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下

辛辰在第一次吻過路非的那個夏夜以後,再沒問過他,她算不算他的女朋友。也許在她看來,這根本不算一個問題。

路非從來沒直接承認過辛辰是他的女朋友。4歲的年齡差距說來不算什麼,可是對一個19歲、讀大二的男孩子來說,有一個仍在讀高中、才15歲的女朋友,仍然是件存在着心理障礙的事情。

尤其路非一向嚴謹理智,帶着那個甜蜜卻又淺嘗即止的吻回家,他失眠了,眼睛睜開合上,全是那張漂亮而笑盈盈的面孔。

他甚至上網查資料,翻心理學書籍,旁聽心理學教授講課,看納博科夫那本著名的小說《洛麗塔》,檢討自己算不算戀童。這樣的心事不要說對父母,就算是對隔了8歲、關係親密的姐姐路是,或者差不多同齡、一直的好友辛笛,他也是無法吐露的。

路非休息或者放假,只要沒什麼事,都會給辛辰打電話。如果辛開宇不在家,他會過來陪她。他們在一起,多半都是他輔導她做功課,最多陪她看場電影。辛辰說來已經發育,可到底還是個孩子,並無j□j念頭,只滿足於偶爾一個穩定有安全感的擁抱;而路非是剋制的,他對自己說,她已經快滿16歲了,他可以等她長大,這樣陪她成長的過程,也很美好。

他確實按有女友的標準來約束自己的言行,對任何女生的示好都選擇了忽略不作迴應。

一直對路非傾慕的同系女生丁曉晴終於按捺不住心事,直接向他表白,他委婉地說:“對不起,我目前並不想考慮這個問題。”

“可是這和你的學習絲毫沒有衝突啊,只是給我們一個機會,加深瞭解,看有沒發展的可能而已。”

他只能說:“我已經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丁曉晴不信這個推託,沉下臉來:“路非,你可以直接拒絕我,不必拿個不存在的人來搪塞。我們同學一年多了,根本沒見你和任何女孩子約會過。”

“我不會在這件事上做虛構,她不在這個學校唸書,但她是確實存在的。”他的神情與聲音都保持着慣常的鎮定冷靜,丁曉晴只得作罷。

她當然存在,而且存在感那麼強烈,想到她,就如同有不知方向的風任性拂過,讓自己的心象一池春水般被吹皺,起那樣微妙而柔軟的波動,路非想。

路非從沒對辛辰說起過別的女孩子對他的示意,辛辰也根本沒意識到還可能有這樣的情況出現。

她倒是時不時會說:“鄭易濤又給我遞紙條了,險些被老師抓住,真煩。”這鄭易濤就是那個百米冠軍,一直對她鍥而不捨。

“前天有個男生在學校門口攔着我,要我去看電影,太可笑了,我都不認識他。”

她並沒絲毫炫耀的意思,純粹是向路非報告她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小事。

又或者拉着臉說:“吳老師批評我不該和男同學講話太多,害他們不專心,難道怪我嗎?明明是他們來跟我搭訕。”

路非並不認爲那些小男生是威脅,也同意老師對她不夠公平,可是隻能說:“你專心學習,老師看到你的努力,自然不會認爲你將心思用到了別處。”

辛辰大笑:“不,我並不愛學習,更不想用這個方法證實我的清白。”

辛辰的確始終沒將全部心思放在學習上,功課能交差、成績沒擺尾就滿足了,這一點讓頗有些求完美傾向的路非頭痛,可是他並不忍心苛責她,同時也知道她的歪理還真不少,其中大半來自她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很是放任她的父親。

看她歪着頭看漫畫書或者電影畫報,裹着牛仔褲的纖長小腿掛在藤椅扶手上,拖鞋扔在一邊,穿着印了卡通圖案厚羊毛襪子的腳盪來盪去,絕對沒有正形、卻又天真慵懶得可愛的樣子,他想,好吧,她是有一定道理的,並不是所有的快樂都來自於他早已經接受的規範。

早春悄悄來到這個城市,路非就讀的大學號稱擁有國內最美的校園之一,每到春天,櫻花盛開是一道著名的風景,辛辰提出要來看櫻花,路非一口答應下來,轉頭卻有點遲疑了。牽着一個剛滿16歲漂亮女孩子的手,在自己學校人最多的時候轉悠,是否明智呢?不知道同學要怎麼看了。

結果他打電話給辛笛,約她也過來,在週末的早上碰面。

辛笛把這個邀請當成了春遊加校際聯誼,叫了七八個男女同學浩浩蕩蕩一塊過來,美院服裝設計系的學生打扮得千奇百怪,結隊而行,十分引人注目,讓路非看得哭笑不得。

晚一點從公汽上跳下來的辛辰並不意外,她其實還是個孩子,並沒獨霸誰或者一定要單獨相處的念頭,看到人多熱鬧倒覺得開心,對他們的怪異服飾也頗能接受。而他們對這個漂亮活潑的小妹妹自然都是照顧有加,馬上有男同學湊上去問長問短了。

路非反而落在了後面,他有一點爲自己的心思汗顏,又有一點遺憾。

帶着暖意的輕風吹過,如粉紅色煙霧般籠罩樹端的櫻花花瓣紛紛揚揚飄落,讓路非想起剛認識辛辰的那個夏天,她抱着合花樹幹搖晃製造花雨的情景。他不能不想到,如果此時只有他和她,他能坦然伸手,拂去那個烏黑頭髮上的花瓣該有多好。

替辛辰拂去花瓣的是辛笛。

當然不可能只有他和她,櫻花花期讓這所學校早就成了本地一個公衆遊覽地,校方甚至在這幾天開始在幾個大門口設卡賣門票,美其名曰限制遊客數量,保護校內資源和教學秩序,惹來不少議論,本地報紙還做了專門的討論版塊,採訪市民對此舉的看法。可是這都擋不住大家賞花的熱情,

校內這條櫻花道上游人如織,到處是擺造型拍照留念的遊客,辛笛和她學藝術的同學都有點意興索然,路非正要帶他們去大學其他地方轉轉,迎面碰上了同樣來賞花的丁曉晴和另外幾個同學。

辛辰被辛笛的同學說服去一邊拍照,丁曉晴只當正稔熟地和路非說笑的辛笛就是他的那個神秘女友,有點失望。因爲他們的親密顯而易見,她從沒見過路非對別人這樣微笑;同時又鼓起了希望,眼前的辛笛個子小小,一張娃娃臉,充其量只算可愛,在她看來,並不襯外形和內在同樣出色的路非。

丁曉晴落落大方跟他們打招呼,同時若有深意地看着辛笛:“路非早就跟我們提起過你,我們都很想見見你。”

辛笛還沒說話,她的同學卻開始起鬨了:“辛笛,了不得呀,你已經名揚校外了,還說你剛得的獎不重要。”

辛辰先好奇地問:“笛子你得什麼獎了,快說快說。”

旁邊她的同學告訴辛辰,是一個企業冠名做的本地設計大賽,雖然只是廣告贊助性質的非常規性賽事,可是纔讀大二就能得獎也很厲害了。

路非含笑看向辛笛,眼神中滿是褒獎,而辛笛對自己的期許遠不止於此,毫無扭捏之態,只笑着說:“得了,別誇張,哪有你們這麼大吹法螺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已經去國際時裝週做發佈會了。”

辛笛語氣自信而神采飛揚,自有一種懾人之態,丁曉晴一時無話可說了。

路非知道丁曉晴是誤會了,但他想,這樣也好,他並不打算解釋。接着他帶着一幫人在佔地好幾千畝、規模宏大的校園好好遊覽,然後再帶他們去校園餐廳吃飯,送他們離開,終於只剩他和辛辰了。

他送辛辰回家,兩人上了出租車,他問辛辰:“開心嗎?”

辛辰重重點頭,他凝視這個流露出孩子氣高興的面孔,有點愧疚:“下次一定好好陪你玩。”

她卻詫異:“你已經陪我大半天了,還要怎麼好好陪?”然後若有所思,“你的學校真大,也很美,圖書館和綜合樓看着都很氣派。”

他趁勢誘導她:“那你好好用功,爭取也考來這個學校,我們就能更多地在一起了。”

她咭咭笑:“我就算考過來,你也畢業了。”

“我可以選擇本校讀研啊。”他姐姐路是大學畢業後就出國唸書,他知道父母也準備送自己留學,以他的成績沒有一點問題。但他想,讀研以後再出國也沒關係,甚至可以帶上辛辰一塊出去,想到這個前景,他就嘴角含笑。

辛辰喜歡這個向來驕傲冷靜的男孩子帶着笑意的溫柔表情,喜歡他黑而深邃的眼睛如此專注看着自己,讓她有安心沉溺的感覺。相比之下,對於學習的漫不經心,似乎也是可以克服的,她點點頭:“好,我試試。”

回家車程不算近,她靠在他身上很快睡着了。他努力坐正,讓她靠得更舒服一點,風從半開的車窗吹起來,她的髮絲揚起,一下下拂動着他的面龐,也一下下輕輕拂過他的心頭。

此刻,坐在這個空間低矮、燈光昏黃、飄蕩着低迴爵士樂的酒吧裡,路非頭一次有了強烈的時光流逝感。

從那時到現在,九年就這麼過去了。與自己對酌的兒時玩伴,現在成了小有名氣的時裝設計師;而他一路讀書工作,一路過着自以爲目標明確的朝九晚五精英生活;那個曾經任性揚言要流浪到遠方的的少女,也有了一份踏實正當的職業。

也許每個人都終於走上了正確有序的軌道,只是帶來生命中最初感動的女孩子卻成了陌生人。

路非晃動酒杯,燈光下只見金黃琥珀色的加冰威士忌在杯壁掛住再緩緩滑下,他仰頭喝下一口,那略微粘稠的酒滑入喉嚨後,竟然有點苦澀之意。

作者有話要說:讀者真的很心急,呵呵

好象我的每個文都會有人嫌進展慢,好吧,我就是傳說中的慢熱型

今天多說點廢話,算我自己抒情兼紀念一下

去年的2月21日,我閒坐家中無聊,突然受幾句對話觸動,註冊了青衫落拓這個馬甲,開始寫文。在此之前,我是純讀者一名,根本沒註冊,看文還經常霸王。

寫文的初衷只是打發時間,永遠記得看到第一個留言時的激動與開心心情,同時開始檢討自己以前理直氣壯的霸王行爲。

沒想到一寫竟然有點一發而不可收了,看看自己的後臺數據,一年的時間寫了60多萬字,簡直吃驚。

對一個愛睡懶覺、有一份朝九晚五工作纏身的人來講,寫出這麼多字來,實在是個意外,更不用說多少有了讀者的肯定。

對於讀者的留言,不管是批評還是肯定,我都是重視的,甚至有經常留言的讀者突然消失,會讓我檢討自己,是否已經寫得差勁沒有吸引力了,是否還有必要繼續。

所以我時常和讀者較真,隨口意氣用事地發牢騷,過後也覺得自己實在表現得沒風度,呵,沒辦法,一旦認真了就是這個樣子。

不多說了,謝謝每位讀者的支持,能寫下去我會接着寫,寫不下去了,就做回純讀讀者好了。

以上純粹是點感嘆,並不打算以此轟出潛水的,不愛留言的繼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