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相對,在這樣的墓冢荒野裡便是靜得駭人。好不容易將穹頂打碎,毀了這麼個憋悶的地方,可氣氛卻是越發的沉重了,叫人極爲不舒服。就連外面的天空也是一片渾紅,悶雷聲滾滾,由遠及近。聽得出這是天界發覺到我的存在了,雷劫將至,亦是將他逼上了絕路。
“命數已定,你······”他還想要再說些什麼,亦或是訣別之詞吧。可惜我不想聽,也不會聽。
“可嘆心思於此亦正亦邪又有何分別?休要再多言了!”我冷笑果斷打斷了他的話。鳳凰靈力、幽寒魔力便一同被我韻在了掌心,是之謂冰火兩重天。不待下一聲驚雷響徹便揮手向他擊去,氣旋撕裂空氣帶出風聲尖利。
“既然如此,本座便再不會手下留情了!要在天劫滅之前先將你除去,之前所做的一切纔算是有意義!”他應聲竟也不閃躲,另有了什麼打算一般微微揚手,召喚一道寒芒由我身旁斜掠而過,徑自抵擋在了他身前。三道光暈就這樣僵持閃耀,竟是勢均力敵。
藉此時機,我閃身襲近,如此焦灼的事態裡,是一絲機會也不容放過的,縱是我知道他橫在手中的是已回覆神兵利器之功,妖魔之屬觸碰一點便會盡然化灰的赤羽,也已是無路可退。
“妄想。”他擡眼,流光萬千的眸子裡只映照出我此時身影,參雜了濃濃的一層晦澀。就如午夜繚繞在鏡湖上的寒霧,濃重的化不開,只是這霧中多了幾分血色。
縱手玄冰化爲寒刃,直取他的脖頸,卻是被他揮劍隔開。未等失了抗衡的兩道靈光擊中,他便又騰起身來,就勢一個空翻繞到了我身後。赤羽更是不偏不倚的橫在了我喉間,只要他韻起鳳凰火熔化了我手中玄冰,怕是便要叫他得償所願了。
此刻雖是看不到他的神情,卻也能夠從那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冷笑聲中猜想勾勒出他脣角噙起的是怎樣一抹冰冷嘲諷的弧度。以爲我就這樣不堪嗎?輕敵可謂是兵家大忌啊~就這樣的角度恰好傾身,以劍爲軌,磕着寒刃邊緣傾滑出去。利刃相抵拖拽出一串火花,加之脆弱碎裂的些許冰晶,火樹銀花躍然眼前。雖是美輪美奐,卻可惜是浸在了這震徹霄漢的殺意之中,倘若真有人醉在其中,下場便要和着景色一樣,絢爛不過湮滅瞬間了。
脫出險境,尤不及轉身,背後寒意便以貫徹而來。劍尖觸及圍繞在我周圍的那些幽暗冥火的瞬間,迅疾凌空躍起一記回身,一手寒刃正當撥開了赤羽罡勁趨勢,原本就碎痕滿布的寒刃就此炸裂開來,如無數細小的暗器散亂髮射,叫人避之不及。縱是有靈光護體也不敵此物細碎銳利。
像是沒有料到我會用如此拼盡兩敗俱傷的招數,他倏然愣了那麼半分。也就是這樣的半分,更是減了劍氣貫通震懾之勢,叫我本以爲會暫時麻痹廢卻的一隻臂膀,傷得倒沒有想象中那麼嚴重了。儘管還是會痛,另一隻手還是要把握住這險中求勝的一絲良機。藉助他怔忪的剎那,指間輕挑離火,向着他眉宇之間抵近。
就在我手指觸及到他眉心,暗黑色的火焰也已灌入他靈臺,叫他仙根盡毀法力全失的時候,他周身竟都如眸中一般泛起紅光來。由起初的微濛驟然變成堪比烈日的刺目,灼熱的氣浪將週遭事物盡數震飛開來。我猶是在空中一個翻越,才保持住了身體穩穩落回圖騰之上。其他早已昏厥在地的人,堪堪就沒有這麼幸運了,無奈被卷在氣旋熱浪之中,四下胡亂衝撞,傷勢怕是要加重不少了。然而他人安然與否並不關我的事,此刻我該關心的也不應該是這樣一羣恨我入骨妄圖殺之而後快的人,即便這一切都是假他人之手處心積慮安排而成的。
無奈此時我越是想要置身觀望,那氣旋卻越發擴大,險些將我再度捲入進去。明明是被魔氣侵了命脈的,怎會是還有靈力,而且竟還能引發如此前所未見的暴動。忍着眸眼灼痛淚水潸然,向內窺望的話,他竟是閉目恍若沉浸什麼輕歌曼舞一般,周身爲鳳凰仙氣縈繞包裹,那裡有半分傷重垂危的樣子!這究竟是······
“物極必反,本座應是謝你將天帝封印解開了呢。”似是堪透我內心猶疑,他的聲音幽然響起。不知爲何,這聲音竟讓人覺得比之前更沉穩,更具壓迫。狂嵐也就隨着這一聲輕謾散去,原本只凝結在他周圍的嫣紅煙霧一下子瀰漫開來,就像是忘川上那叢生的彼岸在瞬間怒放,綿延開染盡一切酴醾。
目睹這樣的場景已不是一句激動足以形容的,啞然失聲、呼吸一窒也不過爾爾。眼看着這煙霧攜着陣陣暗香浮動漫上衣衫,我本能的警惕向後一退。擡眼間卻正對上他那種深邃黯然的目光,眸眼瞳仁竟都成了紅色,就連原本文雅束起的烏髮也化成了嫣紅色披散下來,衣衫更是幻化了戰袍。整個人就這樣浮在煙海之中,仙氣化鳳鳥之型相繞,居高臨下的睥睨着一切,所謂神威不可犯。
“這纔是朱雀靈力全開幻化應有的真身嗎?”看來我無意中又幫了他的大忙了。
“成魔之後,你知曉得卻是不少了。”他沒有做正面回答,卻也算是從側面承認了我的猜想。“上古四大神獸,各守一方本爲逍遙自在。,卻因天道秩序不得不歸附天庭。只因其力遠在天界之上,亦是善惡一念之間,天帝惟恐其日後有變,則立下了封印契約,以示相安無虞之心。可想而知這契約之力有何等霸道,雖是爲本座等人保留了九重上仙應有的靈力,卻也封印了吾等大半的修爲。更不要說相隔須臾光景便還要歷經一次劫難。唯有在彼時,若是本尊受愴的危急關頭纔有機會解開。而如今便是要多謝你剛剛那一出手了。”他說的熠熠,眉眼間卻是煞氣盡顯。
我唯有付之冷笑“謝我?只怕那封印再厲害也不至於叫你明知對方欲毀仙根還故意賣出破綻閃避不及吧?若真是如此,解與不解便也沒什麼分別了不是嗎。”屢屢受制於人,那裡還留得下什麼好心氣,憤恨之火愈燒愈烈,究竟還有什麼是他所不能利用的?“仁義禮智,四大神獸各執其一。而朱雀鎮守南方,慣於禮。卻沒想到就是這樣無所不歸其利啊!”我嗤笑,只覺天道越發荒唐了!
“禮?是你這邪魔先行無禮放肆的吧!堪堪所爲,留你必爲禍患!”應聲他像是被諷刺到了痛處,也不待與我多言,當即用赤羽挽了一簇劍花,化形爲影作摺扇揮散扇骨寒刃無數。我旋即騰身閃轉,厲風劍雨果然不容小覷,堪堪若是一個不小心便要被洞穿爲篩了!恰逢此時那滾滾驚雷已然到達,一道閃電劃過天幕直直落下,逆着電光他的容顏越發無情而冷漠。這樣的他,反倒是提醒了我什麼······
腦中靈機閃過,我也不再費心與亂刃中閃躲。你以爲只有你會靈氣留形嗎?魔亦有靈!須臾間我放縱魔氣肆意,那護體的火焰便也如煙霧一般散漫開來,更像是化在水中的濃重墨跡,就連我亦融入其中,聚風引魂一般直衝向他的軀體。果不其然,附身成功了。在他還未想明白此舉玄機的時候,一記響雷便在頭頂炸裂開來。頓時只覺白光炫目不見旁騖,碎骨痛徹遊遍全身。想要移動卻是緩慢之極,就猶如被千斤重鎖困縛了一般,未移動幾分,便又被接踵而來的四道驚雷逐一擊中。不過轉眼之間,縈繞在這軀體周圍的紅黑交疊的煙霧便淺淡了不少,反倒是有陣陣白煙從這軀體上升騰而起,焦糊的氣息隨之瀰漫。承受了所謂的五雷轟頂,我倒要看看你這仙體真身還能支撐到何種地步!這樣想着,他的元靈自然也知曉,只是一時已被氣煞無語了,利用盡了旁人這麼多會,此刻也該受業孽報還了!欣喜之餘不妨再來些不甚精彩的餘興。
想到做到,這樣一幅身軀運用起來雖是難免有些吃力,但我還是揚手韻神魔之力化出了懾天之弓。緊扣住弓弦拉動,“錚錚”之聲不絕於耳,便是對你天界的哀悼之聲!須臾間這弓已是張如滿月了,凝聚在弓弦之上的灼灼靈光更是充盈之至,只待我一鬆手······“哼~正中!”。
“錚——”震得我都有些麻木了。但看着流光蔽日,在這漆雲滿布的夜幕裡便真如逆流星一般直衝向天宇,比起天界應付的代價,這點微末也不算什麼了,或者說這很值得。看看剛剛那朵幫了我大忙的韻雷雲,作爲我箭下第一個祭奠之物,它很出色的將積聚未遣的雷電應勢炸開來了,緊接着便是它周圍的那些雲反,一個、兩個、三個······直叫天地撼動。如此一來滿天雲霧連鎖炸裂,天界自是岌岌,自食苦果難堪,而我不過是欣賞了一場光彩單調輕素的煙花,何等的暢快人心啊!於是昂首逆着雲碎滂沱落雨,我送卻一聲嘲笑,也算是長舒了這位朱雀神君胸中多年的積怨:“爾爾蒼天自以爲何?堪堪若何?奈我如何!”聲音清寒凜然,已是足矣創痛天地。想來那些諸天神明的臉色也該如這雷電青光一樣了吧?你們看到這呼嘯狄卷曠野的殺伐寒氣了嗎?這便是我送於你們的最後祭禮!仇是要一個個報還的,再有敢擅自前來來礙事的,休怪我誅殺不問緣由!——魔嘯凡間,天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