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街道想必就是鹿野藥行街吧?!陳燁臉上露出笑意,順着馬車留出的過道向裡走去,行了二十餘米,街道右側十幾個人圍聚在一間規模不大的門市前,陳燁瞧了一眼招牌,李記藥行。
圍聚在李記藥行的十幾人操着不同的口音,正低頭看着藥行門口擺着的幾個敞開口的麻包和裝着幾種藥材藥材的幾個大簸箕。
一名夥計站在旁邊,嘴裡滔滔不絕講着藥材的品質,大有他們所賣藥材天下獨一份之感。
陳燁瞧了一眼藥行內,在櫃檯前站着三四個身穿上等棉布織就的棉袍的中年男子,也正在瞧着櫃檯上擺着的藥材,櫃檯內一名滿臉堆笑的中年男子正在介紹着。
陳燁微微一笑,沒有停留,向前走着,街道兩側相隔幾米就有一家藥行,隨着越往裡走,藥行門前圍聚的人越多,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陳燁瞧着左側一家客棧打開的院子,裡面滿滿的全是馬車,又瞧瞧街道兩側的排得長長的馬車,心裡有些明白了,排在街道上的馬車想必都是從縣府或是路程不太遠的地方而來,而客棧內纔是遠途藥商的馬車。
陳燁駐足間,從客棧的院子內走出三個頭戴牛皮氈帽,穿着羊皮袍子,腳下牛皮短靴,身材粗壯,臉上全是刀砍斧剁一般的皺紋,嘴裡嘰裡咕嚕的說着什麼,急匆匆向前走着。
陳燁新鮮的瞧着他們的身影,少數民族?!不由興趣大增,跟在了他們身後。突然陳燁心裡一跳,眼睛微眯瞧着三人駐足的藥行招牌,黑匾金漆,頗具俊逸瀟灑的寫着葉家老藥行。
陳燁打量了一下葉家藥行,飛檐突兀,檐頂吉獸林立,僅是門面規模就有兩個鉅鹿藥行大。陳燁心中讚歎,百年老店果然氣勢不凡。
“你們葉掌櫃回來了嗎?”三人中站在中間的粗壯漢子言語生硬大聲嚷道。
一名年約五旬,留着三綹鬍鬚,身材偏瘦,眉眼間透出精明強幹的男子從櫃檯走出,快步來到門前,抱拳拱手道:“三位貴客實在不好意思,小號的掌櫃早上出去還沒有回來。”
“我們已經是第三次來了,今天不是開市的日子嗎,你們掌櫃的不在,難道他不想做生意了?”中間的粗壯漢子吼道。
“實在是抱歉,慢待三位貴客了,要不這樣,三位貴客屈尊在小號等等,玉全,還不快給三位貴客上茶。”男子抱拳,連連賠笑。
“我沒心情喝茶,我們心裡明白你們是不想賣給我們藥材,但是我警告你們,這是你們的皇帝答應我們來這裡買藥材的,用你們漢人的話,不賣給我們藥材,就是欺君,是要殺頭的。”粗壯漢子暴怒的吼道。
藥行男子急忙陪笑道:“三位貴客息怒,小號天膽也不敢欺君,真的是小號的大掌櫃不在,在下代大掌櫃向三位貴客賠禮了。”
“你們掌櫃不在,就由你來賣給我們藥材吧。”站在邊上的粗壯漢子說道。
“這可萬萬不可,在下只是藥櫃,怎麼敢越俎代庖,這可是要砸了飯碗的,三位貴客就不要難爲在下了。”男子苦笑着連連拱手。
“那你說你們掌櫃到底去了哪裡,這一次你要是再不給我們確切的答覆,我們馬上就走,咱們還是戰場上說話吧!”站在中間的粗壯漢子咆哮道。
葉家藥行的藥櫃臉色微微一變,沉吟了片刻,苦笑道:“小號掌櫃可能在杏林堂,三位貴客到那裡找找吧。”
三名男子互相看了看,臉上都露出得意的笑容。中間的粗壯漢子冷哼道:“你們漢人果然是欺軟怕硬,我們這就去杏林堂,要是還找不到你們的掌櫃,我們馬上回去上覆可汗,就等着兩國開戰吧。”
三人氣哼哼的轉身要走,又停住了,三人都回身望着葉家藥行的藥櫃,中間那名粗壯漢子漲紅着臉問道:“那個杏林堂在什麼地方?”
葉家藥行的藥櫃急忙喊道:“玉全,快帶三位貴客去杏林堂。”
一名年約二十出頭的小夥計飛奔而出,衝三名粗壯漢子躬了下身:“三位貴客請跟我來。”引着三人順着街道向裡走去。
葉家藥行的藥櫃望着夥計和三名粗壯漢子走入人流內,從袖中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低沉的說道:“王三,出來把地掃掃,好好的一塊地,讓三個畜生給髒了。”
陳燁正要跟上去,聽到叫王三,又停住腳步,片刻,王三戴着孝,扛着一把大條帚從藥行走出。
陳燁瞧着王三這副打扮,苦笑着搖頭,感情王三用的還真是這招。
王三擡頭突然瞧見陳燁,愣了一下,臉上露出驚喜,陳燁微點點頭,邁步走進了穿梭的人流。王三也醒過神來,拿着笤帚賣力的掃了起來。
陳燁順着人流走了二百餘米出了藥行街,面前又是一條橫街,陳燁左右看看,沒看到那三個粗壯漢子,衝右側街道走過來的一位年近四旬的漢子,拱手道:“請問這位大叔,杏林堂怎麼走?”
那名漢子打量了一下陳燁,瞧着陳燁手裡的串鈴:“遊方郎中?”陳燁笑着點點頭。
漢子露出嘲諷之色:“年輕人我勸你還是不要去了。”
陳燁一愣:“爲什麼?”
“郎中既然聽說過杏林堂,就應該知道,鹿野鎮每年四月開市,各地的名醫家都會聚集到杏林堂,免費診治各種久治難醫的疑難雜症。杏林堂只在開市頭七天開放,七天後這些名醫就會隨着第一批採辦好藥材的藥商返回各自的家鄉。若是外地病患沒能在這頭七天趕到鹿野鎮,就只能等來年了。雖然杏林堂只開七天,那可是揚名立萬,互較醫術高下的地方,郎中年紀這麼輕,還是不要去湊這個熱鬧了,那裡可不是蒙人的所在。”漢子嘿嘿笑着說道。
陳燁微微一笑:“多謝大叔教誨,我只是想一睹各名醫家妙手施治的風采,不敢班門弄斧,自尋沒趣。”
漢子笑着點點頭,眼中露出讚賞之色:“看你這年輕郎中倒是誠實,你順着我來的方向直行一百米就會看到另一條街,再左轉走上幾十米就是了。”
“多謝大叔。”陳燁躬身施了一禮,順着漢子來的方向走了過去。一路上酒肆客棧林立,空氣中飄蕩着酒肉香氣。陳燁瞧瞧天色,已快到晌午了,酒肉的香氣讓陳燁的腸胃急促的蠕動起來,眼神瞟着兩側的酒肆,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還是辦正事要緊,飯少吃一頓餓不死。
腳步加快急匆匆從這條古代的飯店賓館一條街穿過,拐進了左側的街道,剛步入這條街道,就讓陳燁吃了一驚,前面不遠處排着長長地隊伍。
陳燁走了過去,瞧着經過的人羣,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攜家帶口,扛包裹被,每一張臉上都是愁苦和希望交織。人羣中痛苦的呻吟聲如同溪水流淌連綿不絕於耳。
陳燁從人羣的縫隙一點點擠到杏林堂門前,望着黑匾金漆頗有幾分顏體精髓的三個大字,杏林堂。又打量了一下緊閉的黑漆大門前站着的四位差役,四名差役的目光也聚焦到陳燁身上,瞧到陳燁手裡的串鈴,臉上都露出鄙夷嘲諷之色。
陳燁心裡微微一笑,心裡急速尋思着用什麼辦法能讓這四個差役讓自己進去。
黑漆大門打開了一角,排隊擁簇的人羣立時有些騷亂。“不許亂,都他孃的排好了,哪個敢亂擠加塞,就他孃的甭想看了!”一名差役牛吼道。人羣立時安靜下來,誰都不敢再說話和擁擠了。
那名牛吼的差役斜睨着眼瞧着陳燁,剛要張嘴,從門裡葉家老藥行的夥計和一名中等身材,相貌堂堂,膚色保養極佳,蓄着三綹長髯,年約五旬的男子陪同着那三名粗壯漢子走了出來。
“三位蒙古貴客放心,你等是我皇帝陛下親準到鹿野採辦藥材,所列藥單關係到兩國邦交,葉某不敢怠慢,只是三位貴客所要藥量實在有些大,敝號現在實在沒有這麼多成藥,但是三位貴客不必心急,葉某必會竭盡全力在月末將三位貴客所要成藥悉數備齊。”葉家老藥行掌櫃葉仁宣拱手說道。
三名粗壯漢子也拱手還禮:“我們就等到月末來提藥,希望葉掌櫃言而有信。”
葉仁宣拱手笑道:“貴客放心,葉某不敢怠慢。”三人轉身離去了。陳燁心中劇震,蒙古人?竟然是蒙古人?!
“玉全,你馬上回去通知陳藥櫃,讓他馬上按藥單製藥,務必在月末前完工。”夥計玉全躬身施禮,急匆匆飛奔而去。
“葉掌櫃,聽說這三個蒙古韃子是跟隨知府大人來的?”那名牛吼的差役,一臉諂媚的問道。
葉仁宣微微點點頭,收回目光,眼神從神思恍惚的陳燁臉上掃過,微微一停,瞧了一眼陳燁手裡的串鈴,轉身正要進門。遠處傳來聲嘶力竭的喊聲:“救命啊,郎中救命啊!都他孃的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