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一彎清冷的淡月感傷而溫柔地凝望着人世間。

“彩伊,回家吧,夜裡風大。”

這溫暖的聲音使袁彩伊擡起了頭。她卻不知道孟寰凌究竟在自己的身旁站了多久,略顯意外之色,但還是被滿心的憂傷所遮掩住了。

孟寰凌低聲說道:“我之前去了你家,然後又去了夜霓裳,你都不在,所以便來到了這裡。”

袁彩伊並沒有說話。

“我還遇到了清嫋,她正提着大包行李,好像要出門。”

袁彩伊的眼眸似乎已經失去了曾經的光芒,不停地搖着頭,“她不是清嫋,不是清嫋。”

孟寰凌倍感不安與驚奇,他知道袁彩伊必定是與楊清嫋發生了什麼矛盾。於是故意詼諧地問道:“那她是誰啊?”

袁彩伊的語氣卻格外沉重:“不管她是誰,她都不是楊家的人!不是我的妹妹!”

望着袁彩伊那副惘然若失的樣子,孟寰凌就已經知道了袁彩伊並不是在開玩笑。他也是驚疑萬分,心想着:自打彩伊回到銀城,她所做的哪件事情不都是爲了楊清嫋,爲了楊家,如若楊清嫋真的不是她的親妹妹,那麼她一定會萬分心痛的。

於是安慰道:“彩伊,這人世間的許多事情本來就是亦真亦假的,但有的時候你把它當作真的,它可能就是真實的;你把它當成假的,它可能就是虛幻的。就像譽遠待你一樣,那種真情並不是因血緣關係而定的。”

袁彩伊聲音顫抖着說道:“可是我爲她付出了所有的一切,爲了她......我甚至捨命而不足惜!爲什麼到頭來卻只換得一個“恨”字?”

孟寰凌皺緊了雙眉,“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楊清嫋怎麼可能恨你呢?要不我現在就把她找回來,你們把話說清楚。”

“不,這已經沒有意義了。”袁彩伊搖了搖頭,傷感地沉吟道:“寰凌,你說我是不是很可悲?”

“你對清嫋的愛護我們都看在眼裡,相信她自己也是最清楚的,只要你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別人,就沒什麼值得悲哀的。”

袁彩伊喘息了一下,滿腔怨憤地哀聲說道:“她若不是我的妹妹,爲什麼又要出現在我的身邊?命運怎麼可以這般捉弄人?!”

孟寰凌擡起頭,仰望忽明忽暗的繁星,不由得也暗自傷懷:既然上蒼不能盡人所願,爲何又要傷之痛?

他的內心深處又開始動盪起來,他不禁懷疑:楊清嫋的出現是否是居心叵測之人的一個大陰謀......但更令他擔憂的卻是袁彩伊的安全。

“我知道,你現在很傷心,很失望,但現在你還沒有查出當年楊家慘案的真相,你千萬不能夠因此而消極啊。”

袁彩伊抽泣了一下,振作起來,“沒錯,我還要報仇,我要替我的親妹妹討回公道!”

孟寰凌撫了撫袁彩伊的肩,關切地問道:“那楊清嫋現在知道你的身份了嗎?”

袁彩伊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何衷閣爲何要帶着一個假的楊清嫋回銀城?難道你不覺得很蹊蹺嗎?”

伴着一聲長嘆,袁彩伊低聲問道:“你也在懷疑何衷閣,對不對?”

“我覺得不僅僅是何衷閣,這件事情的背後必定還有更大的主謀。”孟寰凌瞪大了敏銳的雙目,認真地說道:“他們可能就是針對你的。所以你千萬千萬、一定一定要小心!”

袁彩伊聽了孟寰凌的一番勸解,心裡真的開闊了許多,她眨了眨眼,勉強地嫣然笑了笑,說道:“放心吧。”

第二天清晨,何衷閣獨自一人乘車來到郊外莊園,左顧右盼地下車後,鬼鬼祟祟地走進洋樓。

客廳裡,何長嘶雙目微閉,倚靠在長椅上,手裡不停地轉動着兩個山核桃。

何衷閣走到何長嘶的身旁,從大衣兜裡掏出兩包檳榔,放在了桌子上。“爹,這是我剛從城南小吃坊買的,正宗呂阿婆檳榔。”

何長嘶微微點頭,問道:“你小子今天這麼早到這兒來,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何衷閣猶豫了下,低聲說道:“爹,昨天,我喝多了,把一切都告訴清嫋了。”

何長嘶睜大眼睛,登時坐起身,問道:“什麼意思?你告訴清嫋她不是楊家的人了?”

何衷閣點點頭。

何長嘶拍着桌子,憤怒地吼道:“你是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會破壞我們的整個計劃!”

何衷閣拉住何長嘶的胳膊,和聲說:“哎呀,爹,你聽我解釋,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現在清嫋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何長嘶質問道:“到底怎麼回事?清嫋她怎麼了?”

何衷閣回道:“昨天晚上我剛回舞廳,她就給我顯擺袁彩伊送給她的一個夜明珠,之後就開始問起了至尊九鼎指環。”

何長嘶吃驚地看着何衷閣,問道:“什麼?她怎麼知道九鼎指環?”

“還不都是袁彩伊說的!您知道嗎?袁彩伊不止一次地問過清嫋九鼎指環的事情。”何衷閣邊比劃着邊說:“清嫋當然不知道了,所以就來沒完沒了的問我,還說我故意瞞着她,本來我昨天就有點喝高了,一氣之下,就告訴她了。”

“你呀!你呀!真是.....”何長嘶不停地指着何衷閣的額頭。

何衷閣隨即打開一包檳榔,遞給何長嘶,笑呵呵地說着:“爹,看在我大老遠去給你買檳榔的份上,就別生氣了。來,先嚐一個吧。”

何長嘶斜了眼何衷閣,拿出一個檳榔,咬下一半,細細地品嚐着:“嗯嗯,地道!”

“您喜歡就好。”

何長嘶又拿出來一個檳榔,含在了嘴裡,疑惑不解地問道:“不過話說回來,這袁彩伊不停地問清嫋指環的事情,到底想幹什麼呀?” ωwш ☢тт κan ☢¢ ○

何衷閣坐在了何長嘶的身旁,翹起了二郎腿。“這就是問題的關鍵!這個袁彩伊,她對清嫋實在是太好了!好的不正常!您記不記得,上次那個賭棍抓清嫋的時候,她不顧一切的跳下樓救清嫋,當時我都驚呆了,真的不可思議啊!”

何長嘶點燃一隻香菸,吸了一口,說道:“清嫋之前跟她並不認識啊。”

何衷閣站起身,在何長嘶身旁走來走去地分析着:“更重要是她百般維護楊家,還讓我提供當年楊家慘案的情況。還有那晚咱們大樓着火,要不是孟寰凌攔着,她恐怕早就衝進去救清嫋了。爲了清嫋,她簡直不要命啊!”

何長嘶眨眨眼,彈了下菸灰,說道:“聽你這麼一說,她確實有點令人匪夷所思啊!”

“而且我還聽管家說,昨晚在咱們賭檯,袁彩伊爲了討清嫋開心,甚至去跟潘司長那種人去賭夜明珠。”

何長嘶瞪着眼睛,思索着。

何衷閣走到窗前,比劃着說道:“只有一個理由可以說的通:她,就是當年的楊清柔!她之所以會這樣做,是因爲她把咱們清嫋當成了她親妹妹!”

何長嘶勃然大怒,立刻站起身,拿起一個檳榔,狠狠地朝何衷閣撇去。“閉嘴!清柔早已經不在了,不許瞎說!”

何衷閣身子一躲,一把接住檳榔,緊緊地攥在手裡,長長地喘息着,冷笑道:“爹,這麼多年了,沒想到您還是如此在意清柔!我知道您從小就疼愛她,可是事實擺在眼前,我們不得否認啊!”

說着把手裡的檳榔塞進嘴裡,使勁地嚼着,那凝望何長嘶的雙眼充滿了妒恨。只見他咳嗽一聲,眼睛緊閉了一下,瞬間把嘴裡的檳榔又吐在了地上,怨憤地說道:“呸呸!這個檳榔怎麼這麼辣!該死的呂阿婆!放了多少桂子油!”

何長嘶端起一杯茶,遞給了何衷閣,聲音逐漸放平和:“孩子啊,人生就是要嚐盡酸甜苦辣,日子久了,也就沒有感覺了。”

何衷閣喝下一大口茶,振振有詞地接着說道:“我第一次見到袁彩伊的時候,就覺得似曾相識,而且您說過她不是袁勝寒親生的。那天大樓着火後,好幾個服務生都在傳,說當時袁彩伊激動地稱她自己是楊清嫋的親姐姐!

何長嘶緩緩地從身上掏出了那天在方孟兩家婚禮上袁彩伊掉下的柯爾特手槍,來回撫摸着,表情極其嚴肅,沉默不語。

何衷閣激動地說着:“十幾年了,我都記不清小時候的事情了,她卻說清嫋小時候最喜歡擺弄九鼎指環。”

何長嘶走到一邊,背朝何衷閣,沉聲說道:“我們之前去**,費了那麼大勁,也沒有一絲的線索,她卻主動提起來。難道......”

“沒錯,她並沒有問清嫋指環的下落,而只是回憶小時候的事情,說明指環很有可能就在她手上。”何衷閣皺緊雙眉,不停地比劃着。

“好了,不要說了。”何長嘶的雙眼綻放着銳利的光芒,長嘆一聲:“我不相信清柔還活着,不過我們倒是可以試探一下指環的下落。”

何衷閣連連點頭。

“你現在必須派人給我盯緊了清嫋!別再惹出別的事端。袁彩伊那邊再多派些人,都得盯緊了。”何長嘶吩咐着。

何衷閣點點頭。說道:“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