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開始顛簸,在路上開始奔走着。
天色暗沉,一路斜風細雨,雨滴從最開始的小細雨慢慢變大,路上的行人都帶着蓑笠,匆匆來往。
寧輕顏躺在搖晃的擔架上,閉着眼睛,雨絲凝結成水珠,在她光潔的臉上滑落下去。
她無法睜開眼睛,因爲她是正躺在擔架上的,正對着天上的細雨。
被踩斷的腿骨滲透着寒意,身上的衣襟卻隨着雨勢加大,溼透了,粘稠地糊在身上,難受極了。
寧輕顏勉強呼出一口氣來,感覺全身又冷又熱,實在是難受極了,頭也昏昏沉沉的。
如畫深一腳淺一腳地跟着大隊伍,剛從最後面的馬車下來,看了一眼魑魅的傷勢,便往寧輕顏身旁趕了過去。
四個侍衛擡着,其中一個侍衛實在是難受,便猛地一提,卻將寧輕顏的斷腿翻了一下,頓時那擔架上的小人兒蜷縮成一團了。
天殺的!
寧輕顏低聲咒罵着,想要睜開眸子狠狠地罵一頓,卻發現四肢痠軟,沒了力氣。
如畫大聲罵道,“你們瘋了嗎?這可是太子側妃,哪容得你們這麼放肆!”
其中一個侍衛惡狠狠地對她吼道,“你個丫頭管這麼多!剛纔太子讓她上馬車,側妃說不不上的。自己矯情,受苦地還不是我們!”
如畫一看小姐,已經臉色蒼白,身子應該極其虛弱,直接跑到了上面攔住了,便說,“若是側妃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們也難辭其咎,將側妃送到最後面那輛馬車,若是有什麼事情,我一力承擔!”
四個侍衛面面相覷,走了多個時辰,突然下雨,路滑難走,若是在繼續走下去的話,那麼將會出現更大的問題來。
如畫趕緊摸了摸小姐的額頭,異常滾燙,大聲喝道,“側妃已經發燒了,若是死了,那就是你們的事情!”
爲首的侍衛與其他三個嘀咕了一句,三人便說好了,朝着如畫點了點頭。
魑魅所在的是最後的馬車,擔架停擱了片刻,正巧趕上了。
如畫輕輕地扶着寧輕顏,在四個侍衛的幫助下,將她擡進了馬車內,稀稀落落的水落了下來,打溼了馬車內的絨毯上。
魑魅側過頭來,仍舊趴在那馬車上,身上蓋着暖和的棉被,看了一眼渾身溼漉漉的,陷入昏厥的寧輕顏,忍不住說道,“將我擡出去,趕緊給她換身衣服,否則寒氣入身,容易落下病根。
如畫看了一眼寧輕顏,點了點頭,將魑魅身上的棉被揭開。
魑魅身上的雖說打了一百大板,可到底有些武功底子在身上,所以無礙,只是行動起來仍然有些遲緩罷了!
魑魅扶着馬車的座子,走到轎子外面,咬着牙坐了下來。
如畫見狀趕緊剝着她身上溼漉漉的衣服來,從包裹中找出了自己隨身帶的一套新衣服,輕輕地打開。
這新衣服可是張將軍命人給她與詡芮做的,一人一身,張將軍多好呀,可惜兩人卻是有緣無分!
如畫手忙腳亂地將她的衣服撥開,輕輕地擦拭着她的身子,看到那一條青紫的斷腿的時候,忍不住落淚了。
寧輕顏硬生生地扯了一口氣,昏厥的眸子慢慢地睜開,眼前不是青絲細雨了,也不是滿臉蔥翠的山林。
青色的長鍛,連空氣都是暖意十足的,好像是到了馬車上。
如畫摸了摸臉上的淚珠,勉強露出了笑容來,“小姐,到了馬車裡了,我這就給您換身衣服,看着腿,都腫成什麼樣了,咱們在南懷國何曾受過這樣的苦!”
在南懷國的時候?
寧輕顏猛地睜開眸子,打了一個機靈,看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換得差不多了,嶄新的一套,桃粉色的綢緞錦袍,乾淨清麗。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隨即問道,“剛纔我身上的衣服呢?”
如畫一愣,將座子上那一身衣服拿了過來,“小姐,你要這溼衣服做什麼?”
寧輕顏伸長手臂,接了過來,在綬帶處摸索着,終於找到了那一枚小紅針,頓時鬆了一口氣,將那一枚紅針拿了出來。
“扶我起來!”
如畫趕緊扶着她,拿着那一牀棉被,放在她的身後來,寧輕顏半躺着身子,拿着那小紅針,輕輕地紮在斷腿的穴位上。
溫熱的感覺貫通身上,寒氣稍稍褪去了一些,總算是將身上的寒氣逼了出來,只是頭腦仍然有些發熱,看來確實是受了風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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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她這副身子,可真的不能逞強了!
如畫見她沒事,便說,“魑魅還在外面淋雨呢?我去喊他進來。”
寧輕顏淡然一笑,小手將紅色的小紅針收了起來,放在腰間的綬帶中,將斷腿處的衣服輕輕地落下來。
如畫掀起了簾子,外面仍舊是稀稀落落的小雨,天色已經全黑了,迎面撲來一股寒氣。
可是四周卻並未見到魑魅的身影來。
如畫一狠心,又鑽進了馬車中,如今需要被照顧的是小姐,她可不能再扔下小姐不顧了!
一路顛簸,一路行進着。
寧輕顏在顛簸中發了一天一夜的高燒,只喝了一些水,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如畫也是沒了辦法。
後來,如畫總算是弄來了一些小米粥,讓她稍微吃了一些,這才稍稍有些好轉。
大道平坦,車馬相同,路上人聲鼎沸,家家戶戶做生意,好不熱鬧。
第三日凌晨,終於趕到了京城入口。
連帶着病弱的寧輕顏也輕輕地掀起了簾子,馬車一路通達,到了京城入口,到了正門的時候,不能再行進馬車了。
寧輕顏看着宏大的皇宮,一望無際的深深宮牆,竟然生出了一種無力感,她微微舔了一下乾裂的嘴脣,一個無奈地笑容盪漾開來。
馬車在京道上停下了。
這三日寧輕顏雖說沒有吃什麼東西,不過都是有原因的,在馬車上如廁太麻煩,她就乾脆不吃了。只是這斷腿她日日都施針,此刻也覺得好多了,稍稍能動彈,可是她還不能暴露。
如畫輕輕地架着她,柔聲說道,“小姐別難過,到時候我拿着絲巾把你的臉蒙上,這樣路上的妃子宮女太監什麼的,都看不見你了!”
“無礙,我被太子打斷腿一事怕是早已傳入宮中,這時候還要這臉面做什麼!”
寧輕顏被架了出去,外面侍衛接洽着,她靈巧的身子被擡到了擔架上面,正對着湛藍色的天空。
清澈透亮,讓她有一刻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