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你再想想。去休息吧。”將茶杯續滿。藤蘿的陰影下,瓷杯壁上櫻花的圖案模模糊糊的……崇磬沒有表態,在她意料之中。母子倆大概都知道,繼續深談下去會是怎樣的,卻都沒有再說。
“那麼,晚安,媽媽。”葉崇磬站起來。
“晚安。”葉夫人說。她的手微微晃了一下,杯中茶水起了一點風浪。她仰頭看了下天空。隔着藤蘿,夜空被分割成極細的空間……
“湘湘?”邱亞拉輕聲叫着,睜開眼便看到趴在她牀邊睡着了的屹湘。歪着頭,淡淡的晨光透過窗戶進來,屹湘姣好的面容看起來更有些蒼白,眼下有兩片陰影……她昨晚頭疼發作,吃過藥之後睡的昏沉,之後的事情不太記得了。看屹湘的樣子,趴在一本厚厚的書上,想是就這樣守了她一宿。
屹湘睡的沉了,並沒立刻醒。
邱亞拉覺得口乾,也不想再出聲,伸手關了牀頭的燈,摸着額頭。這頭痛起來,真不像是自己的。亂扔了一通東西,可能嚇壞了Allen……想到Allen,她轉了下頭,超裡面那間房看去。只是想到,就聽到裡面悉悉索索的響,一個小小的身影就出現了——小細胳膊小短腿兒,套在漂亮舒服的棉睡衣裡,看到她醒了,跑過來。
她笑着伸出手來,小聲問:“醒了?”
Allen揉着眼睛,剛剛醒過來的漂亮的眼睛,有些惺忪,撅了下嘴巴,點點頭。
“怎麼不多睡會兒?還早呢。”邱亞拉給他拉了拉衣襟。
Allen朝着屹湘看一眼,踩在牀前的腳踏上,湊到邱亞拉跟前,親了她一下。
邱亞拉往裡面挪了挪,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Allen爬上牀去,蜷在邱亞拉身邊,然後,兩人疊着坐在那裡。邱亞拉示意Allen,Allen便伸手扯了扯屹湘散着的頭髮……
屹湘睜眼,抹了下下巴,就看到邱亞拉和Allen一模一樣的動作,都是手臂託着下巴,笑嘻嘻的看着她。她不禁又擦了下下巴,晃了晃頭。這麼睡實在是不舒服,可睜眼看到恢復正常的姑姑,和笑的像天使的Allen,所有的不舒服足以在瞬間一掃而光。她吸着氣,說:“怎麼不叫醒我。”她說着把當了枕頭的書合上。
隨手拿過來的,看書是次要的,主要的是怕姑姑發生什麼意外。還好一夜無事。她夜裡也幾次去看Allen。這孩子頗有大將之風,臨危不亂的,也許是知道有她在,睡的也安穩。她就在這一裡一外兩張牀邊徘徊了一夜,看着他們睡踏實了,她才踏實了。
“叫了呀,睡的跟小豬一樣,叫不醒的。”邱亞拉摩挲着Allen的頸子。柔柔暖暖的,想起來什麼,看了看壁上的掛鐘,問:“Allen不是說今天要出去玩?”她還記得Allen跑進來,有點興奮的說葉崇磬要帶他去個稀奇地方。當時她正頭疼欲裂。
“不去了。”Allen說。
屹湘和邱亞拉都看着他。
邱亞拉笑出來,說:“幹嘛,因爲Mummy頭疼?”她的下巴擱在Allen的頭頂上,搓了下。其實Allen很討厭人家都他的頭髮,可是她偏愛這樣,喜歡看他惱的小模樣。不料Allen今天沒反抗,倒點了點頭。她歪頭看着Allen。
Allen被她看的窘,翻了個身下牀,趴在牀沿上。
“那跟人家約好了,怎麼能出爾反爾?”邱亞拉笑着問。
Allen對了下手指,不出聲。
邱亞拉把他的小手拉過來,放到自己額頭上,問:“摸摸,燙不燙?”
Allen搖頭。
“吃了藥就好了。”邱亞拉對他眨眼,“再說醫生會看着我,你出去玩半天,讓大葉按時把你還回來就行。喜歡跟大葉玩兒?”
Allen想了想,看看屹湘,點頭。
邱亞拉笑,說:“鬼小子。要不是大葉下棋贏得過你,你肯跟他玩兒纔怪。”
Allen不服氣的說:“又不會總輸給他。”
“那你倒是贏一回給我們看看哪。”邱亞拉故意說。
屹湘提醒道:“快去洗臉,時間差不多了。葉崇磬是最守時的。”
Allen扭了一下,乖乖去洗臉了。
屹湘和邱亞拉沉默對視片刻,屹湘問姑姑:“怎麼樣?”
“還好。”邱亞拉笑着,“發作起來不是人受的。”
屹湘一陣心焦,卻也微笑着說:“我去看看早飯。”
“Allen回來這些天好像胖了。”邱亞拉忽然說。
屹湘說:“整天在眼前,倒不覺得。”
邱亞拉嘆口氣。
屹湘出門的時候招呼Allen,說:“多多,你自己跟樑師傅說的今天早上要吃胡蘿蔔羊肉包子的,是不是?”她等着Allen頂了滿臉的水珠子跑出來大聲說“是的是的”,便聽到姑姑大笑在說“真是口味說變就變的,以前要他吃口胡蘿蔔吃口羊肉簡直跟要他的小命兒似的”,又聽Allen回嘴說“Mummy做的羊肉比石頭還硬”……她回
手關了門。門內還在繼續鬥着嘴,一來一回的,不久,又變成笑聲了——聽在耳中,彷彿沒有比這更和諧更讓人舒服的了。
她揉了一下脖子。
趴着睡了一會兒,脖子痠痛的很。
經過庭院的時候,她瞅了一眼父親辦公室窗前那一株枝繁葉茂的西府海棠。海棠花早已是零落爲泥的了,葉子在晨曦中卻油亮青翠,好看的很——日子彷彿就是在植物抽芽展葉開花結果間過去了,如果總是這麼寧靜,該有多好……
……
屹湘陪着Allen在門口等葉崇磬的工夫,並排的站在臺階上,都微微低了頭,看自己的腳尖——兩人都穿了淡綠色的棉衫,只是Allen穿着黑色的短褲,屹湘則是黑色的短裙,看上去清新又出挑。
Allen瞅瞅屹湘,問:“你是不是也要出門?”
“去看個老人家。”屹湘回答。剛剛吃早飯的時候,Allen問過她,一起去好不好。她說自己有事情不能去的時候,他就低了頭吃飯,倒看不出是不是不太愉快,但讓她有些內疚。她解釋道:“早就說好了的,一定要去。”
Allen“哦”了一聲,說:“這裡的‘老人家’好多。”
屹湘怔了下,纔回過味來,說:“是啊,好多。覺得麻煩嗎?”
“不麻煩。”Allen說。他對了對腳尖,說:“這一個比醫院裡的那個白鬍子老爺爺要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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