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消沉的日子裡,許展顏的安慰,讓我的人生燃起了一絲溫暖的火花,而我們之間也漸漸生出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從那以後,他幾乎每天都會陪我一會,我以爲我漸漸好起來了,我以爲再次見到林允樂,我已經不會再無法自控。可那還是發生了,緊接着便是前面提到的那場雨裡的相見,匆匆相遇,尷尬收場。

我曾經以爲事情就此結束了,我冷妙其不會再和林允樂有任何交集,也更不會再和夏陽談心說笑。可是,兩個星期不到,我知道,我的懦弱和水瓶座氾濫的同情心及博愛的天性又出賣了我,我又一次在自己尚未癒合的傷口上狠狠地撒了一把鹽,痛到無力,卻還是做了,爲了夏陽,這個大四畢業恨我入骨的女人。可是當時的她讓我心疼,曾經的她是那麼的善良和癡情,也許這份善良和執着只給了一個人,那就是林允樂,這個她一見鍾情且又愛又恨的男人。

那天下午沒課,我坐在牀上看着一本閒書,等着下午六點到十點的兼職。門被敲響了,我猜測不是書源就是許展顏,因爲我這裡只有他們倆是常客,我微笑着蹦下去開門。門開了,我卻笑不出來了,夏陽那雙腫的核桃一樣的眼睛,我到現在都不會忘。我們倆就那樣尷尬的站了幾秒鐘,正當我思索着說什麼時,她一下撲進我的懷裡,嚎啕大哭,我怕別人聽到聲音,趕緊拉她進屋迅速關上了門。

“你怎麼了,有什麼事你好好說,別哭啊,你……唉……”我被嚇得語無倫次。

我當時想她一定是遇到了巨大的打擊,就像當初奶奶過世我的瘋狂一樣。可她卻一直在哭就是不說話,無可奈何,我就那樣乾坐着看她哭,直到她抓住我的手自己開口說話。

“其子,小樂要跟我分手,你幫幫我,我知道他最聽你的話,求你,幫幫我,我知道你一定能挽回的,一定能挽回的……”她不停重複着這句話。

我覺得空氣就此凝滯了,不知道爲什麼,那一刻,我竟然有些許興奮,我想我真的是無恥了,當然,那種感覺一閃而過,且瞬間就被心痛代替了,我難道是因爲林允樂要分手而覺得自己有了機會,還是認爲他的分手驗證了我在他心裡的一席之地? 原來在愛情面前,每個女人都有着自己的小自私和不清醒、不理智,就像夏陽瞞着林允樂我回到學校的事實,也默認了我爲了遠離林允樂而編織的“手機被摔報廢”的謊言。這些都是她當時主動提及的,奇怪的是,我再也沒有了責怪她的心思,從我自己身上,我終於理解了女人的自私是相通的,可能壓根就不存在對與錯。

結局是,我答應了她,那片刻的掙扎是我活到現在做的最艱難的決定,我知道我可能再也回不了頭了。

其實我還是想問問她,如果沒有林允樂,她還會踏進我的房間嗎?

回想當初爲了躲開林允樂,我獨自跑到陌生城市假裝去看同學,結果還沒到車站就看到她的一條短信,是問我大概什麼時候回來,我當時一陣感動,心想着她還是很關心我的。可緊接着心就涼了半截,她的第二條短信是問我能不能幫“我的小樂哥哥”買回去的票,多麼親切的一個稱呼,是啊,他成了我的哥哥,買票的託付似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短信上她解釋說天太熱他們不想來回跑,對此我真的只想呵呵一笑。

炎炎烈日下我排了很久的隊幫她的小樂帶了票,那時KTV事件還沒有發生,我們還維持着表面的和平,只是瞞着一個男人默認了我的閃躲。回到學校,只有林允樂一個人穿着旅館的拖鞋懶洋洋的出來拿票,我沒有看到夏陽,本來說好的他倆一起來找我,結果夏陽臨時變卦,說她就不去了,還是讓林允樂一個人過來比較好。這話細品真的很不是滋味。

同爲女孩子,她的心思我明白,她是想給我們倆單獨見面的機會,彌補她的愧疚,估計她所謂的愧疚是覺得我與林允樂認識在前,他們談了戀愛,而我失去了一個朋友。其次,也爲了補償我冒着如火的烈日替一個即將跟我不再相關而與她息息相關的男人帶票的不快和苦悶。也許夏陽打心底覺得林允樂是我的一劑良藥,可是她錯了,我需要的不是這些,情感的施捨只會更讓我感覺自己是個實實在在的棋子,我不願做一個棄之可惜的玩偶,可現在,我真的覺得自己是。

我在心裡一遍一遍的苦笑着,我有時候還在想,如果我在他們倆心裡是重要的,爲什麼他們當時不是一起去火車站買票順便接我這個名義上的妹妹呢,那樣不是更好嗎?說不定我還真的會被感動一下,然而事實卻是眼前這樣。儘管知道理論上這樣的做法也許純屬 朋友間的幫忙,但情感上還是有些失落。

我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把見林允樂一面當成期盼,我把票塞給他就走了。他一邊遞錢給我一邊想說話,我擺擺手表示阻止:“不用,這點錢我還付得起,天真的太熱了,我先回了。”

如果說我曾經真的有很多話想跟他說,可那一刻我什麼都不想說,突然覺得一切都沒有了必要,那時愛情可能還沒有真的到來,只是隱約覺得自己作爲妹妹或者朋友的重要性瞬間被抹殺了。

我是真的不再重要,如果非要說還重要的話,那就是早餐派送海螺姑娘吧。因爲他每次來,他們都在學校外面住,而在宿舍醒來的早晨,我幾乎都會收到她的短信,讓我從學校麪包房幫我的哥哥帶點早飯送過去,還要附帶一句,她的不用帶。我想她是不好意思讓我花錢,貌似帶早飯給哥哥是我分內的事,而她的早飯不應該是我分內的事。其實我真的想說,你們倆戀愛跟我有毛關係,你們倆的早飯都不該是我的工作範圍。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帶雙份是必須的,我是不富裕,可我不在乎這些,即便他們與我無關,愛可以丟,臉丟不起。

到現在我也想不明白她的用意,當時只知道她肯定很愛他,知道他不愛吃早飯,所以每次都提前預備哄他吃下。我也記不得自己做了多少次這樣的傻瓜,一切就這樣過去了。直到KTV風波,我才終於改了行,重新迴歸了自己,可本該無暇的心卻在每次的接觸中惹上了塵埃,一層接一層,越來越難擦拭乾淨。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再等你……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你眼帶笑意。”我用新換的號碼撥通了林允樂的電話,曾經的校園IC卡早已廢棄,裡面傳來周杰倫的《青花瓷》彩鈴,我心頭不由的一震,這是我們大學初識時討論的歌曲。

他第一次撥打我的電話,我的手機彩鈴是《蘭亭序》,我認爲這首歌是方文山的文字和周杰倫的曲風結合最完美的一首歌曲,即便到了今天,依然令我深深的折服。當初的我們由《蘭亭序》聊到了《青花瓷》,我從來不知道我們倆的話題也可以這麼投機。而今,他的手機彩鈴變成了《青花瓷》,儘管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儘管我們已經漸行漸遠,可這久違的音樂還是給我已經冷掉的心增添了一絲暖意。

周杰倫的歌曲還在悠悠的唱着,電話一直沒有人接,我剛想掛掉,話筒裡傳來熟悉的聲音,“喂,哪位?”

停了好幾秒,我才應了一聲“是我……”

“其子?你是其子!你換號了?”

他的語氣從一開始的驚喜瞬間變得諷刺,“我還以爲是誰呢,真難得啊!你不是都拉黑我了嗎?怎麼我今天又有這麼大面子了,還勞駕您主動聯繫啊,是不是被你那個倒追的男朋友甩了,這才突然想起我來了?請問您有什麼指示啊?”

這一連串嘲諷的話語竟然是從電話那頭我曾經那麼那麼思念的男人嘴裡說出的。我想我是聽錯了,可我沒有,還沒等他說完,我立即掛掉了電話,然後關機了。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使勁的回想着,原來他還在恨我!我對着天空笑着,滾燙的眼淚一咕嚕的落了下來。

第二天上課我給夏陽寫了個紙條:對不起,我昨天打電話給他了,他好像不待見我,根本不聽我說話,我想你高估了我的位置,這忙我可能幫不了了。還有,愛情之間本就沒有誰對誰錯,兩個相愛的人別太在乎面子和尊嚴,你如果真放不下他,就放下姿態去爭取吧,我想你的爭取比我的勸說更有效果。她回了句謝謝,我看着她憔悴的臉,心裡滿是憂傷。

晚上,我接到了林允樂打來的電話,起初還有些猶豫,思考了幾秒鐘我還是鼓起勇氣按下了接聽鍵打算迎來又一次激烈的嘲諷。可是出乎我的意料,這次的他很平靜,開口就說了一句讓我終生難忘的情話,姑且把那當作情話吧,至少那一刻讓我感覺即使馬上死掉,我也沒有遺憾了。第一次聽到他有點結巴的說話,我本來以爲是他緊張的緣故,結果證明那是酒醉的胡話。

他慢悠悠的一字一句地說:“其子,我……我好想……你,想……你……”他不斷重複着這句話,而電話這頭的我早已淚流滿面。

“其實我,我也……”我真的想告訴他其實我早就愛上了他,其實我一直很想他,可話到嘴邊又被他的一句話打回了原型。

他說:“我跟夏陽分手了,本來答應過你永遠不會提分手,可我現在什麼心情承諾都不想理會,只想你回來,回到我身邊,就算像以前一樣也好,回來吧,別再躲着我,就算你還是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就算你心裡一直沒有我的位置。我只想每天見到你,能給你打電話,給你說笑話……”

他沒有再說下去,不是他不想說,而是我打斷了他。是的,是我打斷了他,我承認當時的我已經感動的忘乎所以,我終於親耳聽到他親口說出了對我的情感,那一刻所有的恨都煙消雲散了。

也許女人的心終究狠不過男人,總是在不該心軟的時候心軟,此刻電話那頭的他是那麼的溫柔,對比昨天的冷酷絕情簡直是天壤之別。

我的思緒在翻轉,我想到了夏陽,這個深愛他而他卻不愛的女人,我想到了夏陽的請求,想到了儘管真心相愛,卻依然是名不正言不順的表白,我已經矛盾到不行。我想我真的是天生的演員,我轉念間收起了剛纔濃濃的愛意和感動,所謂“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我終究不知道自己在這一念之間是成了佛還是成了魔。

“好了,別說了,你喝醉了,我知道你和夏陽吵架了,還沒和好呢?小兩口牀頭吵架牀尾和,有什麼深仇大恨需要冷戰這麼久啊,你別忘了,你當初答應過我要好好對她的。”我很快將話題轉到了他們身上,我想我需要及時提醒他,他和夏陽纔是情侶,而我,也只是我而已。

這件事情我們心照不宣,彼此都把那當作是醉言醉語,誰都沒有提起過,就好像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甚至有時候連我自己都懷疑那是自己幻化的夢境,可能真的沒有存在過。因爲自他們和好之後,我再也沒有感受到他對我的強烈愛意,我們真的成了一對比親兄妹更純潔的兄妹。

在我的極力勸導下他們重歸於好了,條件是要我回到他身邊,彼此不要再有隔閡,希望我們三個像以前一樣的好,至於位置輕重,他會自己掂量,不用我操心。

而我也確實信了,在那個時候,我的腦海裡又一次閃現出夏陽憂傷憔悴的雙眼,我覺得我真的幫了她,然而現在回憶起來我是真的做錯了。有人說,方向錯了停下來就是前進,可我明知道錯了,還是推着往前走,我的善念漸漸成了夏陽心中的魔鬼。然而等你清醒的那天,一切卻都太遲了,覆水難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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