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陸老太太果然派人去何家送年節禮。
今年風調雨順,陸家幾個田莊子收成都不錯。到了年下,那些莊子上的佃戶還送了幾十只打來的野味和幾口袋曬乾的蔬菜。
陸老太太吩咐人裝了些送給何家,畢竟何家是何太后的族親,陸家不敢怠慢。
前去送禮的正是前院管事吳忠。
吳忠可是替安姨娘辦過事的,雖說此人對陸家忠心,可他既然能替安姨娘辦一次事,那就必然能辦第二次。
陸淑怡心裡頭動了這樣的想法,便對墨菊道:“你想法子看看,咱們能不能派個人跟着吳忠?”
墨菊皺眉:“咱們在前院並沒有可靠的人,怎麼派?”
立在一側的盼兒聽後輕輕一笑,隨即往前一步,接上話道:“要是三小姐信我,我倒是有個人可用。”
陸淑怡眼神一亮,立刻道:“誰?”
“……是前頭的護院,叫李平安。”盼兒紅了紅臉,悄悄道:“他……很可靠,三小姐可以放心用。”
盼兒的表情再清楚不過,她和這個李平安看起來關係不一般。
陸淑怡仔仔細細的想了一遍,前世他對前頭男人們的事情知之甚少,也沒想過用他們,所以對這個李平安沒有一絲一毫的印象。
不過既然盼兒能信任他,那麼此人應該能信的過。
陸淑怡捏了捏手指,決定冒一次險,就用這個李平安。
若是她賭贏了。就會壞了安姨娘的計劃……
“就用他吧。”
陸淑怡一錘定音。
盼兒一愣。遲疑道:“您……您不怕他不和咱一條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況你這麼信任他,我想他不會辜負咱們的。”陸淑怡輕輕一笑,招手道:“我不便與他見面,你過來我說與你,你替我轉告他。”
盼兒沒想到陸淑怡會這麼信任她,眼圈兒幾乎要紅了。
到了陸家爲奴爲婢,有誰何曾這樣把她好好當人看過?也只有面前的三小姐才這般待她們。
如此真心,她怎能辜負。盼兒暗暗打定了主意。誓死追隨陸淑怡,絕不生二心。
陸淑怡一番交代,盼兒點頭應是,領命而去。
等她再回來的時候,滿臉喜氣洋洋,高興道:“事情辦的很順利,李平安跟着吳管事一同去何家送禮。”
“吳管事同意了?”墨菊追問道:“我方纔打聽了,派去送禮的人可沒有李平安。”
盼兒笑的更加暢快,得意道:“那你是不知道平安哥的厲害……”
話一出口,她登時滿臉通紅。急忙改口道:“是李平安……”
盼兒這個年紀,正是女孩子情竇初開的時候。陸淑怡淡淡一笑。道:“當着我們你可以叫平安哥,但是外頭你可一定要知道分寸。”
盼兒臉色越紅,彷彿能滴出血一般,滿臉羞澀道:“三小姐我……”
“你不必說別的,只要你不出格,我能理解。”陸淑怡聲音緩慢,一臉柔和道:“別看我小,但是我不傻。往後你好好跟着我,我自然也會替你打算的。”
盼兒聽後激動不已,立刻跪在地上磕頭道:“多謝三小姐,多謝三小姐。”
“起來吧,你且說李平安到底是怎麼讓吳管事答應帶他去何家的?”
盼兒揚眉一笑道:“也是巧了,這次跟着吳管事去何家送禮的一個叫大周的護院,正好和李平安有些交情。大周的媳婦最近剛生了娃,夜裡頭大周不回家他媳婦害怕……”
陸淑怡聽明白了,她笑着打趣道:“你這個平安哥還挺會觀察人,他是不是主動提出來要代大周去送禮?”
盼兒臉紅,抿嘴道:“是……”
“……李平安倒是很會做人,這樣那個大周還欠了他一個人情呢……”墨菊捂着嘴咯咯笑着,衝盼兒努嘴道:“難怪你一口一個平安哥的……”
“墨菊姐,我……我不理你了……”盼兒羞得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好,扭着脖子急忙往外頭去。
“瞧她,倒是害羞了。”墨菊笑紅了臉。
陸淑怡卻道:“你在外頭也給我打聽一下這個李平安的底細和爲人,既然盼兒和他要好,我總要爲盼兒打算的。”
墨菊點頭,斂眉道:“您說安姨娘真的會託吳忠送書信給何二太太嗎?”
陸淑怡一手挑起寬大衣袖,親自倒一盞茶,淡淡道:“以她的爲人,應該會吧,且等着看看……”
…………
這一等就是兩日,這兩日間陸淑怡除了去陪吳氏說話,其餘時間都在書房內抄寫經書。
她既然答應了白先生和霍天佑要幫他們抄寫經書,就絕不能食言。
尤其是霍天佑,人家霍天佑答應了要幫她把安之瑾升遷的事情壓下,他可是說道做到。
若是她言而無信,抄不好經書,豈不是要被霍天佑看不起?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瞧不起自己。
陸淑怡握着筆一筆一劃的寫着,墨菊在一側研磨伺候。
外頭天氣很好,柔和的光線從隔扇窗內透過來,照在陸淑怡認真的側臉上,恍如一副靜謐漂亮的水墨畫一般。
墨菊看的目不轉睛,呆呆道:“三小姐,您真的是長大了……”
陸淑怡輕輕一笑:“我不長大誰來保護我母親?我不長大誰來管弟弟妹妹?你以爲我愛長大啊?我這也是迫不得已……”
一番話說的墨菊忍不住“噗哧”笑了起來。
外頭足音緩緩而至,陸淑琪笑吟吟的走了進來。
“喲,三妹妹在練字?”陸淑琪穿着桃紅色繡蘭花的收腰小襖,長長的撒花長裙,笑起來格外嬌豔。
她邊走邊道:“我往你屋裡去,你屋裡的丫頭說你在書房呢……你什麼時候也這麼用功了?”說着便伸手去拿桌上的紙箋。
陸淑怡拿起紙箋往後縮了縮,笑道:“二姐姐還是別看了,我字跡拙劣,實在不值得一看。”一面衝墨菊努嘴。
墨菊會意,不動聲色悄悄的過去收了陸淑怡抄好的經書。
陸淑怡嘴角滯了滯,眼風掃過桌上經書,擡了擡眉角:“原來三妹妹是在抄經書啊,這倒是怪哉了,三妹妹什麼時候對經書感興趣了?我還以爲三妹妹這樣的不信神佛呢!”
陸淑琪平常很少來找她,這一趟,陸淑琪必定是抱着什麼目的來的吧……
“……二姐姐見笑了,我也不過是想替母親求個平安罷了。”陸淑怡神色從容,請陸淑琪坐下,又讓墨菊泡了熱茶過來。
屋裡籠着地龍,陸淑怡臉上紅撲撲的。
陸淑琪端着茶盞心不在焉的和陸淑怡寒暄了幾句,說的不過是過年都準備去那裡玩,準備了什麼衣裳之類的話。
陸淑怡覺得煩躁,單刀直入道:“二姐姐是不是有事找我?”
陸淑琪軟軟一笑,找個理由回身對身邊的丫鬟道:“去,把我的手爐和腳爐拿來,一會回去的時候外頭冷。”
陸淑怡也對墨菊道:“你再撿一盤油炸果子讓二小姐嚐嚐。”
二人心照不宣的將身邊之人支開,待人都出去後,陸淑怡沉聲道:“人都走了,二姐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前世的經歷陸淑怡一直覺得陸淑琪其實挺平常的,可這一世她才發現,這個人才心思重的很,比起陸淑青那樣的蠻丫頭,這樣的才更加可怕。
“上次在蘇家你未見我泰表哥,我泰表哥來信了,說初八要來咱們家。”陸淑琪現在倒也乾脆,一手撫着的花卉茶碗邊緣,擡起眉角道:“泰表哥他們還要辦一場蹴鞠賽,你去嗎?”
“不去。”陸淑怡想都沒想,直接一口回絕。
她早就打定了主意,這一世絕對不與何泰糾纏。就算心裡還有前世的情分,那情分也早就死在陸家落敗的那一日了……
“這是他給你的信,你愛來不來吧。”陸淑琪瞪了一眼陸淑怡,猛然從袖內扯出一張信箋,丟在了陸淑怡的懷裡,撇嘴道:“我走了,反正我只是帶信的。”
何泰給她寫信?
陸淑怡一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前世何泰只個他寫過一封信,那還是約她去私奔的信。後來她和何泰見面後,何泰死活不承認那信是他寫的……
陸淑怡捏了捏手裡的信,心彷彿被針紮了一下,她立刻跳起來,一把將信塞進了陸淑琪的手裡,淡淡道:“我還是那句話,雖說是親戚,可到底沒有血緣關係,還是彼此注意分寸的好。這信,我不能要,也不會要,二姐還是帶回去吧!”
“我說了我只是個帶信的……”陸淑琪立刻漲紅了臉,生氣道:“你要是不要,你自己和他說去,我不管你們的閒事。”
陸淑琪是擺明了要耍無賴,要讓陸淑怡收下信。
陸淑怡也打定了主意,這信她絕對不能收。
她肅顏道:“二姐還是不要讓我爲難了,這信他是怎麼給你的,你就怎麼給我退回去。還有,以後這樣的事情,二姐還是不要代勞了,他要是非要拿信給我,你叫他自己來……”
“你是什麼意思?”陸淑琪翻臉質問道:“要是你們之間沒什麼,他怎麼可能給你寫信?這信你真不要?”
“不要……”陸淑怡也不鬆口,一口回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