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榔閃眼一看,獻計的是楊喬然。
“桐若,有何妙計?”
“陛下,如今還沒有見着孫某使節,還不能確定其索封就是王爵。倘若果如陛下所見,孫某請封王爵,依臣之見,可賞孫某一人王爵,其他人最多可授爲公爵。”
“桐若,你這計策是一桃殺三士?令其內部生隙,然後大亂,我可趁亂取之?”朱由榔一聽就明白了,楊喬然獻的是一條毒計。
“正是,臣就是此意。想孫某未曾降先請封,如此貪婪之人收之無用,將來亦必成大患。”楊喬然答道。
“陛下,臣對楊大人的計策不敢苟同。”陳邦彥站出來說道:“陛下,孫某請封王爵決不能允可,無論是不是計策,都不可行。一來,王爵之賞此例一開,後患無窮,於孫某而言,日後再立大功怎麼賞?賞無可賞之下,只有與朝廷爲敵一條路可走;於陛下而言,此賞一出,之後若還有請降者如何處置?不依此例,則降者未必再降,即使降了也必生嫌隙;若依此例,日後必然王爵橫行,後患無窮啊。”
“陛下,臣附議。”呂大器一聽陳邦彥的分析,覺得甚是有理,從長遠來看,陳邦彥的分析最爲正確。
“陛下,臣等附議。”瞿式耜、陳子壯也都附和道。
“陛下,諸公,楊某並非不知如此做的危害,可是,如今我永曆朝三面受敵,若是雲南再反,廣西危矣!”楊喬然着急地說道。
“是啊,當下我朝能應付得了四面受敵的危局嗎?陛下,諸公,不可不慎啊。”吳炳非常贊成楊喬然的意見,覺得以一王爵換西部安寧,怎麼算怎麼都是一筆賺錢的買賣。
“太沖,你有何高見?”朱由榔思前想後,終是難以決斷,閃眼一瞧,黃宗羲一直皺着眉頭在思考,也不知他在想什麼。
“陛下,物質決定意識,當前的形勢決定了,雲南不能亂;而意識又反作用於物質,王爵之位又不能輕賞。諸位大人所見無非就是這兩個方面,所以臣在想,能不能找到一個兩全齊美的方法,既不賞王爵,雲南又不亂呢?”黃宗羲答道。
一聽此言,朱由榔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玩辯證法玩得怪溜,誰不知道兩全齊美最好,現在不都在想呢嗎?說這些車軲轆話來搪塞朕,有用嗎?”
“太沖,最近想不想吃雞?”朱由榔陰陰地問了一句。
黃宗羲嚇得一縮脖子:“陛下,臣最近茹素,一切肉食免進。那個,陛下,臣方纔之意是說,咱們先不忙下結論,先見過孫某使者再說,若真是索封王爵,咱們先不忙答覆他,慢慢計議不遲。或許,以我朝之蓬勃氣象,再曉之以理,使者自己就放棄了索封的想法也說不定。”
黃宗羲的想法是走一步看一步,看能不能在使者身上下下功夫。
“好吧,就先見見使者再說。不過,朕有言在先,絕不會封孫某王爵。朕不想做受人掣肘的弱主,朕要做的是一個乾綱獨斷、威加四海的強主;朕需要的是同心協力共抗強清的臣子,不需要挾兵自重、貪圖名利的亂賊,兵力再多也不行。孫某若不提非份之想還則罷了,若有非份之想,待朕打敗博洛,必提一旅之師西進,殄滅了他。”
說到這裡,朱由榔緩了緩口氣,接着說道:“當然,軍國大事也不能光憑一時義氣,要講究智謀,但最終結果,必須是這樣。”
“桐若,太沖,你二人先去見見這個任僎,探探他的底,可以帶他在廣州城裡四處轉一轉,看一看朕之新政帶來的變化。”
“是,臣遵旨。”楊喬然和黃宗羲躬身領旨。
“呵,任僎一個小小的使臣,竟勞朕之兩位大學士親陪,夠給他面子的了。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住?”朱由榔輕叱一聲。
……
任僎,字福存,豫西人,崇禎元年,得中秀才功名。
任僎本是豫西富人,因陝西鬧兵禍,豫西正當其衝,於是他舉家遷往湖北避難。誰知道湖北也不是安樂淨土,崇禎七年,張獻忠殺到湖北,任僎全家被搶,妻子僕女被亂兵堵在屋內,欲行不軌。任僎氣得跳腳大罵,但被亂兵所執,又身無寸鐵,只能眼睜睜看着妻子受辱。
就在這時,張獻忠義子張可望路過任家,正聽到任僎大罵,進來一看,見任僎作讀書人打扮,面對刀槍夷然不懼,對他生了好感,連忙喝止亂兵,救了任僎妻子。
任僎從此之後,就成了張可望的幕僚,因爲其有文化,能識文斷字,抄抄寫寫,而且對兵書戰策也很熟悉,每有戰事,常獻奇謀,因此迅速得到張可望信任,成了他的心腹手下。
如今,張可望改回祖姓,併成了大西國新國主,就任命任僎爲大西國兵部尚書。
孫可望的東攻桂林、廣東以觀天下風色之計,就是任僎所獻。任僎覺得,清兵勢大,實在難以與之抗衡,“八大王”張獻忠縱橫天下,那是何等英雄?!以他之能都不能敵,何況他的四個義子?只有逃到廣東,再尋機出海,覓一海島棲身,方可爲萬全之所。
孫可望對他的計策非常讚賞,但沒想到這一策略受到李定國的強烈反對,竟不惜一死相抗。無奈之下,孫可望只好放棄攻打桂林和廣東的計劃,派使者來廣州談判,任僎是在這種情況之下被委以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