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件事,新鮮勁過後就會變得平淡,這是正常的規律。保和堂的生意也是如此,幾天高峰過去,治病的人少了點,不過比起出名之前要多了好幾倍,陳雨軒和凌威兩個人的前面都排起了長隊。
一位中年人手捂這腮幫坐在桌前,手臂伸直,凌威把了一下脈,交給身邊的梅花,梅花輕聲詢問了幾句,微微笑了笑:“風火牙痛,口渴,便秘,脈數,治療原則疏風清熱止痛,鍼灸主穴,合谷,下關,頰車。便秘加支溝穴,上牙痛配風池,內庭。”
“不錯。”凌威微微點頭,讓病人先到一邊等着鍼灸,招呼下一位過來。
第二位是個中年婦女,面色略顯蒼白,眼神疲倦,凌威照樣把了把兩邊手腕的脈搏,轉給梅花。梅花臉色平靜,精神集中,把完脈看了看女子的舌苔,微笑着說道:“最近是不是工作太忙,注意休息。”
“心血虧損,肝膽火旺,不容易入睡或者睡後容易醒,有時候徹夜難眠。”梅花一邊思索着一邊看着女子的眼睛。
“太神了,我就是失眠。”中年婦女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不用檢查和詢問,梅花一下子說出病情,令她信服之餘自然產生信任。
“治療方法。”凌威滿意地看着梅花一本正緊的臉頰,微微笑了笑。
“治療原則養心安神。”梅花不慌不忙地說道:“主穴,神門,三陰交,配穴:肝俞,太沖。隔天一次,留針二十分鐘,十天一療程。”
“再開一盒天王補心丹。”凌威補充一句:“中成藥,滋陰安神。”
“梅花,你真是進步神速,短短半個月就可以做堂問診了。”陳雨軒一邊替病人診病一邊笑着說道:“要不了多久我就要聘請你做正式鍼灸醫師。”
“這是二小姐和師傅教得好。”梅花帶着一點稚氣的臉頰浮起燦爛的笑容,輕輕活動一下胳膊,語氣謙虛輕柔。
“別給我戴高帽。”陳雨軒輕聲笑道:“我有你這麼大的時候,整天貪玩,還沒你進步快,我爹經常罵我。”
號脈,開方,抓藥,幾個人一口氣又看了十幾個病人,梅花開始把需要鍼灸的人帶到後面專門的房間,那裡有和長春負責,梅花聽從他的指導。
一位身穿藍色服裝的青年從後面走出來,提着一個拖把,麻利地在大廳清潔,走過凌威身邊,擡頭笑了笑。凌威詫異地叫道:“孫笑天,怎麼是你?這兩天生意不忙,不是讓你不要來了嗎?”
“我閒着沒事,幫助耿老太太掃掃院子,澆澆花,有時間搞一搞清潔。”孫笑天笑得很秀氣。
“你不會有什麼目的吧。”陳雨軒歪頭打量一下笑眯眯的孫笑天:“我可不會給你開工錢。”
“二小姐說笑了,我只是幫着耿老太太做事。”孫笑天快步向後院走去,臉色有點神秘。陳雨軒愣了一下,噘了噘嘴:“毛病。”
病人在十點鐘左右全部診斷完畢,凌威伸了個懶腰,愜意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曠神怡。剛要站起身活動一下手腳,和長春快步從後面走出來:“二小姐,昨天兩位紅斑狼瘡的小孩來了。”
“人呢?”陳雨軒和凌威面色同時一變,顯得有點緊張。
“父母都不想讓別人看見孩子滿臉疤痕,從後門進來,在院子裡等候。”和長春微微笑了笑:“看情形,孩子的精神比昨天好了不少。”
“快讓他們進來。”陳雨軒急促地吩咐着,和長春立即向後面招了招手,孫笑天帶着幾個人從走道里出來。李宇恆夫婦走在前面,後面跟着兩位鄉下夫婦。
“凌醫生,你們真是妙手神醫,昨天一副藥下去,我們兩家的孩子都好多了,你看面色紅潤,還吃了好多東西。”李宇恆笑容滿面。
“抱過來看看。”凌威的臉色卻並沒有一絲歡喜,看了看孩子歡笑的樣子,又把了把脈。陳雨軒在另一邊仔細觀察李宇恆的孩子。好久,兩人同時擡起頭,相互看了看,眼中充滿擔憂。
“孫笑天,帶他們到後面,讓人用消毒水清理一下孩子的皮膚。”陳雨軒向孫笑天使了個眼色,孫笑天立即機靈地笑了笑:“大家跟我來。”
“怎麼樣?”李宇恆等人高興地走向後堂。和長春迫不及待地說道:“昨天的清熱解毒藥,不應該有這麼好的療效,孩子舉動有點反常。”
“您說對了。”陳雨軒微微嘆口氣,低聲說道:“脈搏顯示,陰陽兩虛,反常的旺盛,油盡燈枯。”
“迴光返照。”和長春雖然感覺到這一點,聽到陳雨軒的話還是微微吃了一驚。迴光返照,原來指的是一種自然現象,由於日落時的光線反射,因而天空有短時間的發亮。後來多表示人將死時神志忽然清醒或短暫的興奮。滅亡前表面上的短暫繁榮。人的生命就像蠟燭,熄滅前總是要跳動一下。
“先保住幾天性命。”凌威拿出幾片靈芝,低聲說道:“靈芝加上人蔘,可以延續三天生命。”
“也就是說今晚的拍賣會我們必須拿到犀牛角。”陳雨軒目光清澈堅定,神色凝重。
“這是唯一的方法。”凌威一改懶散的表情,面色少有的凝重。他沒想到孩子的病情如此糟糕,想起那兩張稚氣的臉頰,心中隱隱作痛,兩個如同小嫩苗般的生命眼看着就要一點點消失,令人痛惜,幸好還有耿忠的丹藥配方。但是,真的能遇到幾百年的爪哇犀牛角嗎?是否能夠輕易買下來?一切都是未知數,沉甸甸壓在心頭。
“我們現在就走。”陳雨軒手臂一按桌面,猛然站起來,俏麗的臉頰帶着焦急。
“拍賣會晚上舉行,現在去太早了。”凌威理解陳雨軒的心情,緩緩搖了搖頭:“事情總要一步一步來,我們再想想辦法。”
“不用想了,自從祝玉妍來了保和堂,我們都想了幾千遍,耿忠的方法是唯一出路。”陳雨軒一把拉起凌威:“我們現在就離開,拿不到犀牛角,我害怕看見那兩個孩子。”
“長春叔,這裡的事麻煩你處理一下。”凌威沒有堅持,向和長春揮了揮手,跟着陳雨軒走出保和堂。
兩人沒有開車,只是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着,豔陽高照,許多俊男靚女們打着各種各樣的小洋傘,形成城市一道色彩斑斕的風景。路過一家商店,凌威也買了一把精緻的小傘,粉紅底色,畫着誇張的動畫人物,讓陳雨軒隨意撐着,遮擋着陽光,女孩子很喜歡這種細節,陳雨軒的心情立即舒暢了一點,眉毛彎彎浮起一絲迷人的淺笑:“凌威,沒想到你這人看起來大大咧咧,還是蠻細心的嘛。不過兩人一把傘,你幹嘛離我那麼遠,靠近點。”
“不用了,我這人皮膚黑,打不打傘一個樣。”凌威望着城市天空偶爾露出的一塊白雲,眼前又飄過一張溫柔的笑臉,不知她在何方,也是在這個街道,也是一把畫着動畫人物的小洋傘,一切依舊,人卻已渺渺。
“你想什麼呢,心神不寧。”陳雨軒用胳膊輕輕撞了一下凌威,凌威微微一震,轉臉笑了笑:“我在想到哪吃飯。”
路邊一間小吃店,兩人都沒什麼味口,走進去隨意點了兩個菜和米飯,老闆是個矮胖的中年人,死活不收凌威和陳雨軒的飯前:“凌醫生,我媳婦的病幾天前是你們鍼灸治好的,你們收費那麼低,今天就算我請客,聊表心意。”
“你媳婦?我怎麼記不清。”凌威微微皺了皺眉。
“您是貴人多忘事。”老闆眯着眼笑着:“一點小毛病怎麼會放在心上,不過就是一些小毛病久治不愈,讓人痛苦,您真是上天派來的大好人,附近的街坊鄰居經常提起你們保和堂,人好,手藝好,價錢又低。”
老闆似乎充滿感激,嘮嘮叨叨說着,凌威慌忙拉起陳雨軒走出門。陳雨軒邊走邊笑:“那老闆真逗,像個老婆婆,說起來沒完沒了。”
凌威臉上也浮起欣慰的笑容,得到病人誇獎是醫生最幸福的事,這是對他們價值的肯定,讓他們覺得努力和辛苦沒有白費,更加堅定了救活那兩個小孩的決心。陳雨軒握了握凌威的手,水潤清麗的臉頰帶着自信,語氣清脆:“我們一定能拿到犀牛角。”
“一定。”凌威臉色嚴肅地望着她,緊接着微笑在兩人臉上綻放開來,越來越燦爛。
離舉行拍賣會的文化宮還有一段距離,兩人心情好了點,腳步輕快地沿着路邊的人行道走着,陳雨軒偶爾會踢一下路邊不知誰丟下的礦泉水瓶,發出低低嬌笑。
走出繁華的商業街,路邊有一塊空地,似乎準備開發,已經拆除的老房子一片狼藉,幾臺挖土機正在清理。還有一排小樓挺立着,顯得孤單,小樓前許多人圍在一起,吵吵嚷嚷,陳雨軒好奇地湊過去,踮着腳尖向裡面張望。
“快走吧,沒什麼好看的。又是拆遷戶和開發商之間的矛盾。”凌威拉了拉陳雨軒,這種事報紙新聞每天都有,已經成了一種獨特的現象。
陳雨軒瞄了一眼,忽然低聲叫了一句,有點驚訝:“凌威,是那個在地下室打黑拳的鐘於良。”
提起鍾於良,凌威忽然想起自從送他上醫院就沒有再去瞧過他,不知他的傷怎麼樣。立即和陳雨軒鑽進人羣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