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墨。”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那正喋喋不休地嘲諷着沈月的女人一時不由愣住,傻愣愣地反問了一句,“什麼?”
沈薇薇也是愣了愣,不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忙道:“快幫給姐姐拿筆墨來。”
她雖然覺得沈月的態度看起來太過鎮定,卻並不相信沈月真的會作詩,只覺得她不過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畢竟別人不知道,她還不清楚嗎?
沈月根本就沒讀過一天書,家裡請來的女先生從來都是專屬她一個人的。
接着將筆遞給沈月的機會,沈薇薇湊近沈月,壓低了聲音冷笑道:“我就是要讓你知道,土雞永遠都不可能變成鳳凰,最好也不要去肖想那些不該得到的東西,小心下場悽慘。”
沈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勾脣一笑,兩步便走到了中間地石桌旁。
桌上正放着一幅畫,各色鮮豔的芍藥爭相怒放,花間蝴蝶飛舞。
很普通的畫,但因爲佈局精妙,用色大膽,卻讓這幅畫一下子便提升了幾個層次,成爲了一幅上品。
雖然不過剛沾了點邊兒,但以這黃小姐的年齡,卻也是難得了。
沈月思索了一瞬,便提筆蘸飽了墨汁,在留白出一揮而就,寫完便隨手將毛筆丟到了一邊,看着紙上的內容微微滿意地點了點頭。
在場對書法有所研究的人眼神頓時便是一凝,雖然還沒看到沈月的字,但單論勢而言,沈月至少也得到了大師的境界。
幾人不由面面相覷,沈家大小姐真的像二小姐說的那般不學無術嗎?
之前嘲諷了沈月的兩人見衆人似乎都被沈月震住了,忍不住又冒了出來,“架勢做的倒是挺足的,不過漂亮姿勢誰都會擺,沈大小姐敢不敢給我們看看你到底寫了些什麼呢?”
另一人也裝模作樣地搖頭道:“可惜了黃小姐這一幅好畫了。”
離得最近的黃小姐是第一個看清紙上內容的,忙不迭地給兩人打眼色,示意兩人別說了,兩人卻誤解了她的意思,反而越說越起勁。
終於有人湊上前看了一眼,隨即便不由目瞪口呆,然後奇怪地看了一眼還在喋喋不休的兩人。
有人帶頭,其他人也禁不住紛紛湊了上來,接下來的反應也是如出一轍。
被看的兩人一開始的時候只覺得莫名其妙,漸漸卻是感覺不對起來,心裡突然生出一股不妙的預感。
兩人對視一眼,也湊了過去。
只一眼,便瞪大了眼睛。想到自己剛纔說的那些話,兩人不由漲得臉色通紅。
其中一人依舊心有不甘,忍不住垂死掙扎地質疑道:“這詩真的是你寫的?”
言外之意便是懷疑沈月抄襲。
沈月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根本不屑於辯解。
旁邊卻是有人忍不住了,冷笑着衝那人道:“有本事就拿出證據了,沒證據就閉嘴。”
這些人的家裡雖然都依附於丞相府,使得他們平日裡不得不捧着沈薇薇,但也並非所有人都是是非黑白不分的人。
沈月這一手漂亮的書法還有驚才絕豔的詩已經在瞬間征服了許多人。
帝修寒也禁不住好奇起來,忍不住上前走上前看了一眼。 只見那留白處規規整整的寫着四行簪花小楷,婉約中卻又透着一股獨特的灑脫,與這芍藥圖倒是相得益彰。
不看詩句,單這手書法提現的風骨靈韻便足以稱一聲大師。
這大師可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稱號,能被稱作大師的書法家,一幅字至少價值千金,且還不一定求得到。
可以說是有價無市,而這樣一幅字,竟然被寫在了這堪堪達到上品門檻的芍藥圖上,自然是瞬間就將所有風采奪走了。
基本看到這幅圖的人,第一眼注意到的肯定是這四行字。
暗讚了一番沈月的書法造詣,帝修寒才認真品讀起了詩句。
“形似彤雲片,色若赤霞裹。翠如琉璃葉,紅勝珊瑚朵。”他輕聲唸完,脣角不由微微翹了翹。
這詩看起來平平淡淡,但結合着旁邊的畫卻是恰到好處,說一句好詩絕不爲過。
“啪啪啪”
一陣突兀的掌聲傳來,衆人才發現太子帶着帝塵墨和剩下的幾位皇子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鼓掌的正是太子。
衆人又是連忙行禮。
太子叫了起,便笑眯眯地看向沈月道:“沈大小姐總是讓孤刮目相看吶。”
那一臉溫和可親的模樣,彷彿之前調戲沈月不成被打的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
沈月心裡不由暗歎,果然每一個皇子天生都是最好的戲子,這演技簡直看不出半點破綻。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她也不能不給太子面子,只好淺笑道:“能得殿下側目,是小女的榮幸。”
她前世好歹也是做過皇后的人,演戲而已,誰不會呢。
太子看着嫣然淺笑的沈月,眼神不由閃了閃,眼底慢慢浮現出一抹強烈的征服欲。
她突然間發現,自己並不是對女人沒什麼興趣,只不過是因爲那些女人不能激起他的慾望罷了。
沈月這個女人,他一定要弄到手。
帝塵墨眼中也是異彩連連,蘭妃派人調教沈月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卻並不知道沈月竟然學的這麼出色。
沈薇薇之前被譽爲第一才女,第一美女,如今和沈月一比,竟沒有一樣比得上的。
果然還是母妃更有眼光些,只有最出色的女人才配成爲他的王妃。
沈月將兩人的神色收在眼底,微微垂眸,遮住了眼底的冷色。
沈薇薇卻是快要被氣瘋了,她本來是想要沈月出醜,沒想到卻是讓沈月出了大風頭,甚至把她都給完全壓了過去。
帝塵墨自己都沒注意,他看着沈月的神色是多麼的癡迷,沈薇薇卻敏銳的察覺到了。
她的心裡禁不住瞬間便升起了濃濃的危機感。
忍不住衝口便道:“姐姐藏得可真深,連我都不知道姐姐竟有如此才華呢。”
她心裡都快要嫉妒瘋了,語氣裡難免便帶上了幾分尖刻。
話裡話外暗示沈月的詩不是自己做的,畢竟在外人看來,她們是親姐妹,關係理當十分親密,若是沈月真有如此才華,她這個當妹妹的怎麼可能一無所知呢。
沈薇薇暗暗得意,等着衆人和她一起討伐沈月。
卻不想半晌都沒聽到想聽的話,反而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 “噗哧”
司徒玉兒第一個沒撐住,直接笑了出來。
她雖然視沈月爲死敵,恨不得立刻弄死她,但那並不代表她和沈薇薇就是朋友了。
正如才子和紈絝通常互相看不順眼一樣,司徒玉兒這樣不學無術的刁蠻大小姐自然也看沈薇薇這般所謂的才女十分不順眼。
逮着機會,立刻毫不客氣地冷嘲熱諷起來,“你不知道沈月會作詩,剛纔提議讓她作詩又是什麼用心?”
沈薇薇聞言,面色不由一白。
剛纔她被嫉妒衝昏了頭腦,竟然忘了這一點,此時卻是不知該如何解釋了。
沈月淡淡一笑道:“嗯,二妹也知道我的性格,向來都是不喜歡太過張揚的。”
此話一出,又給了沈薇薇重重一擊。
在場的人都知道,沈薇薇的性格最是張揚,她今日若是做了一首好詩或者畫了一幅好畫,基本明天就會傳遍全京城了。
若非如此,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頭還真不一定會落在她身上。
論身份能和才華能和她相提並論的女子還是有那麼幾個的,只是那幾位性子都比較內斂,並不喜在人前宣傳自己,名聲不免沒沈薇薇響亮。
只是,沈薇薇也確實有些真才實學,一直以來也沒人能在明面上真正壓過她一頭,這般張揚倒也沒人能說什麼。
畢竟,她有那個資本。
可是現在論容貌,論才華她全都被沈月給壓了下去,再把兩人放在一起這麼一對比,沈薇薇便越發落了下乘。
帝塵墨看了一眼沈薇薇,眼中劃過一抹失望。
剝去一切光環,沈薇薇也不過是一個平凡的普通女人罷了,跟他後院那些姬妾沒什麼兩樣,都是一樣的善妒而虛榮。
以前他只覺得沈月死板不通情趣,現在卻覺得這分明是氣度高華不與世俗同流合污。
還是母妃說得對,正妻就要端莊大氣,沈薇薇出身雖然好,卻一股小家子氣,給個側妃的位子也就差不多了。
嗯,明日他便進宮跟母妃說說,和沈月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帝塵墨正想着,耳邊卻突然響起了沈月的聲音。
“墨王殿下最近可有聽說過外面流傳甚廣的一則關於殿下與我的流言?”
帝塵墨不由一愣,顯然是完全沒想到沈月會突然提到這一茬。
而他自己也纔想起,這則流言本來是他派人傳出去的,而且原本也是打算在今日的宴會上將這件事翻出來,徹底解除和沈月之間的婚約。
可是,現在他已經改變了主意,這種流言自然要打壓下去,怎麼也沒想到沈月會主動提起來。
她難道不知道這會對她很不利嗎?
帝塵墨不由皺了皺眉,他如果說自己沒聽過,就太假了,只能裝模作樣地道:“謠言止於智者,本王不會相信這些無稽之談的。”
“那殿下是相信我的了?”沈月勾着脣角笑了起來,似乎很是開心。
腳下的步子似乎不經意間挪動了一下,正好便站在了帝修寒身旁。兩人之間雖然還隔着足有一人的距離,卻不知爲何,看起來就是格外和諧而親密,彷彿周圍人都不存在一般 。
帝塵墨的瞳孔瞬間狠狠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