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濁和徐雲風見到這個湘西偏僻山野裡的趕屍匠都知道有王抱陽這號人物,臉色雖然平靜,但是內心都難免對王鯤鵬感到得意。
徐雲風看了王鯤鵬一眼,撇着嘴笑了笑。王鯤鵬卻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恭敬的問:“何師傅你年紀不大,都自己能趕屍了。”
“在抱陽子面前,我可不是什麼師傅,”趕屍匠有點激動,“你就叫我何重黎就行。”
“這名字不錯。”徐雲風在旁邊說了一聲。
何重黎看着徐雲風和方濁,對着王鯤鵬問:“這是前輩的同門?”
方濁唱喏,“我是清靜派的道士。”
徐雲風沒有說話,不置可否。王鯤鵬說:“他們都是我朋友。”
何重黎把王鯤鵬上上下下看了很久,搖着頭說:“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和你這樣的頂尖術士見上一面。實在是太,太。。。。。。”
何重黎看來真的對王鯤鵬十分的尊敬,說話結巴起來,兩手不停的擺動,都不知道怎麼放纔好了。
王鯤鵬和徐雲風、方濁看到何重黎是魏如喜的門下,並且對王鯤鵬如此的崇敬,看來魏家的事情,比鍾家要好辦得多。
“你們在這裡一夜,都還沒有吃飯吧。”何重黎立即從懷裡掏出乾糧,分給王鯤鵬三人,王鯤鵬和徐雲風都不客氣,看見乾糧是油餅,也不是方濁所忌口的食物,於是都開始吃起來。
何重黎見王鯤鵬等人不見外,更加高興,然後絮絮叨叨的說起來:“幾年前七眼泉選過陰人,我師父本來要去看看,可是我的叔祖魏如喜在鍊銅屍,無法離開。所以沒有成行。後來就聽說七眼泉上出了一個傑出人物,詭道的王鯤鵬,年紀輕輕,讓放蠱的宋銀花下不來臺。我叔祖當時就說,總算是有人能收拾宋銀花了,前輩能不能告訴我,當時用的什麼法子,對付的宋銀花。”
王鯤鵬微笑着指了指方濁,“當時宋銀花放的蠱,都是她幫我解了。”
何重黎看向方濁,覺得方濁年紀不大,又是個女的,躊躇着問:“就算是你女的,能放蠱,可是年紀比宋銀花小了至少二十歲。。。。。。”
“她不會放蠱,”王鯤鵬替方濁解釋,“但是她另有辦法。”
何重黎看着方濁,眼睛都要冒出光來,“真是了不得,能解決宋銀花的蠱術,自己卻不會下蠱,真是從來沒有聽說過。”
方濁只是微笑,她當然不會告訴何重黎擅長的本領。
徐雲風意識到何重黎的語氣,對王鯤鵬說:“宋銀花敗在你手下,魏如喜幸災樂禍。看來魏家和放蠱的宋銀花關係不怎麼和睦。這事以後還是不好辦。”
“宋銀花欠我的人情,”王鯤鵬說,“她也是湘西術士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不至於說過的話不算數。”
何重黎聽了王鯤鵬和徐雲風的對答,對王鯤鵬更加的敬佩,術士之間交手,贏了對方不難,關鍵是贏了之後,讓對方心服口服,並且還欠了人情,說明王鯤鵬無論是法術還是爲人,都是了不起的角色。
何重黎現在看見了王鯤鵬,收不住話匣子,“你在七眼泉上,打敗了那麼多術士,後來做了過陰人,還破了宇文發陳佈置的紅水陣,我聽到你的事蹟的時候,剛剛學趕屍,就在想,什麼時候我才能跟你一樣,走到這一步,做一個萬人敬仰的術士,你也是會趕屍的是不是,我聽說過的。”
徐雲風看着何重黎越說越興奮,再說下去,就要跟王鯤鵬切磋趕屍的技藝。不免想起了當年在七眼泉上的經歷,自己和王鯤鵬、金仲聯手對付一干術士高手,並且配合着,破了宇文發陳的紅水陣,讓老嚴的計劃全部落空。當時的過程當真是驚心動魄,可是現在,所有人只記得這些事情是王鯤鵬所爲,自己卻成了一個不存在的人。
徐雲風想到這裡,難免有點失落。進而又想起了孫拂塵的梵天,情緒立即被八寒地獄的深邃恐懼控制,低頭長長的嘆口氣,慢慢的走到濃霧裡,就想找個地方安靜的呆一會。突然手掌被一隻手給抓住,搖晃了兩下,徐雲風擡頭看見方濁關切的看着自己,眯着眼睛對方濁說:“沒事的,沒事的。。。。。。”
方濁的手抓的更緊了,“徐大哥,無論怎麼樣,我和王師兄都能記得的你。我聽我師父說過,人吶,只要有人記得,就是存在的。”
徐雲風聽了方濁這句話,翻過來把方濁的手抓住,“你這麼說,好像也是對的。管的什麼存在不存在,不僅是人,這世上所有的事情,只要我們心裡認爲有,那就真的有。”
“就是,”方濁笑起來,“你想這麼多幹嘛。”
方濁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這句話,點醒了徐雲風的鬱結。
徐雲風的情緒好多了,笑嘻嘻的對着方濁說:“媽的,我做的事情,全部讓王八給領了功勞。我他媽的也太虧了。”
徐雲風幾步走回趕屍客棧,看見何重黎還在跟王鯤鵬興奮的交談。於是走到何重黎面前:“我告訴你,你面前的這個王抱陽再厲害,他最拿手的御鬼術,也是敗在了我手下。”
“你是。。。。。。。”何重黎被徐雲風的話給鎮住,然後看着王鯤鵬。
“他叫徐雲風,是我們詭道的掛名。”王鯤鵬微笑着說,“他說的沒錯,他的本事在我之上,他纔是真的過陰人。”
徐雲風看着不知所措的何重黎,“省點力氣吧,晚上還要趕路,早點休息。今晚能帶我們去找魏如喜嗎?”
“能。”何重黎看了看天色,“白天會下雨,晚上就黑的快,我們能早點出發。”
徐雲風笑嘻嘻的看着何重黎,何重黎被看得十分難堪,眼睛都只敢看着地面。
“多大了?”徐雲風故意擺出前輩的架子問。
“二十一。”何重黎老實的回答。
“魏如喜把本事都交給你了?”
“怎麼可能,”何重黎連忙擺手,“他老人家幾十年都不趕屍了,專門在家裡養銅屍。”
“你覺得我的本事,跟魏如喜相比,誰厲害?”徐雲風故意讓何重黎難堪。
果然何重黎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瘋子,”王鯤鵬看不下去了,“你什麼時候學會欺負下輩了。”
“他看見你就巴結的很,”徐雲風嘴上不饒人,“他把你馬屁拍的舒服了,見不得我欺負他?”
“你也就這點出息了。”王鯤鵬哼了一聲。
方濁只從看到徐雲風,就一直看到徐雲風心情低落,頹靡不堪。現在徐雲風能主動跟人較勁了,知道並非壞事,也就不勸解。看着徐雲風說風涼話,噁心王鯤鵬。
客棧外已經天亮了,濃霧散去,但是跟何重黎說的一樣,開始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這種天氣在南方常見。大家也不以爲意。就等着天黑。
徐雲風心情開朗,也就閒不住了,就去查看三個屍體。走到屍體後面,用手去摘屍體臉上的符篆。
“哎哎,”何重黎急了,“這位前輩,千萬別動這個。”
“看看也沒什麼。”徐雲風本來只是逗一下何重黎,可是見到他的反應,心裡就有了惡作劇,然後真的把符篆給拉了下來。
屍體一張煞白的連露出來,滿臉血污。
何重黎叫苦不迭,手忙腳亂的從懷裡掏出一張符篆,要給屍體貼上去。可是晚了一點,屍體已經被驚動。手臂上擡,兩手捏住了何重黎的喉嚨。
王鯤鵬對着徐雲風大罵:“你鬧什麼!你跟鄧瞳一樣,才二十歲嗎?”
何重黎的喉嚨荷荷作響,但是屍體隨即鬆弛,王鯤鵬用手指在屍體的額頭上,凌空畫了幾下。屍體安靜下來,轉身又面對着牆壁站立。
何重黎感激的看着王鯤鵬。王鯤鵬對着方濁說:“瘋子剛纔出去幹嘛了,是不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在犯毛病。”
方濁笑着搖頭。
徐雲風卻不再開玩笑了,對着何重黎說:“你爲什麼只帶這三個人,明明還有一個。”
“那個人不是凶死的。”何重黎突然醒悟,“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徐雲風說,“這三個人死了不到兩天,魂魄還沒散盡。”
何重黎警惕的繞過徐雲風,走到屍體身後,慢慢把符篆貼到了屍體額頭上。
“這死人很怪異。”徐雲風說,“他們死的情況不對。”
何重黎看着徐雲風,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來路。
徐雲風把何重黎推開,然後把屍體的胳膊拉了一下,看見屍體的胳膊上套着一個黑色的袖套。然後對何重黎說:“這是重喪,一個人引路,帶了三個。可是還有一個,你爲什麼不帶來。”
何重黎終於明白,徐雲風果然是有本事的人。
“瘋子,這不是你的地盤,”王鯤鵬說,“這裡死人都不走陰的,都是趕屍的人安頓。你別插手別人的事情。”
“因爲還有一個人不能跟着走。”何重黎說,“年紀太小,他的家人非要把他帶回來安葬,纔在路上出了事的。”
“所以就死了這三個人。”徐雲風說,“我就知道是這麼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