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斌,別激動。前日我確實想岔了,這幾日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當日我想的是,迎立唐王,應該是一條迅速穩定局面的路子,於陛下開創的基業有利。可後來一想,不對,真要那樣,會不會存在人亡政息的可能?真要出現那種局面,不但於恢復大明江山無益,反而會大大有害。所以,我如今已經想通了,決定跟你站在一起。”陳子壯說道。
“至於你說的我叫林覺和豪兒去府裡,確有此事。只不過,我是囑咐他們,不要受人蠱惑,要保證軍隊的穩定。你可是冤枉我了。”陳子壯接着說道。
“好好好,陳大人,令斌剛纔出言無狀,還請莫怪。”陳邦彥一聽,大喜,只要陳子壯站到自己這一方,瞿式耜他們還能有什麼作秋?
“你!陳集生,你怎可首鼠兩端?!”瞿式耜氣急,斥責道。
呂大器和楊喬然一看陳子壯改變了態度,兩人頓覺意興索然。
這還怎麼玩?廣州城裡的軍隊都在這倆人手裡掌握着,看陳邦彥那個樣子,如果這時候再固執已見,不排除他讓錦衣衛拿人的可能。
“唉,其實,我也改變了看法。瞿公,請你莫怪,先帝屍骨未寒,咱們不能做出令天下人恥笑的事啊。”呂大器幽幽地說道。
“是,瞿公,前日我們所議,確實不妥啊。我這幾日茶飯不思,夜不能昧,感覺那樣做太對不起陛下知遇之恩了。”楊喬然也附和着說道。
“你!你!你!”
呂大器用手挨個指着陳子壯、呂大器、楊喬然,大怒,罵道:“你們這起子反覆無常的小人!”
得,把陳邦彥罵他們的話,他原個奉還了。
罵完,瞿式耜氣往上撞,咕咚一聲,仰倒在地上——竟給氣暈了!
這下子內閣亂套了,衆人趕緊找郎中,忙活了好一陣子,瞿式耜終於醒過來了,他挨個看了看內閣中的各位大佬,心裡嘆了口氣:“這可怎麼辦?”
衆人也都沉默不語。
正在這時,就見馬吉翔匆匆進來,看了看衆人,然後對陳邦彥說道:“陳大人,陛下派侍衛回來傳旨!”
“什麼?你說什麼?”陳邦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抓住馬吉翔的手問道。
“陛下派侍衛回來傳旨,現在正等在門外。”馬吉翔再次說了一遍。
“真的,你說的是真的?”陳邦彥驚喜交集,雙手用力緊緊抓住馬吉翔的手臂。
不光是他,瞿式耜、陳子壯、呂大器、楊喬然也都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馬吉翔。
“好我的陳大人哎,把下官的手都掐疼了。千真萬確,是御前侍衛文鐵親自來的。這麼大的事,下官哪敢胡言亂語?”馬吉翔呲着牙說道。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陳邦彥得到確切消息,仰面朝天,邊說邊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再看那幾位,也都是很激動的樣子。
“瞿公,你看?”
陳邦彥一聽陛下安然無恙,稍一沉吟,轉問瞿式耜道。
雖然兩人起了爭執,但如今陛下無事,一切都將回歸原位,瞿式耜畢竟是首輔,他可不能越俎代庖。
“快請進來,快請進來。”瞿式耜忙不迭地從躺椅上坐起來,對馬吉翔道。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前者突遇颱風,幸天庇佑,並無大難,並收服施琅,緝捕徐貴相,諸臣工勿憂。今聞廣州市面穩定,百姓生活如常,朕心甚慰,全賴諸臣工齊心協力,共流艱危。朕將繼續往援漳州,望諸臣工名安其命,各司其職,務使廣州穩定如昔。欽此!”
“臣遵旨!”
瞿式耜等聽完聖旨,心都徹底放了下來,又抓住文鐵詳細詢問了各種細節,包括龍體是否安康,如何遇上徐貴相,如何脫險,如何收服施琅等。文金把事情詳細敘述一遍,瞿式耜等才放他去了宮裡,去給太后、皇后請安。
文金走了,馬吉翔也走了。內閣衆人心思各異,都在想着如何面對這種突然出現的情況。
瞿式耜此時已經氣血回宮,心也漸漸安定下來。
得知皇上無恙,他是從心底高興的。雖然他做出的迎立唐王的決定,日後未必會得到皇上的諒解,但他內心是無愧的。他沒有考慮私利,也沒有考慮他人的感受,一心一意地只想着如何對朝廷穩定、對復明大業有利。
他唯一感覺愧疚的,是行事太操切了些,只憑經驗而斷,覺得皇上這回不可能起死回生。若是皇上龍馭九賓,他堅信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然而,皇上確實洪福齊天,這麼大的災難難,竟然讓他挺回來了,如果不用上天庇佑來解釋,瞿式耜自己都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
他知道,自己這番心思,皇上未必能清楚瞭解,再加上跟陳邦彥的激烈爭論,自己這回應該是不可避免地遭受同僚彈劾。當皇上知道了自己的表現之後,往好裡想,也得免職,若是往壞裡想,遭受牢獄之災或者就此丟掉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如今還有好多事要做,皇上的決定沒下來之前,自己還得繼續挑頭幹着。
“諸公,皇上有驚無險,可以說是我大明大幸。這幾日朝中情勢,瞿某會向皇上稟報,並請罪,瞿某個人之去留自由皇上決定。但在此之前,還請諸公各司其職,勿懈勿怠。”瞿式耜還是很勇敢地承擔起了首輔的責任。
聽了他的話,陳邦彥、呂大器、楊喬然、陳子壯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誰也沒有幸災樂禍,誰也沒有出言頂撞。
……
回到府裡後,快步向趙玉喬的房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