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夏夜勒住了馬,眼光看向前方,眼中是滿溢的驚喜。秦淵一愣,自從初識到現在,夏夜面上從來都是一片波瀾不驚的神色,此時的這種驚喜之色當真難得。於是也隨着她的眼光看去,不禁也是一呆,只見前方不遠處,竟然是一片花海,粉紅的粉紅,潔白的潔白,色彩繽紛,絢麗奪目。再一細看,那竟然都是果樹,敢情是一片果園了。這時正是果樹開花的時節,桃花、杏花競相開放,千嬌百媚,美不可言,當真是繁花如錦枝頭俏,可喜蜂蝶花間鬧。夏夜心中喜不自勝,脣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便就此下馬,朝着那片花海急奔了過去……
站在這繁密的桃樹杏樹之中,暖而不熾的陽光透過那花瓣泄落下來,零星地鋪在地上,仿若平靜的水面泛出粼粼的波光。
夏夜擡頭看那一樹繁花,竟然能看到那嬌小的花顫動的花蕊,還有那忙碌的蜜蜂透明的雙翅。
一陣風起,花瓣輕舞着離開枝頭,粉紅的,潔白的,紛紛揚揚,盤旋飛舞。夏夜忙張開雙臂,想要接住那飄落的殘紅,卻又不想阻礙了花瓣的舞蹈,於是就閉上雙眼,微微揚起臉,盡情感受着這如詩如畫般的落英繽紛、花香襲人……
秦淵就在不遠處怔怔地看着夏夜,一動也不動。他不敢動,他覺得此時的自己仿若是身在夢幻,一動便會破壞眼前這絕世的風景。那一襲黑衣立在那片桃紅杏白之中,就彷彿是遊戲塵世的天使,如此地飄逸出塵,如此地唯美浪漫。那脣角若有若無的淺笑,真如暖陽下初融的冰雪。那墨黑的隨風飄揚的長髮,飄飛在風中的衣袂,好看的眉眼,精緻的輪廓,再加上此際那一副陶醉的表情……天啊竟然是如此地美麗不可方物,不,他是男子,不能說“美麗”,應該是……俊美?“俊美”又哪能形容得出他的絕世風姿?秦淵一時之間竟看得癡了,只覺得心中怦怦亂跳,待察覺出自己的這種失態,不由得面色微紅、口乾舌燥,心想:“我這是怎麼了,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他美則美矣,卻是個男子啊!”
秦淵自己也不曉得他怎麼了,夏夜對於他而言,好像有一種特別的魔力般,總是吸引着他去親近她,瞭解她。福來客棧中第一次見面,他便注意到了她。當時他坐在窗邊,看着她邁步走進來,帶着那冷傲淡漠的氣質,獨自一人坐在離他不遠的對面。他想走過去與她共坐一桌,可是又怕她拒絕,便裝着不經意地品着酒,看着窗外風景。他能感覺到她看過來的目光,但不知怎的,他竟然不敢把眼光看回去,或許是不想看回去,他不想看到她看他時的目光也如同看別人一般淡漠疏離。她站起身來要走了,他卻突然看到她插在腰間的玉笛,心中不由得一動。他目送着她策馬遠去,她竟然在臨走的那一剎那回眸看了他。等她的身影消失,他便再也忍不住,站起身來跨上馬便朝她離開的方向追去,潛意識裡竟然是想再看看她。她去望江樓,他便也跟着去望江樓;她回客店,他便也跟着她回客店;她說要去潤州,他爲能跟她同路而喜不自禁……他真是不明白自己是從什麼時候起變得這麼神經兮兮的,居然會如此在意一個人,而且這個人還是個男子,即使那男子俊美若仙也不是理由啊?難不成他竟然有斷袖之癖?如此一來,越想腦中越是混亂,只怔怔地站在那兒看着夏夜,一動不動,全沒有了平日裡瀟脫不羈、沉靜睿智的模樣。
風依然在吹,花瓣依然在飄舞,樹下那位俊美若仙的人兒依然如詩如畫般立在那兒,衣袂飄飛,彷彿隨時都會乘風飛去。
秦淵慢慢下馬,慢慢地朝着那襲黑衣走去,每一步都彷彿是虛無。
終於走到了她的身邊,看着那落花中的容顏,是相見恨晚?不,是早就將這容顏銘刻於心在千年以前。她的剪影,早已停泊在他的心間。
是否曾經相逢,相逢在風軟花香的輕夢?
凝望你盛滿落英的雙眸,依稀是似水溫柔漸轉漸濃。
正在秦淵感覺如夢如幻之時,夏夜卻突然張開了眼,向着他微微一笑道:“有如此美景相伴,人生何其美好!”秦淵見到她清澈閃亮的雙眸和溫冰融雪的笑容,禁不住又是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