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昏黃,花影婆娑,高大的身影愕然地站立着,靜靜盯着院牆邊的人,隱約可見頭髮已經花白,但腰桿筆直,散發着一股不容忽視的凌厲氣息。院牆外紫玉河上,晚歸畫舫的木槳怕打着水面,清脆悅耳,高大身影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楚雲,是你吧。”老人的聲音有點滄桑,
“耿老爺子。”高大身影輕聲回答,有點驚訝,也有點尷尬:“我是楚雲,您還沒有睡啊。”
“睡了,又被你吵醒。”老爺子淡淡說道:“你認爲我老得昏花了嗎?竟然在我眼皮底下亂動,。”
“我真沒想到您會在這裡。”楚雲聲音很恭敬:“您怎麼在這裡受累。回我們楚家把,可以安享幸福,我們家一些老人一直掛念着您。”
“你真的沒想到還是假裝不知道,小玉那丫頭可是知道我在這裡的。”老人毫不客氣地戳穿楚雲的話,冷哼了一聲:“難怪雲丫頭不願把大周天針法傳給你們,心術不正,堂堂楚家,醫術世家,竟然做這等偷雞摸狗之事。”
“您言重了,我只是好奇。”楚雲輕聲反駁。
“好奇什麼?”老人毫不客氣地打斷楚雲的話:“中醫都有自己的特色和秘訣,你好奇就用這種方法窺探嗎?和盜竊有什麼兩樣。”
“我不是對一般東西好奇。”楚雲挺了挺腰桿,抗拒一下老人帶來的心理壓力:“我是好奇保和堂的一種藥,好像和長生不老藥有關。”
老人沉默了一下,不知在想什麼,然後語氣緩和一點:“說說看。”
“韓震天在幾天前拳王賽上明顯是精疲力竭,還受了暗傷,保和堂送了湯藥過去,竟然很快就恢復了,還精力充沛。”楚雲快速說道:“在我記憶裡,這樣神奇的藥只有長生不老藥傳說中才有如此神效。”
“你多想了,只是一些妙方而已。是我親手熬製的。”耿老爺子輕輕搖了搖頭,語氣又轉爲凌厲:“即使有什麼長生不老藥你也不應該來偷,你不會不知道我的個性吧,對於醫學竊取決不輕饒。”
“我只是看看,什麼也沒有做。”楚雲固執地反駁,身體動了動。
“怎麼,還想和我動手。”老人不屑地說道:“在這個世上我是唯一得到大周天針法全面清洗和調理的人,你要是反抗,一定會很後悔。”
“您要幹什麼?”楚雲有點膽怯地後退一點,耿老爺子的厲害他只是在父輩那裡聽說過,身手可以與現代武術流派的宗師級別媲美,只不過太平盛世,少了打打殺殺,對於宗師級別的人物人們也沒有印象,但沒印象不代表不存在。
“按照老規矩,抹去你的記憶。”耿老爺子聲音有點寒冷。
“您不能這樣。”楚雲後退一步:“您別忘了楚家和您交情深厚。”
“就是因爲交情深厚我纔要替楚家教訓你。”老人沒有絲毫妥協的意思,逼近一步。楚雲再次後退,聲音提高了很多:“等一下,我記得您守護的只是大周天針法,按照規矩,雲家的針法是不外傳的,楚家一直爲雲家效犬馬之勞。要傳第一選擇就是我們楚家,可是據我所知現在保和堂好像也掌握大周天針法,如何解釋,您如果要秉公執行,第一個處理的應該是保和堂。”
耿老爺子的腳步停了下來,似乎在思索,楚雲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他真怕失去記憶,自己到時候不知道別人的感受,但楚家一個傑出的年輕人驟然被抹去了記憶變成白癡,肯定會議論紛紛,引起轟動。耿老爺子的手法據說是通過藥物浸泡手掌練習出來的,無人能解,白癡了就是終身,想想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就會不寒而慄。
“據我所知,日本人那裡好像也有大周天針法,那個井上正雄就是被激發力量纔在拳場上和韓震天抗衡的。”楚雲乘着老人猶豫,繼續提醒:“您要是追究那麼日本人也應該比我們優先一點吧,我們畢竟是中醫嫡系。”
老人擡起的手掌緩緩放鬆,楚雲長出一口氣,應該安全了。院門外紫玉河邊遠遠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姑娘的聲音響起:“你們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
“謝謝陳老闆的款待,我們很開心。”一個年輕人笑着回答:“韓震天也真是威猛,過關斬將,真是看得過癮。”
“好啦,決賽的時候我們再去。”|陳雨軒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們先謝謝陳老闆。”有人高興地笑着,然後是一陣告別聲,
院子裡,耿老爺子忽然對楚雲揮了揮手:“走。”
楚雲如蒙大赦,一個箭步竄到牆邊,一縱身,手掌扒住院牆,翻身躍了過去,輕飄飄落在外面的一個陰影裡。一個苗條的身影從河邊走過來,似乎聽到動靜,向這邊看了看,楚雲一動不動,姑娘看了一會,然後掏出鑰匙打開院門走了進去。楚雲快速沿着院牆向夜色中走去。
陳雨軒微微低着頭走進院子,看到耿老爺子微微一愣:“您還沒睡,凌威回來了嗎?我打他手機關機。”
“沒有回來,剛纔我聽到點動靜,好像是樓上的,不會有賊吧,”耿老爺子仰臉看了看樓上,行動有點遲緩:“我剛要上去看看,你就回來了。”
“是嗎?醫院有什麼好偷的,難不成偷藥。”陳雨軒柳眉微皺,信步向樓梯間走去,她並不害怕,按照現在的身手,一般小毛賊也不在話下。
樓上靜悄悄的,書房門虛掩着,打開燈,陳雨軒嚇了一跳,房間內一片狼藉,滿地的文件和書籍,顯然被翻過,陳雨軒緩緩彎下腰,不緊不慢地把地面上的東西收拾起來,放在桌上等待明天整理,她不擔心丟失什麼,這裡根本沒有貴重東西,凌威的那些重要藥方都記錄在腦子裡,沒人偷得去。
也越來越深,耿老爺子已經回房間了,四周一片靜寂,陳雨軒坐在椅子上,看着凌亂的書籍,呆呆發愣。眼前浮現着凌威似笑非笑的臉頰,不知道他這時候在哪,拿出手機撥了撥,還是關機,她的柳眉鎖得更深了幾分。
手機是個好東西,拉近了人們的距離,讓人有天涯若比鄰的感覺。但一旦關機,就變成壞東西,讓兩個朝夕相處的人瞬間變成了天各一方,忽然發現除了那點可憐而虛無的手機信號,能夠關聯的一無所有,那種極度的惶恐和失落是致命,陳雨軒坐在深夜就像飄零在茫茫大海上,四處茫茫。她了無睡意,眼睛直愣愣看着窗外,一直到朝霞升起。
院子裡響起大門打開的聲音,好像很大,陳雨軒條件反射般跳起來,從到門外,站在走道里探頭一看,一個人走了進來,雖然戴着墨鏡,化了妝,陳雨軒在霞光下還是看出是凌威,她快速跑了下去,凌威已經進入院子一角自己的房間,陳雨軒直接走過去,劈頭就問:“你昨晚到哪去了,也不留個話,連手機都關了。”
凌威愕然地轉過身,定定望着陳雨軒,陳雨軒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嬌嗔地噘了噘嘴:“看我幹什麼,聾啦,問你話呢。”
“昨晚去見井上正雄了,害怕有監聽的東西,把手機關了。”凌威回過神來:“你一夜沒睡嗎,眼睛眶都黑了。”
“能睡得着嗎,擔心死了。”陳雨軒倒不掩飾,真情流露。
“不好意思,沒有來得及告訴你就被井上正雄留下了。”凌威歉意地笑了笑,倒一杯茶喝了一口,放鬆一下情緒,昨晚在沙發上都沒有睡好,神經一直繃得很緊,天一亮就溜之大吉,當然,留下了一個聯繫的號碼,他的手機是雙卡,有一張一直沒用,恰好排上用場。
“你身上是什麼香水味?”陳雨軒忽然敏感地皺了皺鼻子。凌威急忙低頭聞了聞:“是嗎,我沒注意。”
“昨晚就你一個在娛樂城住宿嗎?”陳雨軒俏臉微紅,知道不應該自己問,還是忍不住問出來。
“還有一位姑娘,井上正雄安排的。”凌威隨口說,緊接着回味過來,急忙解釋:“你別誤會,我可什麼也沒幹。”
“幹什麼也不關我的事。用不着告訴我。”陳雨軒俏臉飛起一片紅霞,話雖這麼說,他還是相信凌威的話,凌威不是個隨便之人,但井上正雄既然安排人他就要接受,不知怎麼處理的,陳雨軒沒好意思細問,不過從凌威疲倦的眼神上也知道很難。
“你休息一下吧。”陳雨軒隨手拉開凌威牀上疊得整齊的被褥,凌威擺了擺手:“不行,我必須找一個旅社,讓那個井上正雄的人找得到我。”
“你來真格的。”陳雨軒有點擔憂:“那是西門利劍做的事,他是職業,而你是醫生,幹嘛冒險。”
“你這樣想,井上家族卻不是。”凌威搖了搖頭,取下墨鏡扔在一邊,眼中光芒閃動:“井上正雄可沒少給我找麻煩,現在又盯上韓震天,我可不能就這樣忍氣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