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太醫院所有太醫的會診和檢查,最後斷定了皇帝凌延是中了一種叫鉤吻的毒。鉤吻在一般情況下可以做爲藥物治療,但必須要在專業的醫者仔細斟酌下方可用藥,因爲此物含有的鉤吻素類的治療劑量和中毒劑量相差無幾,用起來總叫人提心吊膽的。外用可以治療風溼性關節痛、癰疽、金創等。
既然知道毒物是鉤吻,太醫們自然不敢有任何懈怠,立即聚在一起談論該用什麼藥。對於鉤吻中毒的現象,並沒有什麼特效的解藥可以一舉將體內的毒性化去,衆位太醫最後商議的結果就是用鮮羊血乘熱灌服,再用薺苠八兩,加水六升,煮成三升。每服五合,一天服五次。再加上有凌燁及時爲皇帝逼出體內的毒血,現在聖體已經脫離了危險。
太醫院中的人將皇帝的晚膳反覆的檢驗,最後在一道魚子醬湯料中發現了鉤吻。究竟是誰下的毒呢?眼下,宮中的衆人皆是人心惶惶,嶽安王凌齊帶着尉楓等人將養心殿內當晚伺候的宮人一一過堂,但並沒有發現可疑的地方。
“王爺,咱們是不是將御膳房的人也徹查一遍?”尉楓站在御道上,望着愁眉不展的嶽安王問道。
“當然,本王已經命人將御膳房中的人帶出來盤問了。晚膳期間,並沒有什麼可疑的人進出御膳房,除了皇后宮中的紅姑姑曾到御膳房取過一盒桂花糕外並無生人進入御膳房。但皇后可是皇上的髮妻啊,想來不可能是她下的手!”凌齊似乎很苦惱的嘆道。
“王爺,不管是任何人,只要有嫌疑,就要帶上來問清楚不是嗎?謀害龍體茲事體大,就算是皇后的人也不能例外。”尉楓面色不改,恭敬的說道。況且皇后的爲人怎麼樣。他可是知道的,三爺在宮外屢次遇襲,他膽敢以人頭保證定是皇后所爲,所以就算她對皇上下手,他也不會感到意外。
凌齊蹙着眉頭深深的望了一眼尉楓,嘴角露出會意的一笑:“很好,力求真理,不畏強權。本王歎服!既如此,就隨本王前往慶鳳宮一趟吧!”
采薇宮中,凌燁臉色有些蒼白的靠在案几旁。胃部劇烈的抽痛,就算他運功調理內息亦不能減輕半分。婉兒推門進殿,看到額頭冒着冷汗的公子。緊張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她慌忙將湯藥端過去,扯出腰間別掛着的錦帕輕輕的爲凌燁試去額頭的汗珠,擔憂的問道:“公子,不然讓太醫院的太醫過來看看吧!婉兒實在很擔心您啊。”
凌燁輕輕一笑,說道:“上次不是看了嗎?把湯藥端過來吧。喝下就好了!”
婉兒放下手帕,將熱騰騰的湯藥遞到凌燁的手中,眼中滿是擔憂。
凌燁一口將藥喝下,許是喝得太急了,他劇烈的咳嗽起來。
纖長白皙的手捂着櫻紅菱角分明的脣,婉兒輕輕的爲他拍着背。焦急的說道:“公子,讓婉兒去請太醫好不好?”
凌燁躬着身子,胃從來都沒有這麼痛過。剛剛喝下的湯藥彷彿在他的胃中翻江倒海,喉頭一陣腥甜,殷紅的血順着手指縫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那鮮豔的紅色刺花了婉兒的眼睛,她驚叫出聲:“啊!公子,你怎麼嘔血了?嗚嗚。怎麼辦?”
凌燁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他站直身子。扶着案几在榻上坐下。婉兒拿着手中的錦帕爲他輕輕地擦去嘴角的血跡和手中的鮮血,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簌簌往下掉。
嘔血過後,胃部似乎沒有那麼痛了。他盤着腿,閉着眼睛調整內息,什麼時候他的身體竟是這樣的破敗了呢,自己究竟還能堅持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腦海中不停盤旋着薇的身影,一顰一笑猶如雕刻一般烙進他的心裡。
臉色漸漸的恢復,他睜開眼睛望了一眼婉兒,問道:“尉楓回來了嗎?”
婉兒搖搖頭,勸道:“皇上中毒一事既然有尉楓和嶽安王調查,公子你就放心吧。眼下婉兒最擔心的就是公子的身體,您自己怎麼可以不重視呢?讓婉兒去請太醫院的院判過來爲公子診治好嗎?”
“不用了,現在太醫院上上下下都在忙着爲父皇配製解藥,就不要在這個當口上添亂了。我沒事!”凌燁淡淡的說道,眼中卻是不容拒絕的堅定。
婉兒訕訕的點點頭,公子這樣自棄,她除了擔憂和無奈又能做什麼呢?
“幫我更衣吧,我想去養心殿看看父皇!”凌燁望着一臉頹廢模樣的婉兒,笑着說道。
“是!”婉兒應聲走到凌燁的身邊,扶起他走進內殿。
凌燁剛走至養心殿的門口,就聽到裡面一聲清脆的響聲,是瓷器落地的聲音。黑眸朝養心殿內掃去,步伐越發快的邁向殿門口。彥喜見凌燁如疾風一般朝自己的方向走來,立即堆着笑臉迎了上去。
“奴才見過睿王殿下!”
“誰在裡面?”凌燁眼中閃着狐疑的精光,淡淡的問道。
“回殿下,是皇后娘娘和皇上在裡面。”彥喜恭敬的回道。
“哦?”凌燁帶着一絲懷疑,剛纔裡面的一聲脆響讓他有些擔心,父皇身體還沒有恢復,怎能動此大怒?他正想要推門進殿,凌齊從長廊走來,笑着喚道:“燁兒!”
“皇叔?父皇他。。。”
不等凌燁說完,凌齊就擺了擺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拉着凌燁繞過養心殿,七拐八彎的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
凌燁定睛一看,這裡不是養心殿的後殿嗎?皇叔帶自己來這裡是做什麼?
“皇叔,你。。。”
“噓!聽下去,或許你就明白了!”凌齊一臉平靜的小聲說道。
一聲尖銳的哭腔透過暗沉的紗窗從裡面傳出來。凌燁側耳細聽,正是皇后的聲音。內心自嘲的笑了笑,怎麼也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幹起了偷聽牆腳的事兒來。
“如今證據確鑿,你還想要狡辯嗎?朕多想這件事跟你無關,這樣。朕就不會那麼心痛。曾經多麼美好的你爲何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裡面皇帝的聲音似乎痛心疾首,說道最後腔調都微微有些哽咽。
“皇上您已經認爲是臣妾所爲了,你已經判了我死刑,就算我解釋你會聽嗎?已經在內心堅定了的答案,臣妾就是百口也莫辯啊。”皇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聲音依舊帶着顫音。
“你百口莫辯?那你說你在慶鳳宮中的後花園暗自栽種鉤吻是爲了什麼?朕早朝治了你侄兒和哥哥的罪,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要向朕報復嗎?啊?”皇帝冷冷的笑道。
“皇上,絕無此事。臣妾根本就不認識什麼鉤吻,更不知道臣妾宮中會有這些物事。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皇上。你一定要明察啊!”
“若是以前,你說什麼朕都不會懷疑。可是現在你的所作所爲真的讓朕心寒。你以爲朕一直都不知道飄雪的死跟你有關嗎?你連自己的親妹妹都可以下手,對朕爲什麼不可以?”昏暗的殿內。凌延滿眼的痛色,他的臉色還因爲中毒而有些蒼白,歲月彷彿在他的臉上又留下了一些印記,讓他短短几日看起來竟蒼老了許多。
“哈哈哈。。。。”皇后聞言鳳眸在瞬間睜得大大的,隨後又大笑起來。她眼中狂意洶涌,笑聲猶如鬼魅般驚悚人心。
“皇上你知道?哈哈哈,你竟然知道?那你爲什麼不一早就將臣妾定罪而到今時今日纔來興師問罪?”
“人之將死,看事情卻是最通透不過的。你以爲飄雪到死都不知道是誰在害她嗎?爲何同爲姐妹,飄雪可以那樣美好無暇,而你卻變得這樣蛇蠍心腸。御醫跟朕說飄雪是慢性中毒而死。因爲發現的太晚,迴天乏力,那時候朕悲痛欲死。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你這個好姐姐,可是她虛弱的躺在朕的懷裡,還跟朕說要好好對待你這個姐姐,永遠不離不棄。她還跟朕說讓燁兒出宮遠離朝政。她什麼都沒有爲自己爭過,爲何你還不願意放過她?”滴滴晶瑩的淚珠順着蒼老的臉頰滑落下來。那是他壓抑已久的哀傷,作爲帝王之尊。他註定孤獨,就連傷痛都得自己一個人扛下,可是再一次憶起飄雪在他懷裡嚥氣的那一剎那,淚水還是無法阻止,決堤般的落下來。
皇后望着悲切的皇帝,心像被人狠狠的撕開一般,她瘋狂的吼道:“爲什麼?皇上你問我爲什麼?是因爲恨。你我相識於微時,曾經我以爲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別的女子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我卻可以覓得真愛,我的夫君是這天下間最頂天立地的男子,我從沒有奢望我會成爲你的唯一,但是天下女子何其多,爲何偏偏是她?偏偏是我的妹妹,你將我的自尊置於何地?因爲她,你冷落我,冷落我們的孩兒。你與他們母子共聚天倫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我和佑兒的感受?自從她出現在我們之間,那曾經的美好和甜蜜都不在了,是她毀了我這輩子的幸福,所以,我恨她,就算她是我的妹妹又如何!”
“你該恨的人不是飄雪,是朕!是朕背棄了對你的誓言,你卻不該那樣狠心的對待自己的妹妹!”皇帝激動的咆哮道。
шωш¸ ттκan¸ ¢O “是,我何曾不想恨你,可是,我的心容不得我那樣做。我對你的愛越深,我對飄雪的恨就越深。那樣深切的恨一個人,皇上你試過嗎?徹夜徹夜的難眠,閉上眼睛看到的都是你們恩愛的場景。你對我冷漠就算了,可是佑兒何其無辜?爲何你連他都吝惜一絲關愛?是你,造就了今日的一切局面。”
“哼,所以你爲了報復,不僅害了飄雪,連燁兒屢次在外面遇險都是你所爲吧?”凌延冷笑道。
“是,臣妾做得出就不怕認,奈何他實在是命大,屢次三番都不能傷他分毫。”皇后無懼的對上凌延冷冽的眸子,轉而一笑:“臣妾一切都是從心而做,自然比不上皇上您老謀深算。爲了讓那個無心朝政的孽種回來,連自己的兒子都可以利用。”
窗外的凌燁聽着殿內帝后的一番對話,心猶如被一把鈍刀來回的切割着。他的母妃果然是被皇后害死的,還有每一次暗殺,都是她安排的?歸根結底,竟是源於對父皇的恨!
“你想說什麼?”皇帝冷冷的問道。
“呵呵,皇上以爲臣妾不知道嗎?佑兒一早就跟臣妾說了,月牙泉畔的那個女子,是皇上下的手吧?哈哈哈,皇上您一早就知道佑兒要派死士去抓那個女孩,所以你不動聲色的在同一天派出殺手,將那個女孩除去,爲的只是讓他徹底的放下一切牽絆回宮。而你,卻冠冕堂皇的將罪名加諸在臣妾和佑兒的頭上。這就是我們英明神武的皇上啊,臣妾比之您,如同小巫見大巫!”皇后的妝容早就因爲一陣瘋狂的哭喊而弄花,現在的她神色凌厲,就像是午夜張牙舞爪的鬼魅。
凌延一陣嫌惡的冷哼一聲:“你終於什麼都承認了吧?謀害宮妃和皇嗣,對朕下毒。哼,好一個知書識禮的皇后!”
“皇上是迫不及待的要將臣妾定罪了嗎?只是臣妾告訴你,雖然我怨你,可是,我從沒有想過要下手害的那個人也是你。這一次真的不是臣妾所爲。”皇后淚眼迷濛的望着他。
凌燁怔怔的站在原地,是他聽錯了嗎?怎麼會是父皇?薇,他這輩子唯一的愛人竟是被父皇所害?
他的手在一陣陣的顫抖,他回來只爲了查明真相,可是,現在真相赤裸裸的呈現在自己的面前,可他卻是再也沒有勇氣去面對了。父皇爲了讓他回來,利用了他,殺了他最愛的女子,這讓他怎麼去接受?
“燁兒?”凌齊看着猶如入定的凌燁,擔心的喚了一聲。
撲哧一聲,一股鮮血從凌燁的口中噴涌出來,將他那襲白色飄逸的長袍都染紅了,可是他似乎無所謂一樣,臉上帶着沁入骨髓的冷笑,一步一步的離開後殿。一陣風吹過,一滴鮮血落在路旁的白色花瓣上,刺目而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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