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無舊城 PART 5

[感染後第十四天,時間未知,暴雨]

天依舊是黑得很,雨越下越大,激起了一陣陣白霧。每個人在這雨聲之中,呼吸都帶着一絲焦慮和恐懼。每當雨聲中響起一聲嘶吼,他們都會不禁打個冷顫。龍曉晴和楊璐更甚之,不停地檢查着揹包裡的每一樣東西,試圖稍稍安穩下來一些。儘管她們的揹包中已經沒什麼可檢查的了。

“幾點了?”夏傑問。

“不知道啊。表壞了,手機也剛剛被澆得進水了,屏幕一片花,怎麼的也得等幹了以後才能看清。不過看外面大概已經是晚上了吧。”陳一寧回答,“這雨,看來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了。要不,大家先休息?等明天再出發?”

沒有人應答,更沒有人做出什麼動作。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自我安慰中,彷彿一羣虔誠的信徒。

“姜姐?”陳一寧把頭轉向姜雨涵,可依舊是沒有迴應。姜雨涵就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暴雨和白霧,一言不發,面無表情,猶如一尊雕塑。

“大家說點什麼啊。要不這場面,怪嚇人的......”陳一寧尷尬地笑了笑,嘆了口氣坐到旁邊的座位上。她掃視了一下每張在黑暗中不安的臉,抿了抿嘴脣,無奈地低下頭,加入到了沉默者的行列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清嗓聲打破了這種死寂。

“咳咳!看大夥這麼消沉,我給大夥講個笑話得了!”盧秋雨拍着手挑高音調說,“說從前有個......”

“噓——”盧秋雨的話還沒說出幾句就被姜雨涵給打斷了。她皺緊了眉頭,幾乎整個人都趴在了窗子上,彷彿發現了什麼。

“怎麼了?”蘇信站起身問。而就在這一刻,他的腦海裡瞬間涌入了一大堆奇怪的圖案。詭異的壁畫,木製的十字架,成堆的屍骨和那個駭人的、骨瘦如柴的女人。他看着腦海中的圖像,頓時頭痛欲裂,不禁跪倒在地上。而這種疼痛似乎只存在那一瞬間,片刻過後便消失殆盡,只留下屋子內一串低沉的喘息聲。

“那是什麼?”夏傑捂着頭痛苦地說,“阿信,你也看到了?”

蘇信緩了口氣,環視了一圈,發現姜雨涵、陳一寧這些被選中者無一不是一副痛苦的表情,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同一時間狠狠地敲中了他們的後腦一樣。

“是......是啊......看樣子我們都看到了。這到底是......啊——”蘇信剛想站起身,卻被又一陣劇烈的頭痛給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他猛地睜開眼,卻發現自己的視野竟然在辦公樓的外面,彷彿看到的,是另一個人眼中所看到的。他看到暴風雨中幾個全副武裝的人手持着步槍和火箭發射器昂頭仰望着他們所在的辦公樓,窸窸窣窣地說着什麼,臉上掛着令人發寒的微笑。突然,其中一個人搶過火箭發射器毫不猶豫地瞄準了這棟辦公樓,狠狠地扣下了扳機。一剎那,他看清了那個人的臉,那張令人厭惡的臉。

“趴下!!!”他大喊着,緊接着就是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整個會議大樓都爲之一顫,每個人都在震盪中被晃了個趔趄,而姜雨涵則直接摔在了地上。

“怎麼回事?!”王珞蘭驚恐地叫道。

“有人襲擊我們!他們手中有重武器,很有可能是在購物中心打下直升機的那夥人!”

“什麼?你怎麼知道?”

“因爲......有人讓我看到了啊......”蘇信說着,將目光放到了苗語身上,“這幫人危險得很,我們得趕緊離開這!現在馬上!!”

蘇信拉起姜雨涵,端起槍就衝着門口走去。可步子纔剛剛踏出,還沒有過了二三,一陣擴音器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喂喂!是蘇信嗎?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嗎?喂喂,你還活着嗎?”

聽聞這個聲音,除了蘇信和苗語以外,其他人都一臉詫異。

“蘇信,怎麼回事?他是誰?”姜雨涵質問。

“一個該死的麻煩罷了!涵姐,趕緊帶着人走,我去拖延一些時間!”蘇信咬了咬牙,幾步疾衝到窗子邊用槍狠狠地敲碎了玻璃扯着嗓子大喊了起來:“你他媽的想要幹什麼!!”

這憤怒的叫喊聲儘管是在暴雨之中,可是卻依然能讓人聽得清晰,而且伴着火光,兩個人似乎都能夠看清彼此的臉。

“我想要幹什麼?當然是報仇啦!難道你忘了你是怎麼從我手中把苗語搶走了的嗎?”那人的語氣很痞,像是在諷刺着誰,“你應該做夢都沒想到我會一直跟到這來的吧!這十天來,和死人們玩得可愉快啊?”

陳一寧聽到這才恍然大悟,瞪大了眼睛站起身來:“難道是他?!他還活着?!”

“是誰?一寧你認識他嗎?”王珞蘭嚴肅地問。

“只見過一面而已。苗語在畫室的男朋友,一個小紅毛兒。只是一個社會小青年而已,沒想到他竟然還活着,還跟着我們到了軍營裡面!”說着,陳一寧逐漸變得憤怒起來,“是他......原來是他......這幾天沒來由的屍潮變多,補給不明所以的丟失,原來都是他乾的!早知道這樣,那天我就應該在畫室裡面弄死他!”

“可他是怎麼知道我們在哪的?”孔陽一臉茫然地問。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這個狗乾的賤貨!!”王珞蘭暴怒地叫罵着,衝到苗語的身前一腳踹中了她的肚子,抓着她的頭髮用盡所有的力量狠狠地抽了她一記耳光。這一巴掌下去,當時就見了血,好像還生生打掉了苗語的一顆牙。

“爲什麼這麼做!我們這樣對你你爲什麼還要背叛我們!!賤貨!我CAO你媽!!!”

“珞蘭!冷靜點!珞蘭!!”夏傑孔陽和盧秋雨見狀上前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才拉住了這失控的丫頭。

苗語跪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撫着臉,用力地吐了一口血痰,含糊不清地只說了三個字:“我沒有。”

“還他媽的不承認!你們放開我啊!誰好誰壞分不清了嗎!這賤貨分明是想搞死我們啊!夏傑你給我鬆開!!”王珞蘭怒火中燒,失手給了夏傑一耳光。也不知這丫頭哪來的力氣,一耳光下去,夏傑的臉上竟也見了紅,一個趔趄栽倒在地上。

“王珞蘭你他媽的瘋了啊!”夏傑起身想要去拉扯,卻被蘇信的一聲喝令給叫住了。王珞蘭聽到蘇信的聲音,也不再鬧了。

“夠了!!你們就不能消停點嗎?”蘇信咬着牙怒斥道,轉過頭繼續向樓下喊:“報仇可以,我理解。但你能不能只衝着我來!我纔是對你出手的人,這裡面的其他人都是無辜的,他們和你無冤無仇,難道你想濫殺無辜嗎!你還是個男人嗎!”

“男人?我管他媽的男不男人的!飛機是我炸的,商場裡的人也是我殺的,在現在的海昕裡面,我想幹嘛,就幹嘛!今天你們在這兒,一個也別想跑,都得死!”

“那苗語呢!你就能下得去手殺了她?她可是你女朋友!”蘇信瞥了一眼身邊的苗語,企圖抓住這個談判的籌碼,再多爭取一些時間。可令他沒想到的是,聽到苗語的名字,紅毛竟然大笑了起來。

“女朋友?蘇信,你有病吧?那臭**不就是睡覺用的嗎?睡了幾次就得了唄,又胖又矮,活兒還不好,老子還嫌棄她呢!咋的,就這貨你還當寶貝了?她可不一定綠了你多少次了,大兄弟!哈哈哈哈哈——”

蘇信聽着,強壓住心中的火氣,回過頭看了看身後還在等着他的姜雨涵和欒玉凌,準備離開。可沒成想他剛剛後退了一步還沒有轉過身,苗語就衝過來抽出了他腰間的手槍衝着樓下胡亂開起了槍,一邊開槍一邊憤怒地吼着,眼神中盡是哀怨和不平。

“苗語,你他媽的把槍拿過來!”他伸手去搶苗語手裡的槍,可不料卻被走火的槍擦傷了手掌,留下了一片血印。

“蘇信,殺了他!殺了他!!”苗語憤怒地叫喊着,不停地向樓下開着槍,直到子彈打光,她才恢復了些理智,將手槍扔到地上,驚恐地轉身跑開了。只留下蘇信還站在窗邊捂着手上的傷口。

聽聞槍響,紅毛便扔下擴音器躲到了一輛汽車殘骸的後面,端起火箭發射器瞄準了那扇窗戶,臉上的五官緊緊皺在一起,那種表情簡直駭人至極。

“媽的,臭**,還敢開槍!你就和你的寶貝情人一起死在這吧!”

扳機扣下,那層樓便炸開了花,只剩下一片明亮的、刺眼的火光。

雨漸漸小了,白霧慢慢散去。空地上紅毛指着那團火焰和他的朋友們大笑着,彷彿完成了什麼豐功偉業。尖嘯聲響起,他們便又狼狽地逃掉了,就和過去的十天一樣,潛伏在了黑暗之中,不見蹤影。

而在火光之下,那個女孩還站在空地之上,仰着頭閉着眼,微微張開嘴,似乎是在品嚐着雨水的味道。雨滴順着她血紅的脣流下,墜在了他的臉上。她慢慢睜開血紅的雙眼,低頭看着這個男孩,滿足地抹了抹嘴角,化成灰燼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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