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木雖高,但枝幹頗大,下樹不難,像是走下不規則的樓梯一般。
彎彎曲曲,枝葉相掩映,桃花仙哼這小曲,心情出奇的愉快。
過了一陣子,又到了忘川河谷,那一片悽清入骨的山崖兩岸,那一排排粉黛可愛的桃花林,一川江水,捧一抔是情,捧一抔是悲。楊小玉,翡翠的脣,似乎溼軟的吻依然留在口齒間。
“我還不想死啊!”
一聲淒厲的喊叫,無奈的呼喊,無力的反抗,就算是如此弱不禁風的女子,身份平凡,也依然能讓人的心悸動不已,驚顫不已。
“怎麼突然發抖了?”桃花仙明顯感覺到舒懷的身體震了一下,着實嚇了自己一跳。
“想到……想到故人了。”舒懷眼神一黯,隨即又擡起頭來,看向桃花林中,希望能找到一個小精靈。
“那個女孩叫楊小玉吧?很漂亮,只是太可惜了。”桃花仙搖了搖頭,但是臉上並沒有顯出悲傷。
“她很美,最終的最終,她也很可憐,我沒能送她安安心心地離開。”
“星象奇異,恐怕你也不能安安心心活着,而我們桃仙三姐妹,就是爲這星象來爲你設下這三關的。”
“星象如何奇異,是你不能說的吧?不過你這話倒是讓我煩惱了,我正想會百靈宗好好過日子呢!”舒懷皺了皺眉頭,吸一口涼氣,有深長地吐出來,看樣子是認命了。
“你接受得倒是挺快,不過放心啦!只要你能過我們設下的關卡,我們就會各自贈送你一樣絕妙的禮物哦!”
“哦?這樣的話我可要好好幹了!那麼,第一關,我要怎麼才能讓那些小精靈想我進貢呢?”舒懷動了動身子,饒有興趣地盯着桃花仙道。
“其實很簡單,你只要打內心裡不想傷害這些小精靈就可以了,當然,你得坐在我們三姐妹的門前才行。”
“嗯……就這樣?”舒懷有點不敢相信,稍微停頓了一下,卻仍然沒聽到下文。
“就這樣,別擔心,就照我說的去做。哦,對了,記得是在今天太陽下山之前就要到我門前來喲!”
“還以爲這三關會有什麼難度呢!好簡單。”舒懷有點失望地搖搖頭。
“想要難度的話我那一關就難一點好了。”桃花仙哈哈大笑。
“別,還是簡單好,浪費腦細胞可是犯罪。”
“什麼是腦細胞?”
“呃……腦細胞就是……構成大腦的細胞。”
“細胞是什麼?”
“這個……細胞呀……這個細胞說起來可是神秘得很呢,雖然每個人甚至每一隻禽獸身上都有,可是他們卻無法發現,也無法看到。但是,如果這些細胞停止工作,那就是死期到了。”
桃花仙一拍腦門,大呼“原來如此”。
“小帥哥,想不到你的醫術如此高明,但你爲什麼不救救你的小情人呢?”桃花仙一手抓住舒懷的頭髮,臉貼到舒懷耳朵上了,弄得舒懷怪不舒服。
聽桃花仙這麼說,雖有拍馬屁的嫌疑,卻勾起了舒懷對楊小玉的歉疚之意。
過了半晌,舒懷望向忘川遠處轉折沒入山谷的地方,嘆息一聲道:“我只是知道這麼些書本上的廢物,臨到頭來,毫無用處。論到醫術高明,世傳桃木三仙醫術通天,卻不知爲何只捉了我來,卻不早點出現治好玉兒。”
江水呼啦啦流蕩,有時會有落葉被風吹到水面,隨波隱沒遠去,偶有花瓣落入江中,也不見了蹤影。桃花仙臉色卻陰晴不定,好在舒懷並沒有去看。
“苦夢獨影,她必須死,實在對不起了小帥哥。”桃花仙語聲悲傷,卻不知她活了上萬年,如今可還真的會悲傷麼?
“人各有命,而且沒有誰有義務要救其他人。”淡淡的聲音,遠遠的眼光,看見了曾經世界的冷酷,如今依然如此。
“我以前認爲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就像一個夢,一個美夢,但沒想到,這雖是一個夢,卻是一個惡夢,是曾經世界的延續。”
“生命可不是夢哦,生命必須服從天命,人類也好,妖怪也好,我們精靈也好,終有一死,但是死之前,上天交待的任務必須完成。”
“果然,果然是這樣啊!”
桃花仙不想繼續這個無聊的話題,四處張望。一個精靈在桃花上摘下一片花瓣,雙手捧着,蹦蹦跳跳到處亂跑着。桃花仙施展御風之術跟了過去,很快消失在桃花林中。
舒懷坐在河邊,聽着猿啼鳥鳴,放眼四處看去。每一次看都不一樣,是人變了吧?
走了幾步,看到一根竹子,化真氣爲匕,削斷竹子的一截,製成一管簡易的笛子,和着山水花草,一曲《新水》從內心借竹笛表達出來。一曲方出,如水滴青石,碎玉迸散;隨後委婉如溫茶,清風撫琴,古琴無聲,清風瑟瑟而已;餘音未絕,餘韻連綿,碧水清流瀲灩映於花間綠林。
曲終,人散。舒懷看了看四周,桃花仙身影早已不在了。
在忘川河谷四處走走,遛一遛,練習一下御物術,一天就過去了。按照桃花仙所說,太陽下山之前要到桃木三仙小屋前等候那些精靈,事就成了一大半了。舒懷丟掉手中一枝不知名的黃色野花,身形一動,朝着桃花木飛速而去了。
之前下桃花木時,有桃花仙引路,七拐八扭才順利離開,如今反過來,要上去,又沒有桃花仙的指點,舒懷心裡可就非常鬱悶了,能不能再日落之前找到那個小屋呢?
縱身一躍,舒懷一腳踢在樹幹上,翻轉身體借力再一跳,終於落在第一根樹幹上,此地離地面竟有三十多米高。第一根樹枝之上,枝條虯盤,一些發光的怪繭有一處沒一處掛在樹枝上,好似迷宮內的明燈,吸引了許多蛾子飛繞周圍。藉着這些怪燈,舒懷又往上跳,憑着一些模糊的記憶和大致高度的感覺,近乎半個時辰才終於找到那個小屋。
木屋的門緊閉着,小小的窗戶射出綠色和藍色的幽光,幽光似乎在閃動,但是非常微弱,大概是在做什麼非常細緻的活吧!舒懷沒有多想,他也不是一個很喜歡管閒事的人,因爲在原來世界裡,舒懷不需要做任何事情除了讀書寫作業,其他事情有人做,有些看似幫助他人的好事往往會惹來**煩,如有一次報紙上報紙上報道有人扶起一個老太婆被誣遭毆打,喪心病狂索賠,鉅額賠款最終導致那個好事者自盡。現在的情況很不一樣,如果自己亂了那三個桃仙的好事,桃果仙原本對自己就非常反感,桃葉仙外表冷靜看不出脾氣,桃花仙似乎笑裡藏刀,總之舒懷就感覺自己身邊是三個魔鬼,既然逃不出去,那就暫時乖乖聽他們的話,然後慢慢找機會逃走。
木屋是在桃花木主幹上挖出的一間屋子,一根十人合抱的分枝從主幹伸出,就是木屋門前的馬路,有另一根細小的枝丫從別處橫穿那條“馬路”,對那些精靈和三線或許很大,但正好可以作爲舒懷的凳子。而舒懷也正好跳得累了,就坐在那條枝丫上,默唸雋水流心法聚合天地靈氣修煉念力和真氣。
太陽就在無聲無息中落山了,精靈們準時來了,它們一如既往聚集在木屋前的“馬路”上,圍城一個大圈,手牽着手,吟唱着誰也聽不懂的話語,或許是歌聲,或許只是類似某種動物的叫聲。那吟唱的聲音十分細小,十分悅耳,幾十個小精靈一起吟唱出來,聲音仍然不大,但舒懷可以聽清了,具體內容舒懷聽不懂,但是悅耳如音樂的感覺卻讓舒懷心情十分平靜,安寧。輕輕的,徐徐的,自由自在的,如同蝴蝶在花間隨意飛舞,有更鮮豔的花朵,可是它卻不知什麼原因而選擇了一朵平凡許多的野菊花。有一條小溪,泉水從一米高的石道上飛落下來,劃過石頭的聲音像布帛撕開,落在下方水潭和青石上的聲音像玉佩撞擊的聲音,周圍還有樹葉和竹葉在風中的聲音。
吟唱如仙歌神樂,舒懷精樂理,愛音樂,嚮往自由,內心的這一部分被這吟唱引了出來,此刻竟然忍不住跟着這些小精靈輕輕哼了起來,完全忘記了木屋和樹幹的存在,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存在。
口乾舌燥時,月亮已經西斜。
舒懷站起來,發現小精靈們都圍着自己,他們依然是手牽着手慢慢兜着圈,口裡依然是那令人心沁的吟唱聲。舒懷驚訝萬分,想要開口叫那三個桃仙出來問一下這是怎麼回事,但話到喉嚨又咽了回去。舒懷擡起頭,向小樹屋望了過去,桃木三仙正站在門外望着自己。
桃花仙笑吟吟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桃葉仙拄着柺杖,面無表情;桃果仙沒有正臉望着舒懷,但側着臉的眼睛依然鎖定在舒懷身上。
舒懷心中一輕,看來這第一關已經過了,那三仙似乎也不想找自己的麻煩,不管是什麼獎勵,別還自己就行。想到這裡舒懷心中一輕,全身也就放鬆,身體彎曲背靠一條枝丫,閉上眼想睡一覺,但是小精靈們的吟唱太迷人了,舒懷又禁不住和着小精靈們哼了起來。儘管此刻不是沉迷其中,而是沉睡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