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的,吳大妹子,你們家的事情我今日也聽說了,本不應該這個時候來打攪,但是這事已經拖了這麼久了,我也是沒法子,你看,上次你們欠的糧食什麼時候能還上,這剛過了農忙,鋪子裡的糧食可是緊着呢!”張大爺張口說話便是要糧食。
陳悠心中一驚,瞪大眼睛瞧着張大爺,不敢相信他口中說出的話,他們傢什麼時候欠張大爺家糧食了?
陶氏臉色一肅,“張大爺,這事從何說起?”
張大爺摸了摸花白的鬍鬚,“吳大妹子,上月你們在我那賣了糧食這事或許你不記得了,但你當家的應該是不會忘的,我們從來都是做本分生意,決不訛人,這字據還在我這呢?”
說着張大爺對着身旁的張元禮使了個眼色,張元禮從袖口裡掏出一張紙條遞給了張大爺。
陶氏見張大爺眼中滿眼志在必得,便知道今兒恐怕是要被坑了。
“張大爺,您說的不錯,許多事我都記不清了,那容我先去問問當家的,確認後再來回復您。”
陶氏叮囑陳悠姐妹幾句,便轉身進了東屋。
陳悠懷疑地看了眼張家這對祖孫,陳永新賣糧食那日與吳氏的對話她聽的清清楚楚,只說了張大爺降了糧食的價錢,旁的什麼都沒有,這張大爺是什麼意思?
陶氏不一會兒就出來了,對着張大爺祖孫道:“麻煩您移步,當家的腿腳不方便。”
張大爺倒是驚奇的瞥了陶氏幾眼,這個“吳氏”與失憶前變化太大了,簡直判若兩人。
張大爺與張元禮進了東屋,陳悠拉着兩個小包子也跟了進去。
秦長瑞靠在牀頭,見到張大爺便笑起來,“張大爺,來坐,我這腿還沒好。不能下牀,還請多擔待。”
“永新兄弟你這說的什麼話,你好好歇着,今兒來也不是爲了什麼大事。”張大爺坐下後笑眯眯的道。
“張大爺做事。我一貫放心,但是人總要圖個心安,不知道能不能將您手中的字據給我瞧瞧。”秦長瑞客氣道。
張大爺奇怪的看了陳永新一眼,老陳家幾個兄弟都是目不識丁的,斗大的字的都不認識兩個,看這收據又有什麼意義?
他心中雖是這麼想,可仍然將字據拿了出來,交到了秦長瑞的手中。
一張薄薄的粗宣紙,上面的字跡並不漂亮,且還有些扭曲。他只一眼就明瞭了上面的內容,不過這份字據上卻明明確確寫明瞭陳永新欠的糧食數目,另外,下方還有陳永新的手印。
秦長瑞懷疑地瞥了一眼這個張大爺,裝作不解的詢問:“張大爺。你也知道,這斗大個字,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可否麻煩張大爺給我讀一讀。”
秦長瑞這句話一出口,張大爺這才鬆了口氣,方纔“陳永新”的眼神好像真的已經讀懂了這份字據一般。
“好說。好說!”張大爺接過字據遞給身邊的張元禮,“元禮,讀一遍給他們聽。”
張元禮的聲音略帶着變聲期的沙啞,但聲線並不難聽,咬字也很是清晰,可字據中的內容卻叫陶氏和陳悠都變了臉。
字據上說。陳永新那日拿回的錢是多賒了一個月的糧食,如今日子也快到了,張大爺這纔過來消了這賬目。
陳永新的脾氣與老陳頭有些相似,雖然死心眼,可是爲人也算得上正直。他若是與張大爺賒了一個月糧食的錢,肯定當時就會將這件事告訴吳氏,而他並沒有說,那便說明,這件事根本就是這個張大爺在訛人!
陳悠氣憤地捏緊了拳頭,恨不能現在就拆穿了這對不要臉的祖孫。他們剛剛分家,得了些糧食,這兩人立馬巴巴的就跑來要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算計好的。
陳悠雖然憤懣不已,可這屋中還有秦長瑞和陶氏,根本就沒有她說話的份兒,況且,她也沒有證據證明張大爺說的是假話。
憋悶了看了眼陶氏,又將目光落在了秦長瑞的身上。
這麼一看,陳悠就覺得不對勁,眼前的“陳永新”面對這樣的訛詐,情緒竟然沒有一點波瀾,而且還顯得分外的冷靜。
按道理說,陳永新並不是這樣的人。
如果是原來的陳永新,這個時候應該是炸毛的反應那纔對。
直到此刻,陳悠才真正確定陳永新與吳氏一樣,被換了人。而且,很有可能,陳永新被換之人與如今的“吳氏”還有一定的關係。
忽然,陳悠覺得這一切有些好笑,難道說這老陳頭三房一家都是穿越體質?以後會不會連陳懷敏也被穿了?想到此,陳悠覺得有些驚悚。
秦長瑞面對這對祖孫明顯的敲詐,卻無能爲力,這字據白底黑字,又有陳永新親自按下的手印,就算是拿到官府,根據大魏朝律法,也是他們沒理兒。這要怪就只能怪,這個身體的原主是個白丁,不知道這字據上寫了什麼就毫無防備按了手印,平白叫人得了好處。
“白紙黑字,永新兄弟可明瞭了,張大爺可沒有佔你一分便宜,念在你還有傷在身,這零頭便給你抹了吧!”張大爺“體貼”道。
秦長瑞擡起一雙眸子注視着張大爺,張大爺擡頭猛然與他對視,竟覺得後背平白生出一股寒意來,只聽秦長瑞似是妥協道,“孩子他娘,你帶着張大爺去搬糧食吧!”
張大爺眼裡有些吃驚,沒想到今日這件事竟會如此輕鬆。
直到張大爺祖孫離開東屋,秦長瑞臉上的和色頓時煙消雲散,顯出滿臉冷冽和凌厲來。
陶氏很快也回了東屋,看了夫君一眼。
“家裡的糧食這麼一來,十日都不夠了。”陶氏憂心忡忡。如果秦長瑞身體好好的,她哪裡會擔心,不過丈夫的腿還要將養一個月才能下牀走動,這一個月的花銷該去哪裡弄。
“這次沒辦法,他手中拿着字據,便是到了府衙,也是他們有理,這虧我們不得不吃下,但是這虧我們卻是不能白吃的,只望着他們以後夾着尾巴做人,千萬不要落在我的手上。”秦長瑞冷聲道。
陶氏點頭,“這人肯定是不能放過,但是我們眼下的日子該怎麼過?要不我去找些活做?”陶氏前世可是高門嫡女,雖然粗活累活通通不會,但是這閨閣女紅卻是極好的。
以前手中的繡品都是穿戴在近親之人身上,旁人連求一副帕子都要託幾路轉好幾個彎,也不一定能拿到,現在卻是要靠這閨閣之技來養家餬口了?
秦長瑞最是瞭解妻子,知道她心中所想。大魏朝雖然開明,但是女子與男子相比也限制頗多,他們本是簪纓望族的嫡子嫡女,雖然遭逢落魄,可是那份自尊還在。秦長瑞又是愛妻如命的人,又怎麼忍心看着妻子靠賣繡品養活一家。
秦長瑞將妻子攬靠在懷中,捏着如今這雙帶着糙繭子的手,在妻子的發頂落上一吻,“文欣,你再讓我想想,爲夫一定會找到法子的。若真不行,倒時我們再行這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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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氏在丈夫的懷中點點頭,不管是在何種環境中,只要是他們夫妻還在一起,那就不是地獄,她也相信所有的困境到最後也會迎刃而解。
張元禮跟着祖父出了陳悠家的小院。糧食已經差人來搬了。
他奇怪的看了眼祖父,既然這賒賬的糧食也要回來了,祖父爲什麼比來時更加的愁眉苦臉。
“祖父,這事不是辦妥了嗎?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張元禮終於不解的問了出口。
張大爺轉頭瞧了高瘦挺拔的孫子一眼,嘆了口氣,“元禮,你不知道這其中的內情,如果你知曉了,也一定會像祖父一樣這麼奇怪。”
張元禮停下腳步,不解地看着張大爺,“這老陳頭三房欠了咱們家的糧食,我們來要,天經地義,他們還,也是理所應當,這麼簡單的事情還能有什麼內情?”
張大爺搖了搖頭,他這個孫子什麼都好,書讀的好,性子也溫潤。唯一的缺點就是太過正直,不知變通。在縣學裡只學了滿肚子的迂腐來,絲毫沒有他做生意的精明勁兒。
張家人丁凋零,張元禮的父親二十出頭就患病去世,只留下他這一棵獨苗,這張家雖不是什麼大富人家,但是在李陳莊,這條件卻是數一數二。張大爺苦心經營的米糧鋪子,以後還不是得傳給張元禮。這幾年,他一個老傢伙還能頂着,等再過幾年,他身子不行了,這一切不都得交到張元禮的肩上。到時候,要是他不懂這生意場的變通,再大的家業也守不住。
張大爺有心想要教一教孫子,就邊走邊將他坑陳永新這個白丁的事情仔細與孫兒說了。說完還評論道:“就是像這樣的人才會吃虧上當,我也纔有空子可鑽,要是精明些的,這法子就不合用了,那就得另想辦法。元禮,這生意場上,就是這樣你坑我我坑你,不然,這盈利何來?”
張元禮徹底被他爺爺的這副生意經給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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