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點半，兩人準時從積餘縣城出發，朝劉北口方向趕。強衛並沒有讓吳蔚再開一輛車，兩人坐到了強衛常坐的車上。
一上車，司機便打開了cd，吳蔚聽了一會兒，放的兩首全是李谷一的歌兒，便問道，“強書記喜歡聽她的歌兒嗎？”
“是。她的聲音很有特色，我喜歡老歌，老歌有味兒，也許是因爲老了的緣故吧。”
“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韻依依，一聲聲如泣如訴如悲啼……”換到了《知音》，強衛的手指在大腿上打着節拍，閉着眼睛輕輕地跟着哼唱起來。
這樣放鬆的強衛，他是極少見到過的。這樣的強衛，纔是立體的，真實的，原來那個把自己包裹起來的強書記，是假的，不願以真面目示人。
“千古知音最難覓。這話說的太對了。”強衛睜開眼睛，嘆道，“尤其是咱們官場上的人，時時處處都有人在算計，你方唱罷我登場，到頭來還不是‘荒草一堆草沒了’？以前，我也是雄心壯志，想幹一番大事業，可自從遇到了那件事情，我的心就死了。看着老婆每天痛不欲生的樣子，我的心就如打了除草劑的草，枯黃下去。
“你知道那天曹克書記跟我怎麼說的嗎？”強衛並沒有等待吳蔚的回答，而是繼續說了下去，“他說，我的事情他都聽說了，但他並不同情我，而是有些恨我，爲什麼恨？因爲在他看來，我必須得站起來，讓那些背後害人的人看到鬥志昂揚的強衛。我已經快五十歲的人了，已經到了知天命之年。女兒是我最大的牽絆，我想，我是應該站起來，站在最前面，跟那些人鬥到底。不管是她不是還活着，我都要讓那些人在我的笑聲中顫抖！
“曹克說，你是個能創造奇蹟的人，雖然你的工作經驗還不算豐富，但在他眼裡，你就是創造積餘奇蹟的人。他想，他把你扶上了馬，還需要一個送你一程的人，他便選中了我。我在積餘多年，吃過苦，受過罪，跌過跟頭，更能看清積餘每件大事的本質。曹克好犀利的眼光啊！怪不得40多歲就能到省政府辦公廳當一把手。”
強衛的話，讓吳蔚的心裡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強衛的聲音，和着李谷一的歌，聽得他有些癡了。
兩人正說話間，司機忽然把車停了下來，回頭說道，“兩位領導，我得先去放水，稍等。”說完，下車趕緊往玉米地裡鑽。
兩人哈哈笑了起來，強衛說道，“下來透個氣吧。”
站在路邊，兩人向四處張望，看到路邊不遠的地方，就是成片成片的葡萄。吳蔚還沒到劉北口來過，這條路對他極爲陌生，怔怔地看着不遠處的綠油油的葡萄架，“葡萄美酒夜光杯”這幾個字便鑽進他的腦海，於是問強衛，“這是什麼地方？怎麼這麼多的葡萄？”
強衛揹着手，站在路肩上，“這是劉北口劉江縣最大的酒葡萄產區，聽說這裡的面積已經達到了五萬畝，建了一個乾紅城，火得狠哪。”
“葡萄酒？這些年聲譽鵲起，倒是一個不錯的農民致富項目。我記得柳河鎮也有不少葡萄吧，那兒的也是酒葡萄嗎？”
“柳河的酒葡萄規模可小得多了。也沒有酒廠，這兩年好像砍了不少。”
“爲什麼要砍？”
“不好賣吧。其實，要論酒葡萄的品質，咱們柳河鎮的可比這裡的要好多了，無論是糖度還是着色，都比這裡要好，這可是經過論證的了。”
“是嗎！我聽人說起過，葡萄酒釀造，那是七分種三分釀，優質的葡萄酒，那可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禮物。既然這麼好的品質，爲什麼不把酒葡萄種植作爲一個產業來發展呢？”
“唉！一言難盡啊。現在，人人都看開礦是個短平快的項目，蜂擁而上，農民哪裡還想着種葡萄啊。想砍的砍了，不想吹的撂荒着長，產量上不去，因爲疏於管理，質量有所下降，自己把自己給糟賤了呀。積餘縣，可是在種植酒葡萄的黃金帶上，天時地利但人不和，沒辦法！”
“強書記知道的這麼清楚，是不是當年曾經發展過酒葡萄種植？”吳蔚這一問，強衛不由自主地看了他一眼，這個小夥子，還真是個人精，這也猜出來了！
“我當年主管農林水的時候，大力調整農業種植結構，看到柳河鎮的大多數農戶都有種植葡萄的習慣，技術好，品質好，琢磨來打聽去，說酒葡萄種植能成大事，我就跑到了煙臺酒葡萄種植區討教，回來後也發展了三千畝。當時還建成了幾個小型的榨汁站，提供給酒廠進行深加工。老百姓昨了實惠，第二年就發展到了五千畝。劉江縣縣長跟我是同學，他聽說後，跑來引進品種、技術，結果可想而知了。”強衛一邊說，一邊搖頭苦笑。
吳蔚想着，心裡已經有了主意，拿起手機給王君成打了個電話，讓他把相關的酒葡萄和葡萄酒相關知識蒐集齊全，放到他的辦公桌兒，他要看。
“怎麼，想打葡萄酒的主意？現在，這個市場已經差不多了，外國特別是歐洲的酒佔領了我們的高端酒市場，像法國、意大利等國家的酒，在國內能賣到幾千塊錢，甚至上萬。而低端酒，則是國內各大產區的生產線上生產出來的。你可能對葡萄酒不太熟悉，生產線上是生產不出好酒來的，真正的好酒，是傳統釀造出來的。”
司機回來了。二人上了車，覺得沒多長時間，就到了劉北口市。
劉北口市的經濟狀況比龍島要好，雖然也是內陸地市，因爲傳統工業比較發達，財政還不算太過拮据。這一點，吳蔚爲昝雲飛鬆口氣，最起碼，不用整天爲錢發愁。
站在金星酒店門口，看着人來人往的街道，想到一會兒就要見到昝雲飛，吳蔚的心裡驀然一陣緊張，不是因爲別的，而是因爲昝雲飛的話。
有些話，在單位說不方便，但在家裡還是不吐爲快的。
昝雲飛調走以前，兩人曾經在昝雲飛這喝過一次酒，那天昝雲飛喝多了，說了很多言不由衷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