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辰逃出了酒店。
是的,逃。
比他記憶中的那次更狼狽,更迅速,只因這一切不對。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在這個地方醒來,又接到了與那日早晨一模一樣的電話,甚至連鄒愛提醒他去試鏡的語氣都一模一樣。還有他的肚子,平的,沒有凸起來,甚至吸氣的時候還會顯出八塊腹肌。
可這不對!
對了,還有他的內褲,跟那日一樣怎麼找也找不着。這一個個巧合讓齊辰感覺到頭皮發麻,心慌失措,他只能做出自己的本能舉動——逃跑,逃出這個令他不安和恐懼的場所。
他像是身後有猛獸在追一般地逃出酒店大門,又震驚地愣在當場,眼珠子瞪得快凸出來。
他身處的酒店帶着私人會所的性質,所以並不處於鬧市。齊辰記得他是開車來的,他的車就停在酒店旁邊的停車場,他也記得自己下樓的時候,酒店門前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有兩輛車追尾了。
此刻,他一出門就見着了事故的全過程。兩車相撞,發出砰的一聲。這讓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卻像是被嚇到了一般,不敢呼出來。
“先生,你還好嗎?”旁邊的門童見他臉色慘白,不由得湊上前來詢問。
齊辰脖子發僵地轉過頭,聲音發緊地問:“現在是不是10月29日?”
門童點頭道:“是。請問我有什麼可以爲您效勞的嗎?”
齊辰搖了搖頭,表情漸漸平靜,內心的激盪卻越來越大。他實在是無法相信自己竟活在了三個月之前,他甚至十分用力地擰了下自己的大腿,那令人想咬牙的疼痛讓他頭皮發緊,卻也告訴了他一個事實——這是真的。
他真的身處三個月之前。
他回到了過去。
齊辰狠狠地捏緊了拳頭,他的喉結動了動,像是在嚥下口水,也像是在壓抑心中的躁動。他幾乎想要仰天大笑,可他只能忍耐地走入自己的車中,然後趴在方向盤上,笑得像是發了羊癲瘋。
太好了!他還沒有死。
可他也不認爲那三個月的經歷只是一場夢。那三個月太累、太疼、太讓他驚慌失措,如果這是惡夢,在他當初得知自己懷孕的消息時,就該醒了。
他想,或許這是神的憐憫,讓他獲得重生。而沒有什麼,是比絕望之後,重獲新生更值得人慶賀的了。只是,他心中一鬆的同時,身體的下部也隱隱作痛,提醒他另一個悲慘的事實——他即將因爲昨晚的事情而懷孕。
齊辰擡起頭,目視前方。他在沉思片刻後,決定先去買一個東西,儘管他不知道這個東西是否有用。他啓動了灰色的福特,眼睛在看着後視鏡的時候,忽然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酒店的大門口,朝他這邊的方向看着。齊辰一邊駛出停車位,一邊想那個人是誰,當他得出結果後,不禁笑了起來。
原來討厭的人看久了,也會覺得熟悉。那個身影是韓文曦的,他雖然討厭卻不敢得罪的富豪之子,對方可不止有錢這麼簡單。
齊辰微微笑了笑,踩下油門就要離開,可一句話赫然出現在他的腦子裡。
你懷了某個我惹不起的人的孩子。
齊辰猛地踩下剎車,回過頭去看韓文曦,對方也正看着他。他頓時心如擂鼓,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他在心裡不斷地問道:是這個人嗎?迷丨奸他的人,會不會就是這個人?
可韓文曦爲什麼要上他?韓文曦明明是衆所周知的直男。
齊辰的心中既是震驚,又是憤怒。那個迷丨奸他的人,害得他前程盡毀,害得他的繼母動了殺機,讓他殞命,讓他身體殘缺。那個人就是一切災禍的源頭,齊辰簡直對其恨之入骨。
他的拳頭緊緊地捏了起來,他雙眸仍舊凝視着韓文曦,反而是後者在他的視線下露出了一種迷茫的神情,有點無辜,又帶着些許疑惑。這時,一名身穿緊身連衣裙的女子從酒店裡走了出來,同韓文曦交談。
這名女子的出現讓齊辰回了神。他暗道自己真是太過敏感。韓文曦已有女友,甚至恩愛非常。
韓文曦的女友就是剛纔出現的那名女子,從他們前後腳從酒店出來,就可以看出,他們昨晚都有夜宿在這家酒店。
齊辰笑了笑,暗罵自己多心。
他現在要回家,至於《風聲鶴唳》的試鏡,他不能去了。他現在的身體不適合他再去演那種打鬥的戲碼,萬一拍攝中途出了血,他真是不好解釋。他在回家的途中給鄒愛去了一個電話,一接通他就快速地道:“幫我買一個東西?”
“什麼東西啊,老大?”
“事後用的避孕藥。”
鄒愛愣了一會兒,才小聲地問道:“你……讓我去買避孕藥?”
齊辰“嗯”了一聲,臉紅得發燙,只是事出有因,他也只得死馬當活馬醫。鄒愛愣了好久才啊地尖叫出聲,忽然又壓低道:“你……你上了一個女人?”鄒愛做他的助理好幾年了,自然知道他的性向,此刻聽他要這個東西,難免多想。
偏偏齊辰不敢多解釋,只能“嗯”了一聲,應付過去,並叮囑一句:“不許多嘴。”鄒愛更驚訝了,但她還記得正事,“那你趕緊來試鏡啊!”
齊辰皺着眉頭,心有不甘地道:“我生病了,不能去試鏡。”
“發現自己能對女人硬起來了,所以開始懷疑人生了?”
“喂!”齊辰趕緊阻止對方的胡思亂想,解釋道,“我最近不想接戲。”
鄒愛啊了一聲,有點不開心地道:“可這個機會是我努力幫你爭取來的啊!”末了,她小聲地嘟嚷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司只想讓你接一些劇情不走心的爛劇。”
齊辰當然曉得,可他少時不懂,以極低的薪酬簽了十年賣身契,要從公司脫離出來,又得付一大筆違約金。他爲了能從那個家裡搬出來,用這八年演戲的積蓄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買了房子,裝修完畢已是所剩無幾。再說他現在更主要的是找到後媽犯罪的證據,而不是拍戲。
“沒關係,還有兩年我就變成自由人了。”齊辰笑道,“倒是苦了你,跟着我這麼久,也沒什麼油水。”
“哪裡的話?!你人這麼好,給我的紅包也不少,我怎會覺得苦。”鄒愛氣悶地哼了幾聲,無一不是在說齊辰多心。後者只能笑着迴應。他死了一次,才愈發能分辨身邊的人,究竟誰好誰壞,也愈發明白命運不可測,當多多關心身邊人才是。
他與鄒愛通完電話後,手機恰好響了起來,是微博的提示音。齊辰本能地抖了一下,只因他的記憶裡,這聲音曾接連不斷地響起,如同催命符咒一般。等他將車駛入小區的車庫,纔拿起手機查看微博發來的通知。
如同那日的情景再現,微博提醒他賈麟發來了私信,問他的電話怎麼總打不通,叫他看到私信後回一個電話過去。賈麟曉得他有每日刷微博看消息的習慣。
齊辰拿着手機的手緊了緊,他的眼前浮現出齊錚拿着賈麟電話的模樣,他感到一陣恐懼。賈麟的手機爲何在齊錚的手中,他想不明白,可就算問現在的賈麟,也問不明白原因。
但他記得自己已經經歷過的那日,他沒有給賈麟回電話。
那時,他憤怒不已,又無可奈何。圈子裡像他這樣的小咖,就算是被人上了,也只能忍氣吞聲,當做被狗咬了一口。他心中惱怒,看到賈麟的私信時則是傷心得不知如何發泄。他暗戀了賈麟八年,不是沒想過表白,只是怕自己gay的身份一暴露,兩人相處間就再也不會有現在這般親密。
這八年來,也有優秀的男人跟他表白,可他就是在一棵樹上吊着了,不願意下去。沒成想一夜之間,他竟被某個不熟悉的人給上了。他怕自己一聽到賈麟的聲音,就會忍不住地失落,只能發了個要去試鏡的消息,敷衍了過去。
如今,他已非昨日的自己,只是他心中存了一個疑惑,齊錚究竟是如何拿到賈麟的手機的。
齊辰低頭沉思着。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晃悠了幾下,鬼使神差地點擊了賈麟的名字,瀏覽對方關注的人都有哪些。賈麟的名氣大過齊辰許多,處事圓滑,性格溫潤,就連他關注的人數也是齊辰的幾倍,足足好幾百人。齊辰一一瀏覽下來,心中稍安,對方除了他,沒關注齊家的其他人。
他不禁笑了笑,想到當年醉酒後,對賈麟哭訴自己的遭遇時,對方那雙含着驚訝和憤怒的眼眸,那股義憤填膺地想要將那些黑暗的過去公之於衆的衝動,還有知道齊辰後媽權勢通天后的無奈與悲憤。他又想到這八年來賈麟對他的幫扶。他在他被後媽的勢力排擠,無戲可拍的時候幫着他找關係,拉着他去試鏡。他在他生病的時候,趁着拍戲的空檔不遠千里來探病。他還在他買房的時候,陪着他轉遍了這個城市,只爲了他能尋得一處安身之所。
齊辰想:他對我如此好,又怎會跟我討厭的來往親密。
齊辰撥了賈麟的號碼。後者似是在等他的電話般,話筒裡還未響起彩鈴,便接了起來。
“大忙人,你跟誰通電話了?”賈麟的語氣有點酸溜溜的,讓齊辰有一種對方在吃醋的錯覺,不禁笑着答道:“你。”
“我是問你剛纔在跟誰通話。”
“鄒愛。”齊辰不僅如實答了,還解釋道:“她讓我去《風聲鶴唳》的劇組試鏡,我沒去。”
“怎麼不去?”
“想歇一歇。”齊辰轉移話題道:“你找我有事?”
賈麟那邊停頓了片刻,才抱怨一般地道:“沒事就不能找你?”他哼了一聲,“我電影拍完了,剛回來,找你出去吃頓飯。”
“幾點?”齊辰想去。他才經歷了死亡,那種疼痛和絕望的感覺侵蝕着他的心臟,讓他恐懼的同時想到了很多很多的東西。他感到絕望、後悔,他想到了很多的人,很多的事,其中就包括賈麟。他暗戀了這個人八年,卻一直沒有表白,他不是不後悔。
此刻,能見到這個人,也是好的。他笑着與賈麟約定好晚上幾點吃飯,才上樓回了屋。
他起的晚,此時已近十一點。他到時阿福正在廚房裡切菜,咚咚咚的聲響讓他的心裡平添了幾分感動。他走到廚房門口,看着阿福有些佝僂的身影,不禁出聲道:“福叔,謝謝你。”
阿福停下手中的工作,轉頭道:“你怎麼了?怎麼沒頭沒尾地說謝謝?”
齊辰心中感動,當即道:“謝謝你照顧我。”
阿福目不轉睛地看了他一陣,才笑着道:“少爺,你客氣了。”說完,他又轉身切菜,動作麻利、嫺熟。“照顧好你,也算是我的責任。”他一邊切,一邊說,“當年要不是我沒有看好夫人,也不至於……”
他話未說完,齊辰卻曉得他要說些什麼。阿福這麼多年來,一直以爲是他的疏忽,沒能及時發現齊辰生母的病房中着了火,才未能及時將人救出。他的臉也是在衝進火中救人的時候,被燒傷的。
這些年,他自責不已,以一種贖罪的姿態,將齊辰照顧得無微不至。齊辰此刻已經得知了他母親死亡的真相,見着阿福如此言語,不禁有些想將真相說出來。可話到嘴邊,他又忍住了。
他的後媽勢力頗大,若是自己未能成功找出證據,此刻將真相講出,反而是讓阿福不得安寧。他沉默了片刻,笑着道:“福叔,你又講這些話,我媽媽聽到了一定會念你愛鑽牛角尖。”
阿福笑了笑,道:“少年,可以洗手吃飯了。”
鄒愛來的時候,他們正好開飯,噴香的飯菜讓前者直叫自己來得巧。齊辰見阿福在廚房洗碗筷,便將她拉入自己的屋中,道:“買了嗎?”
鄒愛從手提包裡翻出了一粒藥片,道:“發生關係後的72小時之內吃,都有效。”
齊辰嗯了一聲,接過放入自己的褲袋。鄒愛見狀,不由得好奇道:“是誰啊?讓你居然轉了性取向。”
齊辰笑她八卦,將人推着出了臥房,若無其事吃了頓午飯。他將鄒愛送走後,一個人端着杯水進入了自己的臥房。白色的藥片被他放在手心中,看起來很小,卻讓他有些忐忑。
他不知道這藥是否有用,可既然他都能懷孕了,說不定吃下這藥之後,會出現奇蹟了。他擡手將藥片塞入口中,又喝了一口水,正要強迫自己嚥下去時,阿福忽地敲門道:“少爺,賈麟來了。”
一聽到這個名字,齊辰就猛地一驚。他立刻做了個吞嚥的動作,可口中的水吞入了腹中,藥片卻卡在了喉嚨,讓他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他慌忙地衝進臥房自帶的衛生間,將藥片掏了出來。
正當他因吐出藥片而舒服不少時,賈麟的聲音赫然在他耳邊響起:“你在做什麼?”
齊辰擡起被憋得潮紅的臉,微微喘氣道:“沒什麼。你怎麼來了?”
賈麟哦了一聲,雙眼垂下,神色平靜地道:“想你了,來看看你。”
“不是說晚上見嗎?”齊辰話雖這麼說,心裡卻很高興。他原以爲再也見不着賈麟,卻沒想到自己能夠重生,此番相見,心態已然發生了變化。他想要更加主動地追求這個人,可他的肚子又迫使他不敢更進一步。
他讓人坐到了自己的牀上,自個兒坐到旁邊的電腦椅上,“吃過了嗎?”
賈麟點了點頭,笑着道:“你不是說你想歇一歇嗎?所以我過來看看你準備怎麼歇。”他伸手拍了拍牀,歪着頭問,“你準備睡着歇?”
齊辰當然不能說出真相,他只能藉口道:“我最近身體有點虛,想調養調養,做做運動什麼的。”他確實想去運動,最好是高強度的,要是藥物拿肚子裡的孩子沒辦法,他希望能夠通過運動,讓其流產。
“你想運動?”賈麟站起身來,“那正好,我也想去打羽毛球了。走,一起。”
齊辰啊了一聲,立刻就拒絕了。“不了,我現在想睡午覺。”他作勢站起身,要往牀上躺。他不是不想去,而是屁股疼,現在去運動,是自虐。
說話間,他還真的仰躺在牀上,踢開被子將自己蓋住。
沒成想賈麟也順勢往他身邊一躺,還伸手將他攬住,“那成,一起睡。”他說話間腦袋又往齊辰的方向湊了湊,然後闔上了眼。這舉動讓齊辰的身體不自在地僵硬,又打從心底地覺得甜蜜。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若是這個東西不在了,我一定要對他表白。
前幾天在給老闆校對、排版,所以沒時間碼這篇文。老闆那邊已經弄好了,我可以專心寫這篇文了,麼麼噠。
PS:我感覺這章沒寫好,請不要嫌棄我,我今後會繼續努力的。
PPS:前二十名留言的,依舊有小紅包,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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