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國天翊城內,一度讓後宮人心惶惶的投毒事件終於隨着皇帝凌延龍體的康復而落下了帷幕。幕後投毒之人雖然已經查明,但讓衆人摸不着頭腦的是皇帝竟然沒有將這件事公諸於衆,而是頒下聖旨嚴禁宮人私下議論這件事。一向賢良淑德的皇后娘娘最後被皇帝禁足在慶鳳宮中,原因是管理後宮不嚴,讓聖體受到危害。
兩日後的早朝,皇帝凌延一襲金色的龍袍精神奕奕的接受百官的朝拜。現在朝中的形勢已經開始了新的面貌。隨着裕國公的閒賦,練源非的罷免,皇后的禁足,一向一枝獨秀的練氏家族猶如被折去雙翼的雄鷹,沉寂了下來。睿王凌燁帶領着新科入仕的年輕士子入主朝政,現在朝中基本被分成兩派,形成分庭抗禮,互相牽制的狀態。而這一切都是皇帝所期待和樂見的。
自從親耳聽到父皇是害死小薇的幕後主謀後,凌燁的世界徹底的失去了溫暖。現在的他就像是失去了靈魂和真我的木偶,渾身散發出來的冷冽氣息幾乎能讓人窒息。他面色冷鬱的站在朝堂上聽着邊關呈上來的八百里加急。
奏章上的內容是北川國因爲饑荒而有大量的難民涌現在宣國的邊境,守將柯士雄開始用武力鎮壓,但是那些難民依舊不減,他們都哭喊着希望宣國的國土能收留救濟他們。情況似乎日漸嚴重,因此,他不得不上表朝廷,希望皇上能儘快示下,到底是用武力驅逐還是開關放他們進宣國。
北川國位處宣黎兩國邊境交界處的盡頭,又是四面環山,沒有什麼豐富的資源可以開採,對於這個時空的三大強國宣國,黎國和西玥國皆沒有什麼吸引力。是而到今天爲止仍然沒有被吞併而是獨立成國。只不過像這樣生存在夾縫中的小國每一年卻不得不向宣國和黎國繳納大量的歲貢以求得生存。
弱肉強食是這個世界永不改變的真理,是而強國只會更強,而弱國卻因爲沉重的徭役和賦稅而更加孱弱,百姓的生活更加的水深火熱。
皇帝靠在御座上,聲音有些沙啞的問道:“衆卿對於北川涌進邊境的大量難民有何看法?此事衆卿可有解決的辦法?”
“臣認爲不可以讓那些難民進入宣國國境,北川國乃是蠻夷沒有教化之地,讓他們入境只會擾亂我宣國百姓的安寧和生活秩序。皇上萬萬要三思啊!”一把年紀的御史大夫第一個出列,聲音鏗鏘有力的在殿中傳盪開來。
“是啊,皇上。北川國本就物脊貧乏,若然那些難民進入宣國國境。他們必會留戀我宣國的大好河山,到時候要想再將他們驅逐出境就難了啊!”又一個守舊派的大臣出列勸道。
凌燁帶着冷凜的微笑聽着他們在下邊喋喋不休的上諫,說出來的理由皆是冠冕堂皇的爲了宣國的利益。可是他們卻無視那些正在受着饑荒的難民過着怎樣苦痛的生活。人性就是這樣的醜惡不堪啊。
龍乾殿上一片喧鬧,大家七嘴八舌的紛紛上表,皇帝一副威嚴的帝王風姿高高在上的坐在御座上俯視着衆人。犀利的瞳掃向底下的百官,眼光最後停留在凌燁的身上。那雙冷冽猶如寒潭秋水的眼眸看不出一絲感情,玉帶金冠。長身而立,丰姿若神,渾身散發而出的冷凜氣息讓人不敢逼視。凌延出神的望着他,最後脣角上揚,鄭重的問道:“朕想聽聽睿親王的意見!”
凌燁黑瞳直視皇帝,帶着冷然的笑意說道:“兒臣懇請父皇出兵北川國。兒臣要掛帥出征!”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衆人皆一臉驚恐的望向凌燁,他們簌簌的討論着什麼,凌燁睿親王竟要出兵滅了北川國?這是很等大的口氣?北川地處偏僻。但是若他們出兵反抗,我宣國也會有所傷亡,本來可以安然無事爲何要冒險?衆臣皆是不認可的議論紛紛。
“朕想知道你爲何有這樣的想法?”凌延眼中精光閃爍,臉上帶着驚異的笑容問道。
“弱國君主無道,才導致北川國出現這樣的危機。百姓受苦。朝廷竟然沒有拿出相應解決的辦法,而是繼續貪圖逸樂。置百姓民生於何地?這樣的君主怎配繼續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是而兒臣要將北川踏平,以後北川的子民由我宣國來照拂,父皇應該會成全兒臣打造一個理想國度的願望吧?”凌燁始終帶着微笑望着皇帝,聲音淡然卻是帶着王者與生俱來的霸氣。
皇帝被他的一番話說得心神盪漾,他神色凜然的點點頭,威嚴的聲音從御座上傳出:“朕准奏!”
就這樣,僵持了半天的朝奏,因爲凌燁的一個提議而結束。衆人震驚之餘也暗自在內心盤算着什麼,看來他們得重新評估一下這位睿王殿下了。
下了早朝,凌燁就馬不停蹄的開始調遣兵將,準備前往北川國。婉兒對突如其來的狀況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聞得公子要帶兵出征,一下子嚇得花容失色。怎麼可以?公子的身體狀況怎麼容許他這樣長途跋涉還要上戰場?
她用盡三寸不爛之舌都沒能勸服凌燁一分,公子似乎鐵了心一樣,他這樣無所謂的揮霍着自己的身體和健康讓她真的很擔心,很心痛。自從那天養心殿歸來後,公子就將自己一個人關在側殿一天一夜,任誰怎樣苦苦哀求都不肯開門。一天一夜連一口水都沒有喝過,現在又要帶兵出征,他非要將自己折磨致死纔開心嗎?難道他到現在還不能放下姐姐?
昭陽宮裡,凌雪挺着有些渾圓的肚子站在寢殿的窗前,纖軟的玉手溫柔的撫觸着隆起的小腹,一臉幸福的微笑。現在已經六個月的身孕了,還有四個月,他們的孩子就要來到這個世界了。
烏雲籠罩着天空,眼前一片昏暗。只在閃電時才劃出一線亮光,掃去昏暗帶來的沉悶。凌雪擡頭望向窗外。看來,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啊!閃電過後,接着便是隆隆的雷聲,那雷聲好像從頭頂滾過,然後重重地一響,炸了開來,好怕人。凌雪護着肚子,生怕那雷聲會嚇到她腹中的寶寶一般。
“娘娘!快要下暴雨了,這個位置剛好順着風向,讓奴婢扶您到正殿歇息吧!”紫兒聽到雷聲。略有些緊張的從外面跑進來。
凌雪笑着點點頭,順着紫兒的手走出寢殿。
“今天小薇姑娘還沒有過來請脈呢,估計要等到雨後纔過來了吧!”紫兒笑着將手中的燕窩羹遞給凌雪。一邊喋喋的說道。
“無礙,本宮今天也沒有任何的不適。”凌雪淡淡的說道,一雙美麗的鳳眸順着殿門望向庭院,殿外,猛烈的風呼呼地吹着。樹枝被風吹得喀嚓喀嚓作響,頃刻之間,傾盆大雨就落了下來。
雨從空中灑向各個角落,豆大的雨點落在了地上,濺起水花,天地間像掛着無比寬大的珠簾。迷濛蒙的一片宛如飄渺的白紗。凌雪的眼神透着虛幻,思緒彷彿循着雨幕飄向了遙遠的地方。
早朝後皇上來昭陽宮看了她,也帶來了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燁哥哥出兵北川國了。而讓人驚詫的是他竟能在一夜之間悄無聲息的兵臨北川國的國都並一舉拿下皇城。北川國的皇帝當場被凌燁斬殺。其他的王室成員皆被拘禁起來了。她還記得皇上過來時說起燁哥哥那欽佩不已的表情:“雪兒,天下間也只有凌燁能做到悄無聲息的兵臨城下!”
當時自己不可思議的笑道:“這怎麼可能?大軍一過邊境,不是應該就有消息傳到國都的嗎?北川國怎麼可能沒有做好作戰準備就讓燁哥哥攻下皇城呢?”
黎子信搖搖頭,說道:“聽說當時有很多官兵一聽到凌燁要將北川國拿下納入宣國版圖後竟紛紛暗自協助,倒戈相向。就這樣。凌燁猶如神助般在衆人猶自夢中溫存的時候天降神兵一樣的將北川皇城包圍了。朕相信普天之下能將此天時地利人和運用到極致的人也只有凌燁一人了!他,是朕唯一真心佩服和尊重的人!”
凌雪聞言嘴角帶着一絲微笑。那是自豪的微笑。
殿外雨勢漸小,天空的陰霾隨着露出雲層的陽光漸次散去。雨絲夾雜在溫暖的陽光中,猶如戀人一般纏綿悱惻。迎面撲來的是雨後格外清新的空氣,讓人心神馳蕩。
“暴風雨後的彩虹格外的絢爛!”紫兒指着天際的彩虹,臉上帶着雀躍的笑容。
“嗯,真的很美!”凌雪望着天空的那片五彩斑斕,露出甜甜一笑。
香兒頂着小雨從宮門外小跑進來,手上還拿着什麼東西。凌雪望着一身狼狽的香兒,嗔怪的說道:“也不打把傘,瞧你這丫頭被雨趕得都成落湯雞了!”
紫兒聞言,在一旁呵呵的笑起來。香兒難爲情的摸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將手中的信箋遞上去:“娘娘就別取笑奴婢了。這是您父王送來的家書,皇上讓貴公公直接送到這裡來了。”
凌雪聞言忙接過那封信箋。封口處還緊緊地封着紅色的蜜蠟,上面的印章還很完整,並沒有被打開過的痕跡。她的內心一暖,皇上終究還是信任她的。
“先下去換身衣裳吧,小心着涼了!”凌雪淡淡的吩咐一聲,徑直扶着紫兒的手走進內殿。
香兒領命退下後,凌雪忙不迭的將信箋拆開,取出家書細細看起來。
滿滿的關愛讓凌雪忍不住淚眼迷濛,父王是那樣的牽掛着自己,對自己的身子是吩咐了再吩咐,不吝墨寶的細細叮嚀讓凌雪備受溫暖和感動。信中還提到一些宣國最近發生的事,裕國公被皇帝閒賦在家,練源非被罷免,皇后因涉嫌謀害聖體被軟禁在慶鳳宮中。因爲燁哥哥,朝廷現在才形成了與練氏分庭抗禮的狀態。然而這些都不是自己所關心的,現在宣國於她來說唯一剩下的牽絆就是父王和從小一起長大的燁哥哥而已。可是父親在信中卻告訴自己燁哥哥因積勞成疾,身體狀況不容樂觀。父王現在正趕赴北川,幫忙處理接納北川百姓和開倉賑糧的善後事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憑燁哥哥的武功修爲和雄厚的內力,怎麼會因爲積勞成疾而病倒?是什麼原因讓他變成了那樣?
她顫顫的將家書收好,內心踹踹不安。她不知道小薇是因爲什麼原因要離開燁哥哥,她的心一直在掙扎着是不是要將燁哥哥的消息告訴小薇,憑小薇的醫術,若是她能回到宣國,一定可以治好燁哥哥的病的。
腦海中再一次浮現出黎子信的笑臉,那天他剛剛從宣國回來,臉上掛着爽朗雀躍的笑容跑進昭陽殿。回頭看見他的第一眼,自己就被他那迷人的笑容給深深的吸引住了。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心理讓他可以從內心深處帶出那樣滿足而愜意的笑意?那是一種她從沒有見過的從心而出的笑容。她怔怔的回視着他,只聽到他從嘴裡吐出幾個字:我找到小薇了!
當時的她錯愕的怔在當場,不是關心自己,也不是因爲牽掛自己腹中的孩兒而匆匆跑來昭陽殿,見面的第一句話竟是告訴自己找到了小薇,那時候的她才恍然驚覺小薇到底在他心裡佔着怎樣的位置?
開始她以爲小薇是因爲移情皇上而離開燁哥哥,不然,爲何情深若此還要苦苦煎熬,彼此不相見呢。可是這四個月的相處,小薇還是以前的小薇,儘管她知道皇上對她的情意,可她一直保持着該有的距離,是自己誤會了她。
太后曾跟自己說要去試探一下虛實,結果連她老人家都說自己太過小人之心了。她越發的迷糊,不明白小薇到底是何意,難道她喜歡上了與她同來的那個叫嶽鳴的男子?
不,這不可能。她一定要問清楚,不管是因爲自己還是因爲燁哥哥,她都要向小薇問清楚。若是燁哥哥是因爲小薇而自棄,那麼她一定不能坐視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