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狂之後,她緩緩起身,在夜幕降臨的時候,離開了這裡。
帶走的,除了自己的幾件衣物之外,其餘全是念念和他的東西。
男人站在窗臺遠遠望着,黑眸落在那道纖細的身影上,許久也沒有移開。
那樣蕭瑟的天氣裡,他只能緊緊攥着掌心,任由自己的女人離開。
纖細的身軀距離視野越來越遠,顧辛彥伸出手,努力觸及那道影子。直到影子漸漸變小,小成一個圓點,再也看不見。
心臟、彷彿要窒息一般。那一抹悲傷就化作長長的鞭子,陰狠地鞭打他。
知道她擔心什麼,知道兩個人共同的擔憂是什麼。
所以他沒有阻止,只是即便如此,心底的悲傷也幾乎要讓他呼吸不過來。
轉身,拿起手機,他面無表情:“王斯里,聯繫K。”
他大步朝外走,目光一往無前。
舒蔚是直接文氏找K的,即便所有人都知道K把念念藏了起來。但就是沒人知道藏在哪裡。
她徑直闖入,文氏上下沒人敢攔。
朱莉莉出現在總裁辦公室,臉上還是那副嫌棄模樣:“顧太太?您來我們公司有何貴幹。”
“讓他出來見我。”
“他?哦,你是說我們總裁吧,不好意思,他現在不在。”
朱莉莉嘲諷地笑了笑,K的確不在:“半個小時前接到電話,已經離開這裡。”
舒蔚愣了愣,許久沒有反應過來。
她緩緩張開脣,有些發怔:“不在?”
“對。”
“不過他給你留了一句話,如果你來這裡,就讓你去上次見面的屋子。”
上次見面的屋子?
舒蔚猛地瞪大眼睛,想起那日與K一起去的地方。他說,那是他父親曾經住過的地方。
得到消息,她想也不想地離開。
朱莉莉在身後笑了笑:“你們夫妻倆還真逗,一個把人叫走,另外一個又過來找。”
夫妻倆?
舒蔚全身僵硬,指甲用力掐着掌心。她需要很努力地深呼吸才能保證自己呼吸平順:“K出去,是顧辛彥叫的?他們去了哪裡?”
剛剛自己離開的時候,顧宅還沉浸在一片陰雲之下。所有人都在想方設法救出念念。
如今不過過去一個小時,顧辛彥卻已將K叫出去?
他們出去,是做什麼?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好意思,我馬上有會議要準備,顧太太,慢走不送。”
舒蔚渾渾噩噩走出去,腦子還有些混亂。
她將車子開得飛快,距離K所提的地方有些距離。
那個男人,從來不是肯輕易放棄的人。所以又怎麼會輕易將孩子還給她?
這個念頭讓舒蔚猛然一怔!
是了,K不該這麼輕易將孩子還給自己。哪怕他說的讓念念不姓顧就會放過他,但其他人呢?
顧辛彥……呢?
舒蔚心裡陡然涌起一個念頭,便什麼也不顧的,忽然調轉車頭,朝另外一個方向行駛去。
那裡,是顧辛彥手機定位所在的地方!
“晨晨,你去這個地址。看看念念是不是在那
裡,如果在,就把他接回去吧。對了,去的時候叫上溫車盛一起。”
“好的。但是嫂子,你現在在哪裡?和我哥在一起是吧,你們倆都不在,爸爸還有些生氣呢。”
舒蔚不敢胡亂否認,只能含糊不清地應了聲。
直到車子越來越靠近那顆紅點,舒蔚的一顆心卻整個提了起來。
那個位置,是上次她跳下去的地方!
某個不詳的念頭漸漸浮現在心底,心底忽然涌起悲傷情緒,她心裡彷彿窒息一樣的疼。就還在路上,便覺得喘不過氣。
舒蔚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可那股悲傷的情緒卻不受控制地蔓延開來。隱藏在心底最伸出的恐懼也被挑起,讓她幾乎看不清眼前的視野。
一時間,她好似連方向盤都握不穩。迎面似乎駛來一輛車,可她眼前早已模糊,只能依稀辨認出來,將方向盤用力朝右打……
尖銳的聲音從前頭傳來,車子驟停!
她用力擡起頭,才發覺自己竟撞上護欄。
這裡,距離那個位置已是不遠。
舒蔚拖着身體爬出去,想朝前頭走。
有人在身後喊:“小姐,你受傷了!我已經叫了救護車,在這裡等等吧。”
“小姐?”
她聽不太清楚,冥冥之中似乎有種力量,推着她往前走去。
可忽然間,她低頭看向手機,猛地發現上頭紅點……消失不見!
顧辛彥,不見了?
那前頭,就只是海。假如人不在,還能去哪裡?
愣神的時候,舒蔚忽然聽見耳邊響起的救護車聲音,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沒有動作。卻有人強行將身上都是血的她帶走。
救護車上,手機鈴聲乍然響起,有人想接,她不肯。非要撐着身子接聽:“嫂子,是我。”
“你剛剛說我哥跟你在一起的對不對,你明明說了的。但是爲什麼、爲什麼他們說我哥的車停在海邊,人不見了?”
“嫂子,你們現在在哪裡!”
電話那頭吵吵嚷嚷的,舒蔚隱約還聽見小包子哭泣的聲音。她忽然放鬆下來,手臂猛然放下,任憑手機掉落在地。
清脆的聲響沒有遮掩住淚水,那樣的悲傷豁住心神,讓她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
急救人員也慌了,急忙檢查詢問:“小姐,您哪裡不舒服?”
“小姐,身體哪個部位疼?”
“小姐!”
護士找不出緣由,見手機還亮着,便拿過去接聽:“您好,請問是病人家屬嗎?這裡是XX路,我們會將病人送往第一醫院……對,是車禍,只有她一個人。”
有人在替自己檢查身體,見她一直撫着心口,便急忙聯繫心胸外科的醫生。
“今天人手不夠,外科那邊醫生全部在值班。”
“可這位一直捂着心口,得好好檢查啊。”
“她以前就是我們醫院的外科醫生,姓舒,你再去看看有沒有哪位醫生有空過來?”
有人做出結論,舒蔚沒有注意到。
她所有的思緒彷彿飄出腦袋裡,一手用力抓着牀單,一手死死捂着心口處。
除了眼淚和被壓抑的無聲哭泣,她找不出任何可
以發泄的出口。
冥冥之中總有種預感,她好像失去他了……
有人從兵荒馬亂的地方走過來,身上穿着最簡單的休閒衫。
男人身形瘦削,面容俊秀。那雙修長好看的手指伸出,讓人無法相信這也是一名醫生。
“這的我的調任書,剛參加完一個探討會。這位病人是我朋友,就由我來檢查吧。”
舒蔚辨認不出,只依稀感覺那聲音有些耳熟。她想睜開眼看看,可不知是誰給她注射了鎮定劑。
所有的疲憊都在瞬間席捲而來,她昏睡過去。
“你說什麼?K也不見了?”
顧家近幾日一直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下,從昨日開始顧辛彥便失去了消息。那輛他用了五年也不曾換的車,與另外一輛路虎停靠在海邊。
上頭,沒有一個人。
警察遍尋周圍,下海打撈。也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與K該是同時出現,同時失蹤的。
顧志北不清自入,帶着林昭穎一起出現在顧宅。
顧威起如今並不待見林昭穎,自家兒子把她父親送進監獄,顧氏又吞了林氏大部分產業的事,北城人盡皆知。
他並不認爲林昭穎可以大方到忘記這一切。
只有胡靜,總還對林昭穎有信心。
“爸、媽。媒體已經報道了這件事,如果我們一直不採取措施,只會被默認大哥死亡。到時候顧氏會亂。”
顧志北淡淡開口,言語之中異常冷漠。彷彿顧辛彥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個路人。
他眯着眼,左手覆在右手上頭。很好地遮掩掉上頭的傷痕。
顧威起聞言眉皺得更緊,乾脆用力掐滅菸頭,凝重的表情讓人連開口都不敢。
“目前應該儘快把公司穩定下來,否則一直人心惶惶,豈不是讓對手有機可乘?”
胡靜臉色變了變,連忙攔住顧志北:“小北,你怎麼說話呢。你哥只是失蹤,還沒有、沒有死。”
說的好像確定了似的。
可顧志北眼神閃爍了幾下之後,忽然抿着脣不說話了。他左手緩緩撫着右手手腕,神情格外複雜,需要很仔細去看,才能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陰狠。
是了,只有他能確定顧辛彥死了。
自己不過是利用了顧辛彥和K的會面,提前準備好麻醉劑打在兩人身上,再將人推下海底,他不相信,這樣的情況還有人能活下來。
顧氏、顧家、包括這間主宅,遲早都是他的!
已經等待了這麼多年,他不介意再等幾天。過不了多久,顧辛彥死亡的消息會傳遍北城,他不相信顧威起不會來找他!
隱忍二十年,他就是要顧威起求着他回去!
“媽,我也希望哥沒事,但是現在的情況必須要有人出來掌控全局。爸爸老了,我願意擔負起我的責任。”
胡靜聞言,臉色驟然僵硬。
她小心翼翼朝顧威起方向看去一眼,心底涌起一股慌亂:“小北,別胡說。你哥不會有事的,過兩天他就會回來。你還是、還是像現在這樣。”
至少,頭上還掛着顧家光環。
至少,他還是自己的兒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