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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宮裡又住了兩天,直到八公主拔了管已經可以被扶着下牀了,甄十娘纔回道將軍府。
沈鐘磬一早就上了早朝。
想起木料的事還沒着落,甄十娘正要讓人去找沈忠信,沈忠信自己來了。
“……聽說竟有人眼皮都沒眨就填上了九宮圖?”他興致勃勃地看着甄十娘。
甄十娘從圖紙中擡起頭,“……你以爲這世上就你聰明?”正要讓人看坐上茶,沈忠信已一屁股坐在了她對面,自己端茶倒了一杯,“……見識了嫂子的才華,我再不敢小瞧女人了。”掏出簡文給他的翠玉手鐲摩挲着,“嫂子打聽出是誰家的姑娘了?” 眼裡有股異樣的光彩。
那日用了飯,趁沈鐘磬等甄十娘,簡武簡文偷偷帶了他去看妖怪,誰知妖怪沒看到,他卻遇到了她,那驚人的一瞥,讓他至今想起心還砰砰亂跳。
“打聽了……”甄十娘目不轉睛地看着沈忠信,“是南郡王李純的掌上明珠,封了縣主的。”
南郡王?
沈忠信眼裡閃過一絲困惑,“……南郡王是誰?”
生性不喜仕途,一心鑽研機關,他對這些一竅不通。
否則,他也不至於花了幾天都沒能打探出小縣主的身份,只好厚着臉皮來求甄十娘了。
“南郡王奉旨鎮守西南三省,很少回京,你不認識也正常。”甄十娘嘆了口氣,“雖說只是個郡王,可西南三省素有大周糧倉之稱,擔負大週一大半的糧食儲備,南郡王比在京的這些親王侯爺都深得萬歲重視,你可不能小覷了。”
瞧見沈忠信目光瞬間黯了下去,甄十娘暗暗嘆了口氣。
小縣主雖然驕縱。可甄十娘卻怎麼也討厭不起來,那天見她也喜歡機關,突發奇想讓簡武簡文考較她九宮圖,就是想看看她的天賦,隱隱地,自己當時也有把和她和沈忠信送做堆的打算。才任由簡武簡文胡鬧,把翠玉手鐲給了沈忠信……
誰知,對方竟然真是王門嫡女,不折不扣的縣主。
沈鐘磬雖然名聲赫赫,奈何只是一介武夫。沈家終究不是累世的富貴,沈忠信又連個仕途都沒有,討個王門庶女都是高攀。南郡王肯答應這門親事纔怪。
這門親事,是一點戲都沒了!
知道了紅衣女子的身份,她原是想阻止簡武簡文的,誰知兩個小傢伙動作超快,還在鄭府就告訴了沈忠信,還一起在海棠院撞見了,想起這些,甄十娘忍不住又嘆了口氣。伸手拿過沈忠信手裡的翠玉鐲,“……縣主年紀小不懂事,我們卻不能因此毀了人家的清譽。這玉鐲我收着吧,待適當的機會還給人家。”
既然不可能成的事兒,她就不能再放任沈忠信胡鬧。
手裡一空。沈忠信一激靈,伸手就要搶回,待聽到“我們卻不能因此毀了人家的清譽”時,手臂頹然地垂了下去。
甄十娘只做不見,將玉鐲用帕子包了收進首飾匣,又拿起桌上的信遞給沈鍾信,“……百泉那面來信說鬼谷大師已經動身了,你大哥算計着臘月初就能到,趁這些日子我們該備料了,免得你師父來了後巧婦難爲無米之炊。”聲音淡淡的,一個求字也沒說。
沈鍾信呆怔了好一會兒,突然一把接過信, “真的!”匆匆地展開,“師父真的能來?” 欣喜地擡起頭,“嫂子想要什麼檔次的,我去幫您挑!”生怕甄十娘不相信,拍胸脯保證道,“我挑木料的眼光連師父都誇呢,保證讓嫂子稱心如意,物超所值!”
甄十娘微微地笑。
沈鍾信拿了圖紙匆匆地往外走,“……我先幫大嫂算算大約得用多少料。”
走到門口,突然又回過頭,“大嫂……”沈忠信聲音有些遲疑,“那個鄔姑娘……”他緊張地看着甄十娘。
甄十娘眼皮都沒動。
“鄔姑娘溫婉賢淑,蕭老夫人也幫着瞧了,將來會是個賢妻良母,鄔家已經同意了,你大哥準備這兩天就下聘,頭年就能擡進門。”甄十娘從圖紙前擡起頭,“以後成家了,二弟也是有妻子的人了,凡事也該穩重些了,再不能這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去當差了。”儼然一副長嫂如母的模樣。
沈忠信整個人僵住了。
“大嫂!”他大叫一聲。
一副恨不能吃人的模樣。
今日之前,他也覺得,娶妻生子不過就那麼回事,只要人賢惠一些,能博得大哥和母親喜歡,娶進門口後放在家裡伺候老夫人孝敬大哥大嫂就好,他自己該幹嘛幹嘛,可是,海棠院門口那驚人的一瞥,又聽簡武簡文說世上還有這麼聰穎活潑的女子,忽然之間,他一點也不想娶烏雅芳了。
“怎麼?”甄十娘臉瞬間沉了下來。
見大嫂生氣了,沈忠信聲音低下來,“大嫂,我……”他有些不知所措。
甄十娘一言不發地看着他。
只一瞬,沈忠信又變的談笑自如,他討好地看着甄十娘,“在鄭府時,我也隔了牆遠遠地看到鄔姑娘了,長得一點都不討喜!”他胡亂編造道,“大嫂就跟大哥說說……”抱拳朝甄十娘連連作揖,嘴裡像抹了蜜,“好歹把這門親事退了,大嫂幫了這個忙,以後但凡有事,大嫂說一聲,小弟一定在所不辭。”
甄十娘就暗暗嘆息一聲。
難怪老夫人只喜歡小兒子不喜歡大兒子,單他這一付灌了蜜的嘴和能屈能伸的勁頭,任誰見了都討厭不起來。
沈鐘磬,從來就不會說這些甜言蜜語。
“你大哥倒好說,我會盡力替你說話,只是……”她做出一副爲難的樣子,“……鄭閣老那面不好交代。”
沈忠信目光閃閃地亮起來。
南郡王卻大發雷霆
“……荒唐,真是荒唐!”他怒瞪着南郡王妃,“你怎麼能由着她做出這種荒唐之事!”
“我也是一眼沒照顧到。”南郡王妃滿腹委屈,“還是香兒的貼身丫鬟昨天發現她的玉鐲不見了,我逼問之下,才知道她竟拿去換了木偶。”又委婉道,“對方也是兩個不懂事的孩子,王爺別小題大做了。”女兒打小就喜歡機關,只要她高興,郡王府還不差這幾個銀子!
嘴裡說軟話,南郡王妃心裡憤憤不平。
“你懂個屁!”南郡王額頭的青筋蹦了蹦。
南郡王妃驀然擡起頭。
“你知道那兩個孩子是誰?”
“是沈將軍的兒子,我在鄭府見過沈夫人,雖沒說話,可遠遠看着也是個大度的,若她發現……”
“沈夫人溫婉大度?”話沒說完,便被南郡王打斷,他咄咄地看着南郡王妃,“你怎麼不想想,怎麼會那麼巧,竟帶了兒子去參加壽宴,恰巧帶了木偶,又巧遇到我們香兒,偏偏香兒天生就喜歡機關?”
“這……”
南郡王妃驚住。
這些她還真沒想過。
“香兒一直在南方,上京很少有人知道她喜歡機關……”王爺繼續說道。
“王爺……”南郡王妃叫了一聲。
“那年我往軍中運糧草,曾跟沈將軍提過香兒喜歡機關的事兒……”
“王爺的意思……”南郡王妃嘴脣發顫,“這……這是陰謀?”忽然搖搖頭,“外面都風傳沈將軍夫妻恩愛……” 又使勁搖搖頭,“明知我們的女兒絕不會做妾,沈將軍絕不會做出這種荒唐的事兒。”
“太醫昨天還說沈夫人最多活不過一年!”南郡王聲音猛高了八度,“我昨日去西伯侯府做客,還聽西伯侯夫人說起,上京城裡許多名門閨秀已經到了年齡卻不肯議親,就是等着攀附將軍府給沈將軍做續絃呢。”
南郡王妃就想起前兩天內宮傳出的甄十娘爲救八公主累昏了的事兒。
她瞬間張大了嘴。
見她終於知道利害,南郡王語氣緩下來,“按說我也相信以沈將軍的爲人不會把主意打到我們香兒身上,可是……”他話題一轉,“西北馬市鬧得沸沸揚揚,鄭閣老這是和沈將軍磬較上了勁,兩人表面看着親熱,實則是不死不休。”他嘆了口氣,“她們一個妹妹是妃子,一個女兒是貴妃,一個年輕貌美,一個育有兩子一女,都是竟爭皇后之位的最有力人選,重臣中甚至傳言,這次馬市之爭誰勝了,誰的女兒或妹妹即將爲後!”
“……他是想利用香兒逼您就犯?”南郡王妃聲音發顫。
“一旦被他在重臣間露出香兒的手鐲炫耀……”南郡王搖搖頭,“沈將軍手握重兵,沈夫人在民間一呼百應,尤其這次救了八公主,更是深得於嬪娘娘感激,朝上後宮都已沒了阻力,他現在唯一顧忌的就是我這個手握糧草掐住了他軍隊命脈的郡王爺了!”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萬歲這兩年之所以對他們恩寵有加,連年提拔,就是因爲他掌握了大周的糧倉,直接可以控制沈鐘磬手中的重兵!
沈鐘磬原本就是個殺人如麻的狠角色。
說是光明磊落,鐵骨錚錚,可,在權勢富貴面前,有幾個人不折腰!
越想越怕,南郡王妃臉色微微發白。
突然,她騰地站起來,“妾這就去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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