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怕少壯棍怕老郎——這大槍也差不多。
這一合,算是霍雲亭讓他。
雪花越飄越密碎,遠遠望去白皚一片。
冷風吹過,雪花落在杆子上,沾滿冰霜。
路上已沒有行人,天寒地凍的,誰也不願意在外面遭這罪。
潔白的小院,兩個手持白蠟杆子的身影對視而立。
於乘惠微微側身,向前跨邁一小步,一位三體式持杆,向上。
前手輕握,後手鉗緊。
杆貼緊身子,進可攻,退可守。
霍雲亭雙腿架開,雙手正反握住長棍,橫於身前。
雙臂發力,杆子甩動起來,虎虎生風。
抖大槍。
雙臂運力連出三次,急進三槍刺過去,被於乘惠連點槍頭三次避開。
後手握住槍把,把槍向後猛地拽,左腿與後手一同下壓。這勁力用的恰到好處,杆頭上彎直挺挺的刺過去。
九進十三槍:坐虎槍
這白蠟杆子雖無槍頭,可也來勢洶洶。若被頂上一下也夠受的。
於乘惠目光一凝,杆子自下而上甩打過去——
“啪!”
這聲音清脆響亮,在霍家莊中迴盪,隱隱約約有回聲傳來。
“媽,媽,外面有人放鞭炮!”
“放鞭炮?”
一個裹着頭巾的婦女放下手中炭塊兒,抹開佈滿霧氣的窗戶。
外面白濛濛一片,對面霍中德家的院子似乎有兩道人影。想再細細看去,只見的片片雪花飄落,再撲於窗上。
霧氣也從兩側重新蔓延,封住玻璃。
估計是看錯了,冰天雪地的誰在外面呆着。
“有人放鞭炮你也不許去,一會兒把你屁股炸嘍!”
“哦。”
兩根杆頭糾纏在一起,兩道人影也在院子裡時進時退。
都是穩下盤的人,下腳鏗鏘有力,一時間小院裡白霧飄茫,好似仙境。
“噠”
兩杆輕輕一點,再分開。
“梨花槍?”於乘惠眼神微眯,“不常見。”
霍雲亭點點頭,“正是楊家槍。”
“你不是修習迷蹤拳?”
“但也頗懂槍法。”
“我現在有點明白你爲何綽號傳武了。”
“可我還沒明白您爲何被叫做劍聖。”
“呵呵。”
“這是岳家十三槍。”於乘惠抖了抖大杆。
二人沒再說話,擺起架勢。
還是霍雲亭主攻,跨步攻其下盤,左右挑動,如盤蛇出穴。正是撥草尋蛇。
趁於乘惠低頭那一剎,又挑槍自上而下。
別看於乘惠60餘歲,反應卻是不差。崩攔架擋,長槍橫於頭頂。擋住霍雲亭這一杆,隨後一個反手壓槍將其打下去。
“啪”
又是些許雪花四濺。
兩隻杆頭落地交叉,霍雲亭突然向後退,如同頹勢。於乘惠自然不放棄這機會,沾杆而入。
霍雲亭越退越快,腳步踏雪紛飛。於乘惠抵杆而進,腳尖戳雪四濺。
“咔咔咔咔咔咔……塔!”
兩條杆在地上劃,發出刺耳的聲音。
退至柵欄處,鉗棍的後手正要動,卻被於乘惠一竿打在手上。
隨後長杆逆圈劃過雪地,猛然一招回馬槍直挺挺戳過去,蹭着霍雲亭耳朵擦過,扎向柵欄。
“砰!!!”
柵欄碎開。
“雲亭!”
陳彩萍再也顧不得別的,
一腳深一腳淺跑過去抱住自己兒子上下打量。
“沒事吧?雲亭?你受傷了沒?”
“……啊,我沒事。”
“媽,我沒事……”
安撫好陳彩萍,霍雲亭拾起杆子,神色嚴肅的瞧着老劍聖。
“我輸了。”
“月棍年刀一輩子槍,我長你四十餘載,是我佔了你的便宜。”
霍雲亭搖搖頭,“人未轉,槍先至。是我小瞧您了。”
於乘惠打他坐虎槍那一刻就該知道,這老頭的氣力絕對要比趙志陵強。
自己輸在哪兒了?
小瞧了人家老劍聖只是其一,其二是他槍法老練毒辣,其三是於乘惠這套槍法是殺人的功夫。
看了看霍雲亭,於乘惠再次舞起長杆,抖起了槍花。
“老祖宗的東西,你可瞧好了。”
“嗡嗡嗡……”
雪花朔朔,槍花聲嗡嗡。大杆晃的雪花冰晶繞圈,一時間於乘惠如雪中戰神。
瞧着他抖槍花,霍雲亭瞳孔猛地一縮!抖槍花右手壓根就沒握着杆子,而是純粹用腰力抖起來的!
被這樣的槍花圈住,腿腳快趕緊後撤逃走,腿腳慢就硬抗一槍,不然就是等死。
不多時,舞完,將白蠟杆塞進油皮紙下就要回屋拿帽子。
“於前輩。”
“嗯?”
“這岳家槍是您三絕技之一,還有一套劍,一雙拳。咱還沒比劃過呢。”
跨進屋子的腳又收回來,饒有興致地瞧着霍雲亭,“那你的意思是?”
“這一合,我敗了。可還有兩合呢。”
“今天來?”
“明天。”
“那好。我明日再來拜會。”
於乘惠穿戴整齊,對霍中德夫妻抱拳行禮,隨後便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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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佇立在雪地裡的霍雲亭,霍中德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代宗師,輸的不冤。”
“爸,我沒事兒,你別瞎琢磨。”
擺擺手,霍雲亭把油皮紙綁好,進了臥室,屋內再無聲響。
霍中德和陳彩萍面面相覷。
“晚上我做點好的?”
“甭了。這是心裡有鬱結,時間一長自己就走出來了。”
晚上的時候,陳彩萍做了飯還是忍不住敲了敲霍雲亭的房門,無人應答。
“你說孩子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他能有什麼事兒。安心吧。”
臥室內,霍雲亭躺在牀上,雙眼緊閉,呼吸聲平緩而穩定。
他在夢中與影對戰。
只是這會兒的影和之前大不相同。
之前只是一大塊黑色的人形,現在這黑色有了明暗輪廓,顯得越發細緻。
甚至能瞧到手指上指骨。
那原本光滑如平鏡一般的臉上也有了變化。
五官些許模糊,看不太清。黑色長髮披肩,鬍子很長,乍一看是於乘惠的模樣。
這些倒都在其次,最讓霍雲亭感覺膈應的是,影現在還戴着一副眼鏡。
金絲邊兒的。
整個人就見得眼眶處一抹金色。
“嗡~噌!”
兩柄長劍劃過,霍雲亭再次逼開影的進攻。
只要他想,各般兵器都能出現於夢中。
他不知在現實中過了多久,但在夢中已經和影對打了少說兩百餘次。
可還是不夠。
那些教他功夫的師傅只爲授業而非對打,所以沒有攻擊性。他自己實戰經驗又不多,這導致影也是空有功夫卻無實戰經驗。
他們像是兩個菜雞互啄——還是得練。
“霍雲亭啊霍雲亭,你說你這樣真的好嗎?”
這聲音突如其來,霍雲亭瞬間持劍而立,順着聲音望去。
隨後目光一緊,盯在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