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偶然的邂逅,袁彩伊與孟寰凌相聚在了深冬的江岸邊。
與上一次相比,這裡又多了一些寂寥,多了一些荒寒。
袁彩伊不由得將雙手揣進那呢絨大衣的兜裡,昂視天空劃過的那迎風展翅的雄鷹,感懷着:“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夠活得坦坦蕩蕩,瀟瀟灑灑,可是我總是在想,自己這樣隱姓埋名又何來瀟灑,何來坦蕩?不知道爲什麼,銀城,這個我久別十二年的故鄉,這裡的人總是給我帶來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當我知道你的另一個身份時,我並不驚奇。細想來我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孟寰凌只是淺淺地笑着。
“我不禁在深思,我們爲什麼要不斷地僞裝自己?爲什麼要有意無意的掩蓋自己的真實身份?是信仰?確切地說應該是信念吧。”袁彩伊柳眉微蹙,輕聲說道。
孟寰凌也是默默地點頭,他也能夠感覺到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袁彩伊已經成熟了許多。
“這兩天來,我忽然發現我自己真的很渺小,我總是陷在個人的恩怨當中,而你們......則是爲了國家,爲了民族。”袁彩伊眨了眨眼睛,又慨嘆道。
孟寰凌面朝對岸,慢條斯理地說道:“當你真正跳出束縛自己的恩怨情感之中的時候,你真的就會發現有太多太多偉大神聖的事情值得我們去做,值得我們付出青春,乃至生命......”
袁彩伊不禁哀思如潮,說道:“是啊,我的世界已經徹底的天翻地覆了。長嘶表叔在我的生命裡就如同那堅韌屹立的山峰;而我爹就是我的人生當中永遠都不會降落的太陽......現如今,僅僅只留有一抹如血的殘陽,只有那慘淡的愁雲......”
孟寰凌深摯的豪情似乎勝過了旭日的光輝,他的聲音是那樣的高亢。“不管陰風如何咆哮,不管烏雲如何翻滾,我孟寰凌只願用我的笑容暈染半邊天際,用我的真情盪滌數裡煙雲,只爲你袁彩伊不再皺眉嘆氣,哪怕是斗轉星移,天崩地裂......。”
袁彩伊那流過太多淚水的雙眸凝望着鋪滿冰霜的江面,只是淡淡地莞爾而笑,沉默了許久,低聲道:“寰凌,你看這曾經碧波盪漾的江水,當它的底部深處也結冰的時候,它就無法再流動了......”
孟寰凌眨了眨那依舊堅毅的雙眼,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但我更相信冬天的太陽最溫暖,江面上的冰霜不一定就是寒冷的,總會有冰消雪融的時候!”
袁彩伊微微地將頭別向了一邊,面朝遠處的彼岸,平靜地說道:“天涯何處無芳草啊?”
孟寰凌那熾熱的目光凝望着袁彩伊泛紅的面頰,朗聲說道:“天底下盛開的繁花固然千姿百態,流光溢彩,但是千朵萬朵中卻唯有你是最動人的一朵!”
袁彩伊那翕動的雙脣依舊沉默着,如若紅霞般的溫情卻勝過了萬語千言......
孟寰凌雙手搭在袁彩伊的兩肩,真摯地說:“彩伊,答應我,和我一起去雲南,咱們一起去支援蔡將軍的護國軍隊。和那些仁人志士們一同拿起武器,擺脫帝國主義的封建統治。”
袁彩伊擡起頭,仰望着藍天,“蔡鍔將軍我在**倒是有所耳聞。”
孟寰凌眼神中飽含着深情。“他是我這一生最敬仰的人!”
“他的赤子之心天地可表,是真正爲了老百姓的人。”袁彩伊眨了眨眼,長長的喘息着,點了點頭。“我想是時候該放下楊家,放下銀城了......好,我答應你。一起去雲南,爲四萬萬人爭人格!”
孟寰凌喜笑顏開:“太好了!一言爲定!”
袁彩伊淺淺地笑着,默默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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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吟惜的病情愈來愈重了,據醫生說是多年的頑疾,主要是心情壓抑所致。
孟寰凌與孟恆義到外地出差,在臨走前他特地囑咐袁彩伊,希望袁彩伊能夠時常去孟家,幫忙照看一下他的母親,便放心地離開了銀城。
袁彩伊去探望陶吟惜的時候,並沒有提前打招呼。結果到了孟家才知道陶吟惜與孟婀嬋去了白鹿寺。
她本想暫時離開,改日再來孟家探望,結果卻碰上了陶沁嫣。
沒想到陶沁嫣竟然邀請袁彩伊到她的房間耐心地等待。
袁彩伊並沒有太多的顧慮,不知道爲什麼她對陶沁嫣的怨恨好似漸漸淡去了,尤其是想到陶沁嫣將任謙愁撫養成人,令她反而生出一絲敬意。
陶沁嫣的房間格外冷清。僅僅只有一張很普通很普通的圓桌和一張大牀;或許是孟家的人都對書畫比較感興趣,所以牀後面的牆上懸掛着一幅氣勢壯闊的牧馬圖。
只見上面畫着各種不同姿態的馬有近百餘匹,牧馬人也有二十多人。馬羣有聚有散,馬的毛色也有濃有淡......無不給人一種心胸開闊的清爽之感。
袁彩伊直立在一旁,陶沁嫣卻絲毫沒有待客之道,只是揹着手,站在窗前,面朝窗外。沉聲道:
“在你爲謙愁輸血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懷疑你的身份了。我曾一度想要殺害你,那是因爲我實在太痛恨楊踏疆了。我知道你一直都對我耿耿於懷。我找你來並不是向你訴說楊踏疆的罪行,只是希望你能夠進一步瞭解自己的父親。”
袁彩伊依舊默默地站在一旁。
“當年你們家出事的那晚,楊踏疆連中三槍,這三槍分別是我與何長嘶及方錦烈給他的。雖然已經過去了十二年,但我們三個卻從來都沒有後悔過!儘管當年楊踏疆家財萬貫,威振四海,但他卻是個實實在在的兇狠惡毒之人。”
陶沁嫣哀泣着又道:“當年楊踏疆爲了謀取更大的私利,不惜將煙土引入銀城。乘風好意制止他,他不但不聽規勸,卻反咬一口!將走私煙土的罪名陷害給了乘風,簡直就是喪盡天良!”
陶沁嫣又哀泣道:“就在你們家發生滅門慘案的十幾年前,彌綿也就是你的姨母,已經與方錦烈定下了婚約。就在他們二人成親的前兩天,彌綿忽然悔婚了。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出現在銀城。當時所有人都疑惑萬分,方錦烈也開始變得萎靡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