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一人高的浴桶裡,身上的痠痛才慢慢的好了些,待到沐浴完換上乾淨的中衣,躺在軟榻上任由喜雁和喜鵲揉捏了會兒,白瓔芸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了。
可想到出閣前母親叮囑過的,白瓔芸強自打起了精神。
環顧着滿目紅色的新房,打量着裡面的桌椅佈局,和博古架上的擺設,白瓔芸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兒,可比雲水閣大了許多呢……”
喃喃的說着,白瓔芸趿拉着軟鞋在屋裡轉了一圈,看到歇息間的那張小牀,白瓔芸的臉頰瞬時紅霞密佈。
喜雁看到,知曉白瓔芸想到了什麼,忙低聲說道:“小姐,方纔夫人身邊的姐姐過來吩咐過了,新婚一月,這兒不派人守夜。”
羞惱的瞪了喜雁一眼,白瓔芸轉身進了新房。
斜靠在軟榻上等了會兒,便有人敲門進來送來了吃食,白瓔芸稍用了些,便靠在牀頭等了起來,直到臨近子時,醉醺醺的蘇文遠才被人攙着送回了新房。
直到沐浴完,蘇文遠才似是清醒了些許。
看着羞赧的低垂着頭坐在牀邊的白瓔芸,蘇文遠走過來坐下,牽着她的手笑道:“芸兒,今兒,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呢,你說,我們該做些什麼好?”
說着,蘇文遠湊過頭來,含住了白瓔芸的耳垂。
身邊傳來男子身上濃郁的酒氣,而一顆心,更是撲通撲通跳的急促,白瓔芸只覺得身子酷熱難耐,卻不知道該做什麼。
屋內,一衆丫鬟都低下頭動作迅速的退出了新房。
早起梳妝時,已有二夫人請來的婦人爲白瓔芸說過這男女房中之事,當時,看着那婦人手中畫冊上糾纏在一起的人兒,白瓔芸雖害羞,卻也並不覺得有什麼,想着每個女孩兒都要經歷這些,她便大大方方的受了。
可此刻真的到了經歷的時候,白瓔芸才發現,那其中的羞窘,遠不是外人所能體會到的。
“芸兒,好熱啊,我幫你解了衣衫,可好?”
說出的話愈發羞人,蘇文遠拉着白瓔芸靠在自己懷裡,動手爲她解起了衣衫,白瓔芸腦中一片空白,也不知該如何反映,就那麼半推半就的任由他行事。
只片刻的功夫,紅幔中的兩人便已不着寸縷。
一切的美好幻想,都在被刺穿的那一刻被打碎,看着蘇文遠滿足的倒頭就睡,白瓔芸只覺得心裡由內而外的泛着噁心。
抱着肩,白瓔芸蜷縮在錦被中,依舊覺得渾身犯冷,直等到過了好久,身邊的人已發出了均勻的鼾聲,她纔敢起身喚人。
少頃的功夫,喜雁等人便吩咐蘇府的下人擡進了浴桶。
熱氣撲面,身上被泡的冒汗,可白瓔芸卻覺得從心裡散發着一股寒意,讓她的嘴脣止不住的發顫。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去……”
猛地站起了身,胸腹暴露在空氣中,簌簌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白瓔芸一邊說,一邊滑下了幾行淚。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喜雁和喜鵲都有些手足無措,可她們知曉,新婚夜,新娘子若是跑回了孃家,傳揚出去必定是難聽至極的話。
軟語分析着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喜鵲柔聲勸道:“小姐,無論發生了什麼,您都擱在心裡,等到三朝回門的時候再跟夫人說,如今這樣,傳出去不但讓老爺夫人跟着擔心,便連蘇府這邊也會多想,平白的讓他們說閒話。”
“我……”
知曉喜鵲說的都是實話,白瓔芸有些頹喪的坐回了浴桶,直到一桶水都已經冰涼,才漸漸起身,和衣躺在了牀上。
第二日一早,天還未亮,白瓔芸就被喜鵲和喜雁拖拽着起身,換了新衣。
跟着蘇文遠拜見過了一家上下,再看着從前是舅母如今是婆母的蘇夫人,白瓔芸卻覺得,她的眉目,也不似從前那般可親了。
秋然軒內,二夫人落落寡歡的坐在梳妝檯前,看着微微泛着青色的眼窩,自言自語的說道:“也不知道芸兒怎麼樣了?”
丫鬟正服侍着二老爺更換官服,聽見二夫人的嘟囔,二老爺笑道:“她是嫁到舅兄家去,誰還能給她委屈受不成?你呀,就別擔心了。”
二夫人擡眼白了二老爺一眼,“那怎麼能一樣?從前是是外甥女,自然萬千疼愛,如今可是做兒媳婦。只想到我嬌生慣養的芸兒以後要起早貪黑的去婆母跟前立規矩,我這心裡就難受的緊,你還在這裡說風涼話?”
這口頭之爭,二老爺自知自己絕對占卜了上風,又急着走,二老爺勸着說了句,“這門親事可是你拿的主意,當日也是你把文遠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如今女兒都嫁了,你還是想些好的吧。”
說罷,二老爺擡腳出了內屋,叮叮咚咚的一陣聲響後,二老爺用罷早膳出去了。
二月十八,貢院大門打開,一應考生面色青白腳步虛浮的踏出了考棚。
家境富裕的,自有家裡派來的下人趕着馬車前來接回家去,外地赴京考試而又家境貧寒的,則靠着院牆歇息了會兒,等到有氣力了,緩步回到了早前定下的客棧。
薛柘被接回了薛府,而杜軒,則和白進舉、白進嘯一同被接回了靖安侯府。
馬車裡,白進舉和白進嘯都低垂着頭一副如喪考妣的悲愴模樣,以爲二人發揮不好,杜軒也未開口多問,靠在車廂角落裡假寐起來。
回到侯府,白進舉和白進嘯各自回到自己的屋裡倒頭就睡,唯有杜軒,強自打起精神沐浴了一番,去了慶安堂白老太爺的書房。
“累慘了吧?”
並未問他考得如何,白老太爺關切的問了句,親自沏了一杯熱茶,遞到了杜軒手上。
恭敬的謝過,杜軒方埋頭喝了起來,旋即,主動開口說道:“恩師,今年的考題,較之以往難度頗大,可學生以爲,這次放榜,定讓世人譁然。”
“哦?怎麼講?”
杜軒歷來雲淡風輕寵辱不驚,他做出這樣的評價,可見這次的考題必定有讓人意外之處,白老太爺好奇的問道。
將此次考試的考題都一一說出,杜軒沉吟了片刻道:“這最後一題,以學生之見,倒像是當今聖上臨時起意加進來的題目。所以,答得好,原本可取兩百人次的金榜,興許會取三百人。可若是答的不好,興許就要空缺無數惹人自憐了。”
杜軒的話,倒也不算是聳人聽聞。
會試放榜共三榜,前兩榜各取六十名,第三榜八十人,唯有前兩榜的人可以參加殿試。而依着往年的舊例,若是整體文章質量偏上,前兩榜會放寬到八十人,第三榜則不限人數。
可若是答的不好,則全看主考官如何評判,就如同先皇時有一次會試,考生對考題的理解出現偏差,那一年,三榜錄取的人數,還不到一百二十人。
“你是如何解析的,說來聽聽?”
心內也拿捏不準,白老太爺索性問起了杜軒的作答。
杜軒溫潤的話語聲響起,白老太爺認真的的聽着,過了好久,還未做聲。
知道杜軒在祖父書房逗留了一個多時辰纔回屋去歇息,白瓔珞想去瞧瞧,又不大敢,便去了慶安堂正屋。
直等到用罷了午膳,白老太爺和杜軒都沒出來,一時間,莫說白瓔珞,便連白老太太的心裡都跟着不安起來。
讓秋紋去吩咐小廚房,把飯菜送去書房,白老太太安慰着白瓔珞道:“別擔心,興許兩人商議考題呢,看看杜軒能得個什麼名次。”
白瓔珞點了點頭。
晚些時候,白老太爺回來,看着老伴兒輕嘆了口氣,“杜軒這次,要麼名列前茅,要麼榜上無名。”
這樣的情況,此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白老太太長吁短嘆的點了點頭,再看向白瓔珞的目光,便有些疼惜的歉疚。
第二日,是白瓔芸三朝回門的日子。
宴席擺在慶安堂,蘇文遠和白瓔芸進屋給二老磕了頭,一起說了會兒話,便到了開席的時辰。
看着白瓔芸渾身珠翠,雖滿面笑容,可眼角眉梢卻帶着一絲淡淡的委屈愁緒,白瓔珞故作沒看見的低下了頭。
少頃的功夫,白瓔芸過來巧笑着和白瓔珞說話,言語間盡是對炫耀蘇府園林的喜歡和炫耀,臨走時,白瓔芸還熱情的請她入夏後過去賞景。
真心也好,假意也罷,嫁了人,以後是什麼模樣,如今都還說不清楚,白瓔珞也懶得與她計較,笑語盈盈的應了下來。
午宴過後,二老爺拉着蘇文遠去了書房,白瓔芸適時的跟着母親回了雲水閣。
“娘,我不要嫁人了,我要呆在您身邊,好好孝敬您……娘,您去接我回來,好不好?”
淚水漣漣,白瓔芸偎在二夫人懷裡哭的傷心不已。
“這是怎麼了?”
又是驚詫又是心疼,二夫人不解的問了起來。
心裡羞也不是,氣也不是,白瓔芸吞吞吐吐的將洞房夜的事告訴了二夫人。
在白瓔芸心裡,蘇文遠對她所做的那些舉動,自然是粗暴至極,絲毫沒有表面看來的那麼體貼,可二夫人是過來人,她哪裡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聽白瓔芸哭訴着,二夫人心裡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