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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目養了會兒神,便覺得腹中飢餓,小聲對許墨說道:“喂,許大公子,你有沒有吃的東西。”說完,便是羞澀的低下了頭。

這也正常,一名女子在一名陌生男子面前袒露飢餓之感,在聶青青眼中,這本就是一件極其羞澀的事情。

不巧,說這話的同時,她肚子又叫喚了一聲,如此空寂的山洞裡,可以想象這是一種多麼響亮的聲音。

聶青青立刻便杏臉飛霞,不再說話,只是擡着眼皮,偷看着許墨,似要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

許墨嘴角微微一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淡淡的道:“這種情況,我怎麼可能提前帶乾糧?”

此言一出,聶青青反倒放開了:知道了就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本着這樣的心思,她眯着眼睛,不懷好意的靠上來,輕聲說道:“許公子走鏢怎麼可能不帶乾淨呢?你看小女子餓的都要眼冒金星了,就拿一些出來吧。”

別說,許墨還真帶了乾糧,就在懷中,剛纔沒被聶青青摸出來。

但原因卻不是聶青青所想的走鏢必帶乾糧,而是他這人好吃,所以沿途買了一些特產。

一念及此,許墨睜開眼,不懷好意的笑道:“聶姑娘,我若給你吃的,你要怎麼報答我呢?”

聶青青心中“咯噔”一聲,下意識後退三步,抱緊自己的雙肩,驚恐的道:“你要幹什麼!”

許墨被聶青青出格的動作嚇了一跳,驚道:“你怎麼了?”

聶青青怒道:“你個下流胚子,算我看錯人了!”左右顧看,找到一支前尖的樹枝,抵在自己顎下,“你若靠近一步,我就死給你看。”

“啊?哈哈哈!”

看着聶青青驚悚的表情,許墨忍不住大笑起來,說道:“你、你先把樹枝放下,放下再說。”

聶青青一臉警惕的盯着他,肅聲道:“我知道你想幹什麼,現在你恢復了幾分功力,就想對我動手動腳,我告訴你,雖然我沒辦法阻止你,卻能殺死我自己,你過來試試!”說着,將那尖頭又往內抵了抵,瑩白如玉的皮膚凹下去了一層。

許墨已經笑的快喘不過氣來,只聽他說道:“沒想到一個化元期的武者,竟然用自殺的方式來保存清白,我算開眼了,開眼了啊!”

這爽朗的簫聲讓聶青青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可她沒有放鬆警惕,依舊用樹枝抵着自己的下顎。

“別想騙我,你們男人都這樣,好色成性!”

許墨笑容一收,肅聲道:“聶姑娘,我許墨雖然不算什麼好人,但絕做不出此等禽獸之事;現在我倆同樣落難,正是相互扶持的時候,你放心,我絕不會對你做什麼,也請你相信我。”

聶青青看着許墨那雙因爲認真,而熠熠生光的眼睛,下意識放下了樹枝。

許墨見狀,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幾塊米餅,抵到聶青青手上。

“你餓了,就吃點墊墊肚子。”他說,聲音溫軟如玉。

聶青青看着手中的米餅,柔聲說道:“那你呢?都給我了,你吃什麼。”

許墨笑道:“我去找點東西吃。”

聶青青道:“別、你別去了,我分你一半。”

許墨搖搖頭,道:“你我傷勢都沒好,恐怕要在山谷中住一些日子,不找點食物怎麼行,難道就靠這幾塊米餅嗎?”他折了一根樹枝,當作柺杖,一瘸一拐的走出山洞。

月光映出他的聲音,一襲白衫早已面目全非,飄逸的氣質也被佝僂的動作破壞的當然無存,可不知怎得,聶青青的眼眶竟然溼潤了。

哭,

我有多久沒哭過了。

聶青青搖搖頭,抹去那一點淚痕,大聲喊道:“出去向右走有一條河。”

“知道了!”許墨的聲音傳來,人卻已經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看來他也不是怎麼壞麻。”聶青青心裡這般一想,臉上卻浮現出甜甜的微笑。

有河的地方就有食物,許墨深信這一點,按照聶青青的指點,出門右走,大概百米遠便看見一條河流。

河水映着月光,顯出半邊銀色。

許墨來到河邊一看,嘟囔了一聲:“河水不深。”挽起褲腿,準備下河叉魚;突然,一聲怪異的聲響鑿進了他的耳朵裡。

“誰!”

許墨目光一凜,大喝道。

這荒山野嶺,出了他便只有聶青青一人,現在聶青青待在洞裡,哪發生聲音的又是誰?

入微開啓,周遭的一切近盡在掌握中,讓許墨感覺怪異的是,周圍並沒有任何異常發生。

“難道是錯覺?”他想,下意識點點頭。

人在受傷的時候,確實容易產生錯覺,他給了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然後走下河。

河水不深,剛剛沒過他的腰間,也不湍急,只能感覺到微微東流動;展開入微能力,許墨很輕易的尋了魚兒的痕跡。

將樹枝當成魚叉,一叉下,便是一條,很快就叉到了四條魚,當他回到山洞的時候,聶青青正翹首以盼,等待着他的歸來。

幾塊米餅怎能填肚,聶青青肚子餓的咕咕作響,正見許墨帶着四條魚回來,笑道:“這四條魚雖然小了一點,但聊勝於無吧。”語氣頗有一些瞧不起許墨的意思。

許墨聽了也不生氣,只是自顧自的將魚串好,又用枯枝和乾草壘砌一個柴堆,掌風一瓢,將其點燃。

許墨雖未練過烈焰掌之類的掌法,但見的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一二,此番施展,倒是一次成功。

許墨一邊生火一邊說道:“對了,聶姑娘,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聶姑娘道:“當然,問吧,不過回不回答是我的問題。”她雖然想和許墨說話,卻也知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許墨微微一笑,道:“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聶青青沉默了下來,就連臉上的笑容也不見了。

許墨笑道:“怎麼了?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聶青青道:“不難,也難。”

許墨本是隨意一問,現在倒生出幾分興趣。能在三大宗門內安插眼線,能輕易弄到還魂丹,又有如此高明的武技和化元期的實力,這樣一個姑娘到底是何身份,身後所代表的又是何等實力?

一念及此,許墨不禁問道:“怎麼不難,怎麼難?”

聶青青苦澀的一笑,說道:“許公子,你這個問題真是,哎。”她嘆了口氣,幽幽的道:“不難在人人都有一個身份,只需要說出口,一切疑惑都會揭開,難卻難在我不能說,一個字都不能透露。不要逼我好嗎,許公子,能說的事情我自然會說。”

她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否會令許墨滿意,於是偷瞥着他,希望從那淡然的表情中,看出一絲端倪。

許墨沉吟了片刻,臉上終綻開了一抹笑容,說道:“你說的沒錯,身份的事情確實一個字都不能透露。我兩陷在這山谷之中,我不知你的身份,大家還能和諧共處,我若知道了,說不定還真會殺了你。”

聶青青幽幽的道:“如果我是你的敵人,你會殺了我嗎?”

許墨看着她,意味深長的道:“我們之前不是敵人嗎?”

聶青青搖搖頭,道:“所以你之前想殺我。”語氣中,說不出的鬱結。

其實許墨並不想殺掉聶青青,任誰也不想殺掉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即便她心懷叵測,但漂亮的女人,總歸會有一定的豁免權。

至少在這個山谷中,在此時此刻,在這火光的映射下,許墨心中毫無殺念,所貯藏在心底的,唯有欣賞而已。

火光映出了聶青青的臉上,眉毛翹的彎彎的,就像天空的月牙兒。

許墨怦然心動,想道:“我們脫險之後,她便是想奪玉佩的敵人,我們不得不相互爲敵?倒不如在這山谷之中,我不知她身份,不去想她奪取玉佩的目的,只是看着她,陪着她,便是死了也是一種福氣。”

一念及此,許墨臉上不禁露出淡淡的笑容。

便在這時,聶青青突然道:“對了,我剛纔洗漱的時候順便勘察了地形,這裡四面都是絕壁,我們除非養好傷,不然不可能出去,還真是麻煩。對了,你剛纔笑什麼,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東西?”她見許墨嘴角蘊着笑意,卻不知他心底想着什麼。

許墨愣了愣,反應過來:“沒有,我在想你會烤魚嗎?”他靈機一動,指着那四條魚說道。

聶青青的眉毛擰成一團,幽幽的道:“我不會,你呢?”

許墨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道:“這個——我還真不會。”

兩人大眼瞪着小眼,具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無奈。

冰冷的山洞,烤焦的魚。

便是火光,也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或許它存在的唯一意義,是讓許墨和聶青青,看清楚對方的臉。

兩對視着,對視着,突然同時笑了出來。

聶青青指着許墨的鼻子,笑道:“你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連烤魚也不會。”

許墨晃了晃手中皮焦肉生的魚,不屑的道:“你也不小了,同樣不會,說我幹什麼?”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相互嘲諷着,一種莫名的情感悄然滋生,狹窄的山洞搖曳一種和諧感。

夏日本是多雨的季節,閒聊之間,忽然一陣滾滾的雷聲,鑿進了他們的耳朵裡,許是烏雲蓋住了月亮,那清冷的月光瞬間暗淡下來。

許墨皺眉道:“不好,這雨恐怕不會小,今夜會有些難熬了。”

夏天的雨少有小雨,一般都是夾雜着雷電的傾盆暴雨,氣溫驟降,掃去熱流,卻也帶來絲絲逼人的寒氣。

聶青青突然道:“你說這算不算上天對我們的考驗呢?”

許墨摸了摸嘴上的油,笑着說道:“什麼考驗?不過是一場雨而已,我們還有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即便只是一座山洞,也算是幸福的人了。”

他並未主意到,在提及幸福二字的時候,聶青青的臉上黯然神傷。

雨落下,拍打岩石,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果真如許墨所料,這雨不小,很大,大到的待在山洞中,也有些心有餘悸的感覺。

雨勢如簾,鋪天蓋地落下,大半個洞穴,都被飄入的雨絲侵溼,留給兩人的乾燥的地方,只剩下小小的一塊。

許墨皺了皺眉,徑直走到洞口,隨意找了一塊,寒酸平坦的岩石躺下。

聶青青道:“許大哥,你怎麼——”

許墨一擺手,說道:“你的內傷見不得寒氣,我的傷好了大半,體質也比你好,這一點雨,不打要緊的。”他所躺的位置,恰恰擋住洞口,等於給聶青青做了一面屏風。

聶青青本想叫他進來,但山洞狹窄,如今卻只容得下她一人躺下,要是拉他進來,一定會擠得要命。

聶青青雖然是武者,但畢竟是個少女,害羞是少女的天性,她也不例外,只得任由許墨待在外面。

勞累了一天,又沒有真氣的支持,聶青青心裡雖裝着事情,卻擋不住連綿不絕的睡意,很快便風雨中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模模糊糊的聽到一陣“咯咯”的聲音,她睜開眼,定睛一看,卻見許墨正躺在洞口,瑟瑟發抖,那“咯咯”的聲響便是他牙齒碰撞的聲音。

聶青青不禁有些愧疚,小聲說道:“許大哥,你進來吧。”

許墨道:“不必了,雨停了,而且就快天亮。”

聶青青擡眼一看,只見東方露出魚肚白,彷彿被這光線驅散,消失的無影無應;但大雨過後,寒氣侵人,比深夜的霜冷更重。

陽光流瀉在洞口,映出了許墨的身子,輪廓發抖。

雖然武者的身子能夠抵禦嚴寒,但許墨受傷在前,若說不能,那是騙人的;不過與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共處一室,本就是不得已之舉,若再親密一些,豈不是壞人名節。

許墨雖不是什麼好人,但也明白神州大陸女子名節的重要,是以寧願承受一夜風雨的折騰,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如今天色漸明,倒讓他鬆了口氣,懶洋洋的活動了下幾乎被鎖死的關節,發出“噼裡啪啦”如同炒豆子一般的聲響。

“聶姑娘,你先歇着,我出去找到吃食。”許墨走出洞口,光線直射眼,他下意識的用手一擋,直到眼睛適應了,才緩緩放下。

一個晴天,大好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