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遠和文正、喬兒三人來到西湖之時,已是戌末亥初時分。時值深秋時節,雖是夜深人靜時刻,但頭頂有皓月當空,月華流離如水銀瀉地,照得西湖上寒氣飄飄,一幕碧光瑩瑩的氣象,三人瞧在眼中,頓覺心胸開闊,精神爲之一爽。
心遠望着浩淼的湖水說道:“江南之地果然人傑地靈,山美、水美、月色美。你們看看,這西湖雖然只是一水之地,但頭頂卻有飛天銀盤高懸其上,周圍有刀削青峰靜立其中,高堤橫亙,桃柳依依,如此良辰美景,縱使望盡大明疆域,恐怕也難有可堪比擬的了。”
喬兒嘆道:“真是太美了!我和哥以前雖然來過幾次,但俱都是在白天的時候,晚上從未來過,更未見過像今晚這般景色。”
文正也讚歎道:“的確美之極矣!如若再能夠泛舟其上,撫琴飲酒,便更有意境了。”
心遠聽了,突然想起一首詩來,隨口吟道:“木落漢川夜,西湖懸玉鉤。旌旗環水次,舟楫泛中流。目極想前事,神交如共遊。瑤琴久已絕,鬆韻自悲秋。”
喬兒不懂其中之意,問道:“心遠哥,你是不是又在誦詩?我聽得不大明白。”
心遠說道:“這是唐代大詩人劉禹錫的詩,詩文跌宕開合,本來極具氣勢。可是瀟灑縱橫之中卻有一股幽怨苦澀之意,聞之讓人心酸不已。尤其是最後四句一氣呵成,更是直指詩人胸臆。‘目極想前事,神交如共遊’,意思是說作者觸目所及,眼中所見盡皆激起了對往事的回憶,就如同故人相伴於身邊,同自己一起遊覽一般。‘瑤琴久已絕,鬆韻自悲秋’卻是傷心之語,瑤琴久已絕,意思是說以前彈琴給他聽的人已經不在了,琴聲從那時候起便不再響起,不再響起……”心遠連道兩次“不再響起”,隨即便靜靜地望着湖面出神。
喬兒和文正見心遠如此一副模樣,知道他又想起了李若茹。喬兒想要安慰心遠幾句,但想了半天卻不知道從何說起,於是引開話題說道:“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船隻?這時候若是能坐船,感覺肯定很不一般。”心裡卻想道:“心遠哥不讓我們提起若茹姐,說他只想一個人在心裡默默地想。看他現在的模樣,一定又是在想着她了……他剛纔說到琴聲的時候雖然神情十分的平靜,但眼中卻依稀有淚光閃爍,看來他的過往是和琴有關的了,說不定若茹姐自己就會撫
琴……嗯,她會撫琴是肯定的,心遠哥喜歡的就是會撫琴的人,只是不知道她會彈什麼曲子,竟然能讓心遠哥到現在還想着她,而且還想的這般入神?”喬兒心中如此想着,又偷眼看了心遠兩眼,卻聽文正在一旁說道:“船隻自然是有的,只要付錢,那些漁人什麼事都做,何況只是載着咱們到處去轉轉?嗯……你們看!那邊就有一條船,咱們過去看看!”說着話,當先向着半里之外的一點亮光走去。
喬兒見心遠還在呆呆地出神,便伸手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叫道:“心遠哥,走啦!我們去坐船!”
心遠回過神來看了喬兒一眼,見文正已經走到了十丈之外,便道:“好的,我們也走吧。”說着話,便和喬兒跟了上去。
半里地之外的那一點亮光是果然是條漁船。那條漁船就停靠在湖畔的一棵柳樹之下。三人來到柳樹下的時候,見一個年輕的漁人正在掌燈夜讀,漁人的身邊還依偎着一個女子,不過這時候已經睡着了。
心遠三人的腳步聲從岸邊傳來,那漁人聽見了,擡起頭來看了三人一眼,剛欲開口說話,突然想起了身邊熟睡的女子,便用手將她搖醒,示意她有人來了,讓她在船艙裡待會。等到那女子進到了船艙裡,漁人才在船上躬身一揖,說道:“三位朋友好雅興,如果我猜的不錯,三位可是要夜遊西湖?”
文正見他竟然一語道破自己三人的來意,有些奇怪,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漁人說道:“此時此刻能在西湖邊上出現的人,除了遊人,便是趕路的過客。若是趕路的人,在此夜深人靜的時刻自然會行色匆匆,不會有閒情逸致在此逗留。”
文正聽他說得有理,便點一點頭,說道:“你說的不錯,我們正是爲你這條船而來。”
漁人似乎早已猜到文正會這麼說,微微一笑,說道:“我這條船是專爲遊客準備的,三位以此而來,我並不感到奇怪。不過在上船之前,咱們先得把話說明白了,我這條船隻要一離岸,一個時辰便是一百兩銀子,不知道三位付不付得起?”
文正和喬兒聽了,頓時臉色一變。文正剛要回話,喬兒早已發作起來:“你這條船是金子打造的嗎?蒙我們是吧?這也太離譜了,不行不行……”
心遠這時候說道:“這位漁大哥可不是尋常人,他既然說是一百
兩銀子,就給他一百兩吧。”
文正和喬兒聽了,俱都回過頭來看着心遠。喬兒瞪着眼睛問道:“心遠哥,你說他不是尋常人?那他是什麼人?”
心遠仰起頭來望了一眼天上的明月,說道:“趙氏連城壁,由來天下傳。他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一輪明月’滿前川。”
“‘一輪明月’滿前川?”文正和喬兒同時驚叫出聲,異口同聲地說道:“可是那位蕭劍雙絕的滿前川?”
心遠點一點頭,說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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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正和喬兒一同將目光移向漁人,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枯發披肩,面黃肌瘦,除了有一身的書生氣外,一點頭沒有江湖人物的氣息,難免對心遠的話有些懷疑。喬兒說道:“我聽說武林中有兩位少年雙絕,一個是北方的‘花盜雙絕’易影堂,另一個是‘一輪明月’滿前川。心遠哥,你說這位就是叱吒江南武林的少年英俠滿前川,我實在看不出他跟別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原來“一輪明月”滿前川少年成名,十五歲上就因練得一手好劍、吹得一杆洞簫而聞名江南,迷倒了萬千少女。十九歲時他更是一鳴驚人,孤身一人不遠萬里由江南遠赴西域,於月圓之夜在天山之巔與一代劍仙大戰三天三夜而不分勝負,終於逼得劍仙封劍歸隱,武林中從此再無神話。
心遠見喬兒和文正一臉狐疑地看着自己,便說道:“你們若是不信,問問他本人便知道了。”
喬兒和文正重新將目光移向漁人,喬兒問道:“你真的就是滿前川?”
漁人微笑不語,卻聽船艙中一個少女的聲音嬌滴滴地說道:“你們說了半天的話,都把我吵醒了。哥,他們爲什麼不相信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滿前川?”話音剛落,一個少女從船艙中走了出來,撲朔着大眼睛看了文正和喬兒一眼,然後打量着心遠,好奇地問道:“你是什麼人?竟然一眼就能看出我哥的身份,真的不簡單呀。”
心遠見那少女柔弱之中帶着三分剛強,眉目如畫,肌膚如雪,天生一股吸引人的模樣,便多看了她幾眼,說道:“在下化天丐,無名小輩,姑娘謬讚了。”
那少女見心遠目不轉睛地望着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莞爾說道:“敢到如是山莊去搶親,能在如是七太保的七星劍陣中進退自如的傳奇之人,原來就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