子相公一出考場就來遊湖了嗎?”
張原“嘿”的一笑,伸臂摟住女郎的小腰:“嗯,嗅到墨水味了,這算不算腹有詩書氣自華?”
王微吃吃的笑,低頭在張原胸襟上看來看去,說道:“嗯,算得,你看,前襟還有墨點呢,墨水從腹中滿出來了,可稱才華橫溢——”
張原笑,很快又不笑了,這女郎窈窕婀娜的身體輕輕貼着他,若有意若無意地微微扭動磨蹭,象個誘人的妖精,乃低聲道:“那你讓人備水,我要沐浴,今夜——”說話時,雙臂收緊,將這女郎緊緊摟住,嗯,纖腰一握,臀部豐盈,隔着布紗,依然可以感覺女郎肌膚的柔嫩——
王微腰肢被摟得緊,與張原腰胯密貼在一起,能清晰地感覺到張原勃勃的慾望,還有那隻手也很不安分地在她腰臀撫摸着,王微不禁有些氣喘,雙頰暈紅,白齒輕咬紅脣,眼波欲流,雙手在張原胸前輕輕撐拒着,白皙修長的脖頸往後仰,三分羞澀、三分慌亂、三分欲迎還拒,還有一分無法言說,耳熱心跳,聲音嬌婉:“介子相公,那要被人笑話的,還有,那些船上的朋友還在等着你呢,而且,我那個,那個還沒有——”羞澀無法啓齒,道:“改日,好不好?”
“改日?”
張原失笑,鬆開這女郎一些,看着她笑,心裡知道這女郎說的“那個那個”是什麼——
王微羞不可抑,雙手掩面,忽然閃身躲到一株桂樹後,裙裳綽約,背影纖纖——
張原舉頭望月,吟道“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咦,我看到月亮上的那株桂樹邊多了一位美人,比嫦娥還美上三分,那是誰人?”
王微“嗤”的笑出聲來,說道:“介子相公何時有這麼好的眼力了,還能看到月亮上的桂樹?”
“我有千里鏡。”張原說着走到桂樹後,牽起王微的手來到月光下,慢慢踱步,含着笑,不說話——
王微被張原牽着手在小園子裡來回踱步,看着地下兩個人的影子疊在一起相偎相依的樣子,這女郎也微微笑着,覺得這一刻很美好,比兩個人摟抱在一起還美好,這是慾望沉澱下來的甜蜜,有這種甜蜜纔可以長久——
“修微。”
“嗯?”
“十月我去南京祠部爲你脫籍。”
“多謝介子相公,王微真是歡喜。”
又說了一會話,張原道:“修微,時候不早,我先回船上去了,過兩天再來看你。”
王微美眸盈盈,柔聲道:“好。”停頓了一下,又道:“放榜前一日你來陪我,可好?”
張原笑道:“有驚喜嗎?”
女郎吃吃的笑,眼波流動,聲音甜得發膩,一個字“有。”喉音嫋嫋——
張原喜道:“好極,期待。”
……
盛美商號杭州分店在萬仙橋畔,萬仙橋距離甬金門不過半里多路,張原和穆真真、武陵三人來到甬金內門前,只見皁隸喝道,燈籠火把如列星,幾頂官轎隨後而來,還有十餘人騎着馬,這是遊湖賞月的官員們席散了,張原三人便避讓道旁,卻有一頂官轎逸出隊列,停到他身前,轎帷掀開,轎中人開聲道:“是山陰張原嗎,鄉試考得如何?”
轎中昏暗,看不清說話的人是誰,但聽到這人說話的聲音張原就知道是誰了,趕緊叉手唱喏:“學生張原拜見張分守,學生三場考畢,自感考得尚好。”實話實說,沒什麼好謙虛的。
轎中人正是浙江按察使張其廉,笑道:“那就好,你是紹興小三元,這回若再舉解元那就是佳話了。”
張原躬身道:“浙中才學之士甚多,解元學生何敢望,只是兢兢業業考好每一場而已。”
“嗯。”張其廉點點頭,卻問:“我聞開考前一日,你與幾個考生赴貢院求見提調官何方伯,可有此事?”
張原便將“一朝平步上青天”之事說了,張其廉道:“你少年成名,易遭人忌,以後爲人處事還要敦厚謹慎一些纔好。”
張其廉與董其昌頗有交情,但與張汝霖交情也好,所以張其廉雖然對張原倒董有些不滿,但也只能委婉勸誡,有一事他不會對張原說,那就是前幾日董祖源來拜訪過他,董祖源向他訴苦,說其父去年差點一命嗚呼,華亭田產大半被人佔去,現居京師,度日如年,董祖源倒沒有求他設法懲治張原,董氏也清楚他與張汝霖的關係,這應是博他同情,徐圖後計,所以聽到以張原爲首的翰社考生賄賂考官“一朝平步上青天”的謠言,張其廉便猜知這謠言極可能是董氏所爲,這個他不會說什麼,裝作不知道,靜觀其變,這也是爲官之道——
張原恭恭敬敬道:“張分守教訓得是,學生謹記。”
張其廉笑道:“不是教訓,善意提醒,好了,你要出城是吧,那趕緊去,不然城門要關閉了,希望鹿鳴宴上能見到你。”轎帷放下,起轎離去。
張原回到甬金門外畫舫,已經是亥時三刻,少年老成的祁彪佳不知怎麼竟喝醉了,箕坐在艙室地上胡言亂語,兩個祁氏僕人服侍不迭,王炳麟半醉,在高聲背誦八股文,張原細聽片刻,卻原來背的是王老師的制藝,想必從小就背誦的——
張岱坐在矮杌上烹茶,張原走過去蹲在一邊向大兄說了王微在盛美商號分店的事,張岱道:“王微甚好,介子真有豔福,還得內助,商弟婦更好,賢惠。”說着,搖了搖頭,想必是想起他那個古板道學的妻子了,無趣啊。
城門已閉,今夜就在湖上過了,此時樓船簫鼓已緲,岸上游人閒客已散,先前人聲鼓吹如沸如撼、如魘如囈、如聾如啞,這時靜悄悄無聲,曲終人散,知己顯現,濃妝豔抹西子湖將鉛華洗淨,淡妝素顏,麗質天成,展現在真正喜愛西湖者的眼前,那圓月如銅鏡新磨,那山整裝靜穆,那湖平靜幽沉,島、塔、亭、樹,各有風致,這時纔是幽賞的良辰啊。
畫舫渡湖再往斷橋,那些懂得幽賞者這時現身了,名妓閒僧,淺斟低唱,好友佳人,邀月同坐,斷橋石磴上鋪席而坐着數十人,管絃徵歌,在唱“錦帆開,澄湖萬頃”,張岱大喜,拉着侍婢素芝,與周墨農、倪元璐一起上岸去,張岱與素芝清唱《牡丹亭》,引來喝彩聲一片——
月輪轉西,秋天孤肅,,湖城如睡,周墨農立在橋頭吹簫,簫聲一縷,哀澀清綿,頓時把那些管絃聲都比下去了,倪元璐高坐石磴上,聲出如絲,串度抑揚,一字一刻,裂石穿雲,聽者不敢擊節,惟有點頭——
張原和黃尊素坐在船頭一邊飲茶一邊聽斷橋上倪元璐唱曲,張原讚道:“沒想到倪汝玉還有這麼一副好嗓子,可惜了。”
黃尊素奇道:“可惜什麼?”
張原笑,岔開話題說千古興亡,黃尊素最喜與張原論史,張原的史觀新穎獨到,借古諷今,常能讓人茅塞頓開,這是黃尊素最佩服張原的地方——
月色蒼涼,東方將白,斷橋人散,張原一行十數人也回到運河船上,也不洗漱,倒頭便睡,汩汩流水聲中,清夢甚愜——
河岸上,楓葉如火,桂花芬芳,東邊天際,一輪紅日噴薄而出。
……
明代鄉試放榜之期規定在八月底之前,多用寅、辰日支,辰屬龍、寅屬虎,故鄉榜又稱龍虎榜,萬曆四十三年的八月十六是庚寅日,八月十八壬辰日,想趕在八月十八放榜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八月二十八壬寅日將是放榜之期。
八月二十二日午後,副主考王編收到《春秋》房官楊漣送來的七十二宗薦卷,習《春秋》經的考生有七百二十多人,房官按慣例十薦一,楊漣薦上來的這七十二宗硃卷三場齊全,圈點、批語一絲不苟——
王編讚道:“若歷科考官都能如楊縣令這般認真負責,那就不會屈抑了天下英才。”先前他還疑惑楊漣怎麼還不先薦一些卷子上來,其他十四房考官都是一邊閱卷一邊就陸續薦卷。
楊漣拱手道:“王學道過獎,這都是下官份內的事,想那學子寒窗苦讀十年乃至數十年,豈能因我一時疏忽誤他三年光陰,所以自當兢兢業業將三場考卷細讀斟酌,把優秀考卷薦上來。”
——明代科舉制度其實是相當完善的,首場七篇是看考生如何闡發聖賢的微言大義,觀考生的心術;次場的判詞、詔、表是檢驗考生的才幹和處理實際事務的能力;三場的策論考察考生通古今之變的史識,如果科考都能綜合三場來選拔人才,那就不存在死讀八股程文就能高中的弊端——
王編對楊漣所言表示讚賞,看着那厚厚一疊《春秋》房硃卷,問:“楊縣令可有冠房頭卷推薦?”
楊漣道:“有。”即把首藝破題“更徵君子之所畏由天命而兼及之也”的硃卷取出來:“這是《春秋》房閱卷官一致公推的頭名卷,請王大人審閱。”
白髮蕭然的王編興致勃勃道:“好,我就先閱這一卷。”
浙江提學道王編對《春秋》房卷最爲關注,王編本經也是《春秋》,而且他最看重的學生張原也在這一房,且看楊漣薦上的的頭名卷寫的是什麼?
當下王提學將這頭名卷三場近萬字通讀一過,心裡略略有些遺憾,此文純正博雅、瑩潔通暢,固然是絕佳的制藝,但似乎不是出自張原之手,去年王提學主持紹興道試時看張原的四書和《春秋》八股,張原的制藝考據精詳、圓潤蒼勁,很合他的品味,但現在看楊漣薦上來的這宗頭名卷似與張原學術文風有些差異,當然,這些心思不能說出來,點頭讚許道:“果然好文章。”當即取青色筆在這硃卷上寫一“取”字,放到一邊,對楊漣道:“待我將《春秋》房薦卷全部審閱後一起送錢總裁。”
房官薦至副主考這裡的考卷將會被黜落一大半,三選一送往主考官最後定奪——
其他十四房的頭兩場薦卷王提學基本閱過,對這種分場薦卷,會出現這種情況,那就是同一編號的考生第一場考卷沒薦上來,第二場或者第三場又薦上來了,所以還要回頭將其第一場考卷找出來,再行斟酌,或補薦、或黜落,楊漣這樣三場一齊薦上來的給副主考省了很多精力,王提學當即專門審閱《春秋》房這七十一份薦卷,直至二十四日午前纔看完,取了二十四份考卷,親自送到主考閱卷之所交給錢謙益——
錢謙益眼有紅絲,略顯憔悴,顯然當主考官壓力不小,說道:“王學道,今日都二十四了,離二十七日下午拆號寫榜只有三天時間,可那些房官閱卷還沒結束,這如何來得及,總不能拖到八月三十吧。”
房官又不能直接向主考薦卷,王提學心知錢謙益是在埋怨他薦卷遲緩,說道:“錢總裁,這是《春秋》房的全部薦卷,錢總裁先審閱,其他經房的零散薦卷會在明日午前全部送到。”
錢謙益道:“那就好,待我閱畢全部薦卷,請王學道與我一起再斟酌取捨,畢竟浙江舉人名額只有一百二十人。”
八月二十六日午前,錢謙益閱卷完畢,暫時取中者有一百八十人,還得再從中黜落六十人,將最終所取卷確定下來,可就在閱卷結束之際,錢謙益發現了一個棘手的問題——
午後,錢謙益把副主考王編和十五房房官召集到主考閱卷所,開口便道:“本次鄉試之前出現的‘一朝平步上青天’的謠言諸位都聽說過吧?”
雖說考場內外簾隔絕,但謠言如風,無孔不入,衆考官聽了也只是一笑置之而已,沒想到寫榜前日錢總裁會鄭重提出這件事,都是面面相覷,作聲不得,不知出了何事?
副主考王編道:“每科鄉試都有謠言,不予理會,自然消散。”
錢謙益讓書吏將七份考卷呈到衆考官面前,說道:“請諸位看看這些卷子的最後一字。”
王提學與衆房官一一翻看,這七份都是首場考卷,每份七篇,每篇文末分別是“一、朝、平、步、上、青、天”七字,衆考官大驚失色,閱卷房裡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科場舞弊非同不可,輕則免職,重則流放充軍——
王提學皺眉道:“看來還是有不少考生受謠言蠱惑,把謠言當真,而有的考生則是寧信其有以策萬全,看這些卷子,都是有真才實學的,並非因爲暗通關節才薦上來。”
衆房官紛紛稱是,都說閱卷時根本沒注意到這些,獨有楊漣說道:“搜索各房考卷,看看到底有多少暗嵌字眼的卷子,又是哪些閱卷官薦上來的。”
王提學老成穩健,不想把事情鬧大,含笑道:“楊縣令,這七份考卷中就有一份是春秋房薦上來的——”
楊漣頓時面紅耳赤,就聽王提學轉圜道:“楊縣令外察舉廉吏第一,風骨凜然爲世所重,所以說這薦上來的考卷非因字眼關節,而是制藝本身出色,這事沒什麼好追究的。”
衆考官皆附和王提學,若依楊漣要一房一房去查,繁瑣不說,天知道還會出什麼紕漏——
錢謙益靜聽衆考官議論了一陣,這才說道:“王學道說得在理,但這七份考卷必須黜落。”
講究是非分明的楊漣又開口了:“錢總裁既不信謠言,不肯追查,那爲何又將這七份考卷黜落?”
錢謙益微微一笑,說道:“我對諸位剖心跡,將這七卷黜落,一是避嫌,我們考官不能落人口實;二是這七名考生寧信謠言不信律法,心術就是不正,制藝再如何花團錦簇也不能取——諸位以爲然否?”
這下子楊漣也無話可說了,科考重首藝,首藝重聖賢大義,這七名考生可算是弄巧成拙,本來都已經進入最終選,四選三,中舉機會極大,卻因這“一朝平步上青天”七字被黜落,下一科是三年後,真是頭撞南牆後悔莫及啊。
衆房官退去,副主考王編留下,與總裁錢謙益一道再斟酌取捨,於夜裡亥時前將一百二十份硃卷確定下來,現在就等明日午後拆號寫榜、後日五更前放榜張掛了——
……
張原當然想不到還真有自作聰明的考生把“一朝平步上青天”七字嵌在首藝七篇末,也想不到主考官錢謙益會斷然把這些人黜落,謠言沒害到他卻傷及無辜,世事難料如此。
三場考畢至放榜之前的這十多天是考生們最活躍的時候,迫切等待之心都是浮躁的,無法寧靜,慾望鬱積,必須要排遣,所以青樓妓院人滿爲患,寓居他人住所的考生與主人妻妾私通也都發生在這段時間,花天酒地,仗勢欺人,種種醜態,不一而足,當科舉把聖賢大義與功名利祿聯繫起來,那麼造就大批滿口道德仁義私下裡卻毫無節操的官員也就不稀奇了,尤其是隻重首藝的科場——
參加乙卯科浙江鄉試的翰社社員有一百餘人,張原把他們召集起來,在南屏山居然草堂開講《幾何原本》,黃寓庸先生不在草堂,張原就借草堂一用,《幾何原本》的前三卷由翰社書局各刊刻了一千冊,張原要推行注重實務、注重自然科學的學風和培養求知的渴望,那就從學習《幾何原本》開始,很多翰社社員起先也浮躁不奈,但因爲張原的聲望,勉強捺着性子聽講,張原的講解深入淺出,翰社社員員漸漸的也生了興趣,浮躁之心稍寧,畢竟能入翰社的都是士人精英,經過上次山陰龍山社集的薰陶,“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冷風熱血,洗滌乾坤”的翰社精神對他們影響很大——
張原在南屏山下講解《幾何原本》之時,杭州的耶穌會士羅如望和金尼閣也來旁聽,羅如望是葡萄牙人,萬曆十六年就到了澳門,金尼閣是法蘭西人,萬曆三十八年東來傳教,這二人負責杭州教區,去年年底王豐肅到山陰拜訪張原之後回南京,途經杭州,與羅如望、金尼閣長談,王豐肅對張原極是推崇,認爲是徐光啓後最聰明最肯瞭解泰西學術的大明朝人,若張原科舉順利,能進入大明權力高層,那麼將對天主教在大明的發展意義重大——
八月二十一日午後,羅如望和金尼閣來到南屏山下居然草堂,悄悄坐在講堂後排,聽張原講了大半個時辰的《幾何原本》第一卷,二人面面相覷,從張原的講解中顯示其對《幾何原本》領會得極透徹,這水平不在與利瑪竇一起翻譯《幾何原本》的徐光啓之下啊,徐光啓可是經過了好幾年的學習,而這個張原,據說才十八歲——
傍晚散學,張原走過來向羅如望、金尼閣二人致意,這兩個大鬍子老外在一羣方巾秀才當中真是太顯眼了——
羅如望、金尼閣向張原表示了敬意,羅如望謙恭道:“張公子對天主教的善意讓耶穌會東方區會長龍華民主教很感激,龍主教很期待張公子明年赴京參加會試時能與他一晤。”
龍華民是利瑪竇去世後耶穌會在中國教區的會長,傳教之心迫切而激進,一反利瑪竇的低調,行事張揚,南京教區的王豐肅就是受龍華民影響——
張原微笑道:“鄉試尚未放榜,何敢說明年就要參加會試。”
羅如望道:“今日旁聽張公子講《幾何原本》,便知張公子是大明第一等優秀聰明的人,張公子高中龍虎榜是意料之中的事,明年會試是一定要參加的。”
張原哈哈大笑,說道:“那可要聖父、聖子、聖靈的保佑。”
羅如望一聽張原這麼說,立即順水推舟,鼓動張原入教,又問明日可否在這講堂由他向諸生宣講他所著的《天主聖教啓蒙》?
張原趕忙婉拒,說講《幾何原本》、《泰西水法》都可以,至於《天主聖教啓蒙》,那還是緩緩——
羅如望有些失望,一直默不作聲的金尼閣用略顯生硬的大明官話說道:“張公子,南京王會長答應送給張公子的火繩槍已經由澳門送至南京,上月才從杭州經過,王會長讓鄙人帶信給張公子,若經過南京務請與他見一面。”
張原欣然道:“很好,多謝。”
金尼閣道:“除了兩支木什拾克特火繩槍之外,還有一支法蘭西撞擊式燧發槍——”
張原大喜,燧發槍與火繩槍相比是一大飛躍,火繩槍若遇風雨天氣基本就作廢了,薩爾滸之戰作爲大明屬國參戰的朝鮮火槍隊就是因爲天氣不利無法發揮火槍的作用,被後金鐵騎一舉衝破防線,朝鮮軍隊小部分陣亡,大部分投降,而燧發槍受天氣的影響就很小,射擊精度和射程都勝過火繩槍,據張原所知,燧發槍是十七世紀後期纔開始大量裝備於歐洲各國軍隊,沒想到現在就已經有了燧發槍,這真是喜出望外啊。
傳教士羅如望和金尼閣離開後,張原喜不自勝,在奔雲石下轉圈,眉飛色舞,喃喃自語,立在一邊穆真真好生奇怪:少爺很少這麼失態啊,到底什麼事讓少爺這麼快活呢?
穆真真聽少爺咕說了一句“恨不得插翅飛到金陵啊”,心想:“少爺這麼急着想去金陵是要給微姑贖身脫籍吧,少爺很喜歡微姑呢,嗯,微姑人美、又聰明能幹、又會討少爺歡心,我是萬萬及不上的——”
在心底,穆真真對王微還是很有些妒意的,面對心愛的男子,普天下就沒有不妒的女子,只是有的強烈有的平淡、有的直露有的剋制罷了,這墮民少女自幼卑微而堅強,不敢奢望卻也決不絕望,她愛極了少爺張原,爲少爺付出性命她也願意,她沒敢奢望少爺屬於她一個人,少爺的世界很大,不是她能瞭解的,少爺與澹然小姐洞房花燭她不覺得難受,只爲少爺祝福,可是那夜在盛美號分店,王微與少爺去後面小園子賞月,她在天井邊立着,不斷回想爹爹臨別囑咐的那一幕,可心裡還是有些難受,——
“真真——”
張原從奔雲石那一側繞過來,神采奕奕道:“以後你要學會打槍。”
“什麼,少爺?”穆真真一愣,不明白少爺說什麼。
張原退後一步,上下打量身材高挑的穆真真,笑眯眯點着頭道:“嗯,很好,右手燧發槍,左手盤龍棍,所向披靡。”
穆真真雖然還是不明白“燧發槍”是什麼,卻是一下子快活起來,在少爺心裡她是個有用的人,而不是一個擺設,少爺也是喜歡她的,這個時時刻刻都能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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