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是容勒心底的傷痛,怕是一輩子都難以癒合,當初他將秦霜留下,才令她下落不明,這些年他始終耿耿於懷,即使知道秦霜凶多吉少,卻依然爲她留着正妻之位,直到有了容修的消息。
見到兒子,他是高興的,但是兒子帶來的卻是秦霜在十多年前便過世的消息,即使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依然將自己關在屋子裡整整一日,人就是這樣,寧願沒有消息,存着一絲希望,總好過得到壞消息。
容勒性子清冷,即使是同他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兩個女兒都不甚親近,所謂的寵女也不過是因爲不在意,纔會讓外人覺得他十分順寵女兒。至於突然回來祖歸宗的容修,他心裡自是高興的,只是一時間不知該如何相處,這纔給了府裡的人一種錯覺,以爲這位少爺並不受寵,以爲鎮北侯對他並不在意。
“修兒的事我自有分寸,不勞文小姐費心,他是我的兒子,自然不會受委屈。”容勒沉着臉,語調冰冷依舊。
楚遙聳了聳肩,輕笑着說道:“既然侯爺心中有數,那便最好,我也算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還請鎮北侯見諒。”
見好就收素來是她的特點,鎮北侯可不是京城那些能隨意挑釁的人,楚遙方纔的舉動已屬逾矩,若不是因爲容修的關係,鎮北侯壓根就不會容她多說一句。
說完了兒子的事,鎮北侯又恢復了往常的冷靜,狀似隨意地打量着楚遙,說道:“文小姐似乎還有其他事。”
“不瞞侯爺,我確實還有其他事。”楚遙頓了頓,要說的話在心中過了一邊,才慢慢開口:“此次江北遭遇天災,損失不小,幸而江北城根基深厚,又有江北商賈慷慨解囊,想必不消多久就能恢復到從前的樣子。聽說這其中也有鎮北侯的功勞,我在這裡替百姓們感謝侯爺出手相助了。”
鎮北侯本就是江北的掌權者,出手拯救江北百姓於水火本就是份內之事,實際上就算沒有三皇子和南謹軒他們,他也必定會同商賈周旋一二的,他只是看似冷漠,卻並不是鐵石心腸的人。
“舉手之勞而已。”鎮北侯隨口應道,這件事在他眼裡看來確實如此,並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雖說江北富庶,但是到底傷了元氣,不知道侯爺有沒有興趣讓江北儘快恢復元氣呢?”楚遙這話,說得含糊,若有似無地望着鎮北侯。
若不是方纔聽她說了那些犀利的話,鎮北侯還真會當自己面前這丫頭是個天真無邪的姑娘,只是這會兒,她越是笑得無邪,越是讓鎮北侯覺得這是一隻狡黠的小狐狸,滿肚子的壞水。
不過也不知道爲什麼,鎮北侯對這個壞丫頭竟起了幾許興趣,淡淡地說:“繼續說。”
楚遙笑眯眯地說:“想必江城秦家,侯爺並不陌生。”
江城秦家和江北秦霜算有幾分遠親關係,只是秦霜出生江北,並沒有去過江城,不過老一輩的人還是有些交情的。
“江城秦家,出了名的商賈。”鎮北侯的眉頭皺了起來,實在是不太明白她東一句西一句的是什麼意思,怎麼會又提到江城秦家了的。
“據聞,秦家有意發展航運,想在江北造個船廠,還派人來江北拜訪過侯爺,不知道我說的對是不對?”擺出了小狐狸的面孔,雙眸笑眯眯的。
鎮北侯點頭:“嗯。”
只可惜,秦家人並沒有如願見到鎮北侯,容勒也無心插手他們秦家的事,據他所知,江城秦家可不是什麼簡單的家族,他不太想介入別人的家族。
“侯爺爲何沒有答應同他們合作?”楚遙到底年紀小,盯着鎮北侯也看不出他情緒的變化,自然無法從他的神情裡讀出她有用的信息。
“爲什麼要同他們合作?”鎮北侯挑眉,反問道。
卻沒想到,這一問倒是讓楚遙語塞了,是了,鎮北侯並不缺銀子,雖然表面遠離京城,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鎮北侯依然是睿武帝器重的臣子,否則他也不會將整個江北都交到了鎮北侯的手裡,就連江北軍都一直由鎮北侯操練執掌。
“江城江北相距不遠,京北運河從京城一路到漠北,途中就只有江城和江北兩城最大,江城航運方面人才濟濟,碼頭也比江北要多,秦家有意航運並不奇怪。”鎮北侯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同一個小姑娘說起了這些,但是看着楚遙認真的神情,他竟是情不自禁地解釋了起來,“江北的位置比江城好了許多,雖說不上四通八達,但是到各處都十分方便,也因此同各地通商很是方便。江城或許迫不及待地整頓航運,江北卻不需要急於一時。”
就連江城秦家當時派了人來,鎮北侯的人都只是幾句話便將人打發了,不曾這般細緻地解釋,他有一種感覺,這位文家小姐定然能懂他的言下之意。
“鎮北侯曾征戰沙場,戰功赫赫,令人敬佩。”楚遙話鋒一轉,又扯了個話題。
這下子,就連容勒都搞不懂楚遙到底想說什麼了,他微微皺起了眉頭:“文小姐到底想說什麼。”
“以江北自身而言,航運確實不急於一時,等江城的航運穩定下來,左右京北運河總是要通過江北城的,到那時江北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地得到好處。”楚遙的神情始終似笑非笑,讓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確實如此。”鎮北侯倒也大方,他的打算倒也很容易猜,原本江城江北自身而言,對航運的渴求就是江城更大一些,即使如此,江北又何必勞心勞力,等着得好處便是了,畢竟京北運河繞不開江北城。
“以鎮北侯所見,漠北邊境會不會再起戰事?”楚遙挑眉問道。
“短期內不會。”鎮北侯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不過他倏地住了口,眯起了眼打量起楚遙來,眸中射出一抹危險的神色,“你是什麼意思?”
方纔提起江北的事他並不在意,如今說起了漠北戰事,這才引起了鎮北侯的注意力。
“我只是很好奇,若是漠北起了戰事,有了京杭運河這條水路,押運糧草的路途能縮減多少天。”楚遙效益不見,意料之中地看到對面的鎮北侯面色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