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浣衣房中,幾個新進府的男奴正在恪盡職守的洗衣服。
“趕緊把二家主棲成房的衣服洗洗乾淨,皁角什麼的多抹點,仔仔細細地洗,二家主那脾氣又不是不知道,沾了一點污垢,小心腦袋。”
“一個男人搗衣杵會不會使?啊!就這點力氣,沒吃飯是不是?”
丫鬟沒好氣地將積累一手窩的瓜子殼摔在男人頭上。
幾個男奴被罵得聲不敢出,只能更加勤奮賣力地搓衣服。
其中一個男奴小李點了幾遍今日的浣衣牌,小心翼翼地詢問:“今日怎不見少夫人房中的衣服?”
“少夫人就那幾件衣服還能洗丟了不成?”年長的丫鬟事不關己地眄了他一眼,也懶得起身去查看,直接忽略這件事,繼續道:“趕緊把棲成房的洗起來,別耽誤時間。”
“可是……”
小李還準備說什麼,旁邊的男奴趕緊拉住他,小聲提示:“別問了,來了弈府,你就假裝沒有少夫人這個人。”
“爲何?”小李不解。
“諾,那就是少夫人的房間。”男奴往柴房傍邊的一間下房遙遙一指,神色都略帶鄙夷:“你見過有少夫人住那種房間嗎?”
“沒有。”這是個不用思考的問題。
“那不就是了……”
小李慢條斯理地打斷他:“畢竟整個淮寧城只有簡一被稱作少夫人。”
“……”
幾人正小聲嘀咕着,忽然,小李兩眼放光地看着那頭:“那就是少夫人?”
“嚇到了吧?”男奴搖頭諷刺,隨之,習慣性地順着他眼光看過去,頓時瞠目結舌。
此刻,簡一羅綺文秀,風流蘊籍,立於自己房門前,臉上同樣瞠目結舌。
她這本就破舊不堪的房間竟被一掃而空!莫說被褥,就是連個抹布都沒有?!
簡一快步過來,在洗衣盆裡找了一遍,大丫鬟被忽然氣勢洶洶的少夫人嚇了一跳,連忙道:“這裡沒有少夫人的衣服,倒是今日看見常習過來將東西收走了……”
簡一動作一頓:“……好你的弈南初!”
臥室之中,燈火繾綣,明明滅滅,弈南初正手執書卷,彷彿看得入神,卻遲遲未翻過一頁。
“弈南初!”這時,囂張跋扈的簡一踹門而入,開口就問:“我房間的東西呢?”
弈南初這才慢條斯理地翻過一頁書,雲淡風輕道:“扔了。”
“扔了?”簡一不可思議,但轉念一想:“也可以,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朝他伸手,“給錢就行。”
看着她這副理直氣壯的索要模樣,弈南初不禁冷笑。
花着他的錢,穿着他買的衣服,卻去勾搭別的男人,現在竟還敢這麼坦然無畏地出現在他眼前……想到適才她調戲應宇熙的模樣,弈南初心中便有一團火猛烈燃燒起來!
他闔上手中竹簡,忽然起身一步逼近她。看着氣勢壓人的弈南初,簡一登時手足無措,吞了吞口水:“你、你幹什麼?”
他盯了她半響,忽然靠近她耳邊,陰冷一笑:“我忽然覺得母親說得對,我們應該要有一個孩子。”
簡一頓時心頭一顫,咬牙強裝鎮定:“你這麼優秀高傲的人,你一定要潔身自好,作爲一個男人,你、你不能這麼隨便!”
他笑:“我們是夫妻,你我之間,有什麼隨不隨便的?”
簡一要哭了:“我就是一個鄉野丫頭,我不配得到你……”
他捏起她的下巴,左右打量一番後,鼓勵道:“我如今瞧着你,倒也秀色可餐,你也要對自己有點自信。”
簡一:“……”
原著設定之中弈南初孤高性冷,根本就不屑於與簡一有肢體接觸,然現在她不過是換一身裝扮他就願意委身屈就了?所以男人果然是視覺動物!在任何時空都是下半身犯錯不分對象的存在!
簡一心頭悽苦,眼見那個涼薄的脣就要吻下來了,只能垂死掙扎:“你明明答應過我繼承權拿到之後,就要與我和離的!”
身前高大的身影猛然巨震。他垂目看他,眼中柔情煙消雲散:“你居然想和離?”
簡一點頭,“不和離你怎麼把一半財產過戶到我個人名下?”
聞言,弈南初原本僵硬氣憤的臉已經可以用窮兇極惡來形容了。
當年是簡一跪在地上,梨花帶雨地懇求他,只要他花錢救治她病重在牀的父親,她什麼條件都答應。
入贅弈府當天,他就條理清楚地講過得到家產之前,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人前夫妻、人後主僕。但是如今家產沒到手,她居然敢先跟他提和離?
還是爲了家產??
她怕不是瘋了!!!
弈南初放在她肩上的手,彷彿已能將她捏成粉碎:“那你今日說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
“我今日說什麼了?”見弈南初眸子寒光慎人,簡一不得不細細回想一番白日裡的事,這才茅塞頓開,知道弈南初爲什麼忽然想給她獻身了。
他不會以爲白日裡自己的那番話是在跟他表白吧?
“你說騎射一事?”簡一焦急撇開關係:“我幫你說話,那還不是爲了家產。”
“家產?”弈南初顯然不能理解。
簡一嘆氣:“你想想,如果是我持弓上陣,讓弈家丟盡顏面,成爲笑柄,你母親是不是必定對我有所責難?但你上陣就不同了,你上去不管結局如何,都不至於讓你母親重新考慮繼承人之事,我那番話只是旁敲側擊地向你母親表示我作爲贅妻該有的態度,讓你母親安心而已。”
聽完,弈南初眸光裡漸漸冷了下去,連帶聲音也涼薄了幾分:“原來是這樣,我竟還以爲……”
“你以爲什麼?”簡一白了他一眼,打趣道:“以爲我深情表白?想什麼呢?”
他清淺一笑,漆黑的雙眸裡面卻是滔天的怒火,而手卻意外地鬆開了她,退開幾步,負手一旁,鎮靜道:“過幾日你要進宮面聖,我們弈家與皇族有鍥約,弈家提供軍餉,但商會會長這個職位由弈家沿襲繼承,母親會寫好爵位請奏表,你去面聖就兩件事,一、順利拿到官位,二、說服國主,在官位上寫我的名字,事成之後,咱們就和離。”
冷冰冰地交代完畢後,弈南初轉身就出去了。
門外常學守候多時,裡面對話自然也聽得一清二楚,見弈南初忽然出來,急步離開,他趕緊追上,滿臉費解地詢問道:“少主,您真的要將家產分一半給少夫人?”
“分啊。”這時,弈南初鋒利的眸光彷彿在琢磨怎麼剝簡一的皮:“死人要錢財又何用?”
常學當即反應過來,面露驚恐:“少主是打算事成之後將少夫人……”他擡手在脖子上做了“抹殺”的手勢。
弈南初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