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見東城門樓黃羅傘蓋下,有一位身着明黃色皇袍的年輕人坐着,兩邊圍着一羣官員、侍衛。
想來這就是朱由榔了。
離着九眼橋三十多丈,濟爾哈朗、洪承疇和副將達海、哈佔一勒絲繮,將馬停下。
哈佔和達海都是正藍旗下奴才。
隔着近一百丈,朱由榔的面目還是看不真切,只能看個大體輪廓。
感覺很年輕,很文靜,並無特異之處。
“那就是朱由榔小兒?看着也沒有三頭六臂嘛。”濟爾哈朗手中馬鞭一指城樓上的朱由榔,對洪承疇說道。
“看着像個書生……。可南明崛起,全仗此人啊,若是能拿下他,大清無憂矣。可這百餘丈距離,卻是不好跨過啊。”洪承疇道。
“是啊,護城河河寬水急,難以泅渡,只有眼前這座橋是唯一進攻路徑,大軍難以展開。廣州城真是易守難攻啊,怪不得當初李成棟帶一萬五千兵,打不下只有三五千守軍的廣州呢。”濟爾哈朗有些發愁地說道。
“爲今之計,只有等錢謙益裡應外合了,強攻怕是不妥。”洪承疇點點頭道。
“主子,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奴才願帶兵打頭陣,給朱由榔點顏色看看。”哈佔在一旁聽了濟爾哈朗和洪承疇的對話,心中不忿,昂然而出。
濟爾哈朗點了點頭,道:“既然見了朱由榔,不弄點動靜出來,好像對不住這位小皇帝。好吧,哈佔,派兵打一打也好,試試明軍的守城能力,看看是不是傳言的那麼厲害。”
“喳!”哈佔在馬上一拱手,就要往前面去。
“且慢。哈將軍,你看,明軍那是什麼兵器?跟燒火棍似的?”洪承疇阻了一阻,手指垛牆探出來的一根根黑乎乎的東西,問道。
“看着像是火銃。若是火銃,倒不可怕,它打不遠,殺傷力也不大,只須用盾牌護住全身,防住他第一波射擊就行了。”哈佔回道。
“不像火銃,火銃沒有這麼長。這樣,哈將軍,少派些兵,成散兵隊形,試探着攻一攻,看看那究竟是些什麼兵器?”洪承疇道。
“好。”哈佔答應一聲,催馬來到九眼橋前,準備試探攻城。
而此時,城頭上的朱由榔見來了幾騎馬,馬上之人雖不認識,但其身後的旗幟明確告訴他,來者就是濟爾哈朗和洪承疇。
“來者是濟爾哈朗和洪承疇吧?諸位愛卿,有見過此二人的嗎?”朱由榔問道。
衆位臣子全都搖頭說不認識。
“受之,你難道也沒有見過?”朱由榔問錢謙益。
“回陛下,臣見過二人,但無深交。”錢謙益逃不過去了,他曾任清朝禮部侍郎,若說與眼前二人不認識,那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沒有深交?哼!”朱由榔冷哼一聲。
錢謙益心裡“格登”一下子,不知道皇上忽然變色爲的是他,還是遠處的濟爾哈朗和洪承疇。
“怕是交情不淺吧?”朱由榔接着說道。
“陛下,臣確實與他們沒有深交,請陛下明察。”錢謙益“撲通”一聲跪下,連連磕頭叫屈。
白興一揮手,文銅、文鐵站到錢謙益身後。
見此情景,陳子壯、瞿式耜、黃宗羲、陳邦彥、陳際泰等互相對視一眼,他們都沒有想到,皇上會在此時發作錢謙益。
城外清兵正要攻城,大家都在等着看威龍槍的實戰效果,這時候發作錢謙益,總感覺有些不合時宜。
而吳炳、呂大器、楊喬然也瞧出不對來了,他們不明所以,不知道一向十分受寵的錢謙益,爲何竟惡了皇上?
“錢謙益,你自以爲很聰明是吧?哼,殊不知,你像個猴子一樣被耍來耍去,還自以爲聰明過人?!真是太好笑了。軍機處是爲誰設的?朕爲什麼還要設軍機處?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朱由榔冷笑道。
“老錢,皇上那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明君,就你這殘廢似的腦子,還想作間?你也不稱稱自己的斤兩?”陳際泰得意地附和道。
“呵呵呵……。”陳子壯、瞿式耜們聞言都輕聲笑起來。
錢謙益自從早上進入軍機處,就感覺到了不對,心就像在燒紅的鏊子上滾來滾去。因爲皇上一直沒有把話挑明,他也就裝作不知,自欺欺人地硬挺着。
今聽皇上把話挑明瞭,支撐他的最後一絲力氣也消散地無影無蹤,一下子癱軟在地:“哦,原來自己早就露出破綻了?設軍機處就是爲了困住我麼?”
“錢謙益,說起來,朕還要感謝你啊。若非你,朕哪裡能取得東海大捷?又如何能把尼堪、羅洛渾誘出堅城聚而殲之?那邊馬上的,就是你的主子,若非是你,朕又如何能把他們給誘到廣州城下?”朱由榔冷冷地說道。
“陛……下,臣……冤枉啊。”錢謙益還不死心,還在做着“皇上沒有證據”的夢。
“錢謙益,你以臣子自稱了,這話留着到陰曹地府給努爾哈赤或者黃臺吉說去吧,朕可擔當不起。像你這種皓髯匹夫、無恥老賊,必然臭名千古,遺笑萬年,爲後人所恥笑、唾罵!”朱由榔罵道。
“陛下,臣……實在是冤枉啊!”錢謙益死不認賬,咬定了牙根不認罪。
“哈哈哈……,朕不得不再次增加對你的佩服之情,你不但心黑如炭,還臉厚似牆!好吧,你的主子要攻城了,先讓你看看朕的底氣何在,一會兒再給你拿證據。”
“唉,誰叫朕心善呢,讓你臨死之前能一睹威龍鋼槍之威,省得你死後留有遺憾!”
朱由榔說完,把手一揮,文銅掐住錢謙益的脖子,讓他臉朝東跪,文鐵抓住他後腦的頭髮,讓他能清晰地看到清兵攻城的情景。
九眼橋外,二百多名清兵左手執盾,右手執手榴彈,像野獸一樣嗷嗷叫着,衝過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