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穆憶與司徒等人相談甚歡之際,忽見一家僕端着托盤走到他身邊,給他紅酒的同時,向他口袋裡迅速的放了一張紙條。
他還沒來的及看清那人的模樣,匆忙間到洗手間看了紙條,上面只有八個字,“欲知夜鶯,速到德記。”
又是夜鶯?
就在他努力快要遺忘這個名字的時候,卻命運使然的又被這兩個字吸引。他猶豫着要不要過去,最終敵不過內心的驅使,沒等生日宴結束,便飛奔到德記。
按照指引,他來到德記後院的一個極爲普通的木屋裡。陳設很簡單。王德貴將他引到裡屋,穆憶定睛一看,牀上那臉色蒼白,虛弱無力的人不正是夜鶯嗎?
“她發燒了,頭一次病的這麼嚴重,她嘴上不說什麼,我怎麼會不知道?這是心病。”王德貴嘆氣道。
穆憶瞧夜鶯那楚楚可憐的病態,也心有不忍,卻仍是死咬着之前的狠話冷眼說道,“她既病的如此嚴重,到醫院看病纔是,與我又有何關?我既看不了疾患,也醫不了心病。”
“穆少爺,您怎好說的如此狠心?”王德貴很是責備的看了眼穆憶,又嘆了一聲,繼續道,“倒還真怪不得你。不過,如若我當真說了她的身世,你定然不會再誤解於她。”
這恰恰也正是穆憶想要知道的,只聽王德貴娓娓道來,
“夜鶯是個孤兒,從小受人欺凌。六歲那年被我發現之時,她正因爲一個饅頭而被一羣小夥子毆打。我救下她時,她已經被打的遍體鱗傷,但她卻始終緊緊的握着那個饅頭,她的眼睛告訴我,她一定要活下去。我無妻兒,從那時起,便將她養於家中,看她長大,這孩子雖受盡苦楚,卻極懂得感恩報恩。
後來她知道我加入了組織,也義不容辭的走上了這條路。按照規矩,我和她都要保密自己的真實身份,同時要喬裝成不同身份以方便獲取信息。
雖說我們都有一個堅定的信念,可畢竟這條路充滿艱險,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我視她爲己出,還是希望她能過正常人的生活。可幾年下來,她用她的智慧和勇氣跟我證明她確實有做這行的潛質。她本來可以做的更好,卻因爲遇上了一個最不該遇上的人,而把自己弄的傷痕累累。”
穆憶不忍再聽下去,王德貴卻不肯,“你猜的不錯,她是飛燕,也是夜鶯,更是丫頭,可這些身份都是她工作的需要。你以爲她一個年輕女子游走於大上海的各種名流之間是很容易的嗎?她無時無刻不把自己放在懸崖邊上,她本可以憑着自己沉着的心不讓自己掉下去,可你卻讓她迷失了自己的心。”
“你不要再說了。。。”穆憶推開他,頭低垂着。
“那晚她受傷回來,我十分擔心。可她卻信誓旦旦的告訴我,信物安好,不用我擔心。我很心疼卻也不能說什麼。三日後,她興高采烈的將信物交給我,可是我知道,她那神采飛揚的面容不是爲這信物,而是幫他保管這信物的人。我很高興,但也爲此憂心。感情對於我們是最不該有的奢侈品。後來當你因爲你父親而與她訣別後,她便大病至此,我知道,她已經跳入這感情的深淵了。”
穆憶心如潮水,如海浪般此起彼伏,久久不能平靜。他看着夜鶯,是那麼的不忍心,他忍不住伸出手,慢慢的靠近她的臉,可就在即將要碰觸到她的時候,卻僵在那裡。
“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我會幫她請一個好醫生。”他嗖的把手收回來,故作鎮定的說。
王德貴失望的嘆口氣,“這便是她的劫啊。但我還是要告訴你,夜鶯接近你父親,並非是你想的那樣。如今政府腐敗無能,外強入侵而不顧,卻打自己人,我讀的書雖不多,卻也深知自己人不能打自己人這個道理。組織懷疑你父親在和日本人合作。”
“什麼?怎麼可能,我父親一向不喜歡日本人。我父親雖在商場霸道,卻是個愛國之人。”
“恕我直言,穆少爺當真瞭解您的父親嗎?”
這一問,倒將他問住了。
穆憶不禁回想這二十年來的點點滴滴,所有跟他成長相關的人物中,唯獨缺少父親這兩個字。
“據我們所知,令尊與中央的馮將軍甚有私交,就在前不久曾往南京,而在這之前,馮將軍曾與日本的高級軍官接洽,具體內容我們還不得知,但就目前日本的態度來看,定與馮將軍在做某種交易。”
“你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馮將軍要我父親爲日本人做事?”
王德貴見穆憶不悅,話鋒一轉,“我們也還尚未確定,穆少爺不必動怒。”
穆憶低哼一聲,不予搭理。
“事情的基本經過便是這樣,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要給您解釋清楚。夜鶯是個好女孩兒。。。”
穆憶從德記茶樓出來時,頭腦昏昏噩噩不知往何處去,如此大的信息量讓他有些招架不住。他忽然間覺的自己就處於一個大謎團中,他對他的父親不瞭解,對他喜歡的人不瞭解,對這個世界不瞭解。那些曾被他紀念於心的美好畫面似乎只是一個隱藏着巨大陰謀和騙局的面具。
他又想到他的母親了,那個從小被他崇拜敬愛的母親。竟然在某個夜晚跟他講移民到英國的事情。
當時的他驚詫不已,像個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他一直覺的母親和父親的關係進展順利,這也是他回國後最開心的事情。可既然如此,爲何還要移民?
他的腦袋開始逐漸的脹痛,好像有隻手在他腦子裡不停的往外推,他心煩不已,舉起拳頭重重的在他頭上錘。眼前車水馬龍的上海街市,難道只是一個經不住吹打的泡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