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她怎麼可能會是假的？”黃溢趕緊搖了搖頭。
黃沙先生笑道：“你永遠也無法分辨她是真的還是假的。在現實世界是虛擬世界的情況下，現實世界裡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假的。”
“那我可以出去問她。”
“我們創造出來的‘虛擬玩家’，通過了最嚴格的圖靈測試，和真人的思維一模一樣，你去詢問她是真是假的時候，她會溫柔一笑，將你抱在溫暖的懷裡，溫柔地對你說：‘傻瓜，我當然是真的！’”
黃溢緊緊地抿着嘴，想了一會，道：“既然要這麼假設的話，那還有一種最極端的情況——全世界的人都是假的，包括你也是假的，只有我一個人是真的。也許人類世界已經是一片廢土，人類已經滅絕了，在一個殘破的實驗室裡，我是最後一個‘缸中之腦’，程序仍舊還在運行，不停地給我輸入設定好的人生劇本，我活在虛假的世界之中，認爲人類世界還在。”
“確實有這種可能。”黃沙先生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所以我才需要讓你和利劍判斷，看看你們選擇相信什麼，然後根據你們的選擇來做出相應的安排。”
就在這時，魚漂突然晃動了一下，在湖面上蕩起一圈圈漣漪。
黃沙先生立即地把魚竿一提！
“嘩啦~”一尾小魚頓時破水而出，被釣了起來，在空中掙扎地甩動着魚尾，甩出的水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像是一顆顆珍珠。
“可惜了，小白條！”黃沙先生搖頭一笑，收起魚竿，將那魚鉤上的小白條摘了下來，隨手丟在了身後那隻黑貓的面前。
那黑貓原本趴在地上睡覺，聽到響動後，頓時睜開了眼睛。
當它看見地上活蹦亂跳的小白條，頓時興奮地站起身子，張嘴叼住那條小魚，小跑到一邊的角落，美滋滋地品嚐起來，牙齒咬過魚肉，發出清脆的“嗦嗦”聲。
黃沙先生在魚餌盒裡拿起一條蚯蚓，緩緩穿入魚鉤，隨後又將魚竿甩了出去，魚餌帶着他希望一起沉入了湖底。
“殺神，你看到那扇門了嗎？”這時，黃沙先生指了指對岸那邊的圍牆，那裡有一扇緊閉的門，“你相信嗎？那扇門的後面就是現實世界，當你打開那扇門，走出這座園林，你會發現外面是一條繁華的馬路，車流不息，人行道上的行人匆匆走過。你所熟知的現實世界觸手可及，你可以馬上買張機票，飛到秦時雨所在的城市，打車來到她的房子門前，按響門鈴，她會欣喜若狂地打開門，緊緊地擁抱你，喜極而泣……從此，你可以和她過上夢想中的生活，美妙得就像做夢一樣。”
黃溢擡頭看去，湖對岸的圍牆上，那扇門緊緊地關閉着，掩蓋了外面的世界，不知道門後究竟是一幅怎樣的畫面。
黃溢深吸了一口氣，遙望着那扇門，道：“你今天這番話的意思，是讓我分辨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幻。你說世界有可能是虛幻的，人也有可能是虛幻的，甚至我的人生也有可能是虛幻的，也許我在出生之後沒多久，就被關進了冷藏庫之中冷藏着，往後的人生都是在虛擬世界中設計的，自由組織、世界聯邦、玫瑰監獄、雷神、小裙裙、刀鋒、天道、甚至包括秦時雨都有可能是假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已經做出了選擇。”
“哦？你做出了什麼選擇？”黃沙先生轉頭看向了黃溢。
利劍也終於屏住呼吸，轉頭盯着黃溢，等待他的回答。
黃溢遙望這對岸那扇緊閉的門，幽幽道：“我不會去打開那扇門，我不會去驗證門後面的世界，因爲那就陷入了你的假設循環中——你如何知道門後面的世界是不是虛擬的？用你的假設去假設這個世界，只能得到假設後的結果。我只願意相信我所感覺到的，我只願意相信，我和秦時雨每一次眼神對視時，心靈中涌現出來的漣漪；我只願意相信，小裙裙每一次撲進我懷裡時，她語氣中的那份依戀；我只願意相信，當我聽到自由組織的戰友死亡時，眼睛裡流下的每一滴悲傷淚水……我相信，愛是無法被虛擬世界所創造的，你們可以創造AI，但創造不了愛，雖然這兩個詞的拼寫是一樣的，但它們的意義絕不一樣。”
說完，黃溢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那扇門。
空氣中安安靜靜，只有風吹過荷葉的聲音。
利劍深深地盯着黃溢，眼睛中有莫名的情緒閃過，最後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黃沙先生靜靜地盯着湖面上的魚漂，直到許久之後才點了點頭，道：“很好！你做出了屬於你自己的選擇，我相信你的選擇是真誠的，是堅定的，而不是自我安慰。你不會被別人的看法所輕易動搖，就像你說的那句話一樣——‘千夫所指，我亦堅持！’這樣的品質正是我們所需要的。未來，當人類面臨毀滅的時候，你這樣的品質可以被我們所依靠，所信賴，可以帶領我們看到希望。”
黃溢轉頭盯着利劍，問道：“那你的選擇是怎樣的？”
“黃沙先生已經給過你提示了，在你三轉試煉的時候。”利劍微微笑了笑，提起了一件往事。
“三轉試煉……”黃溢呢喃一聲。
黃沙先生看了黃溢一眼，道：“你三轉試煉的時候，跟我提出過要求，讓我在試煉中透露出利劍的秘密。在那個試煉中，你去到了現實世界的場景，去到了一百多年前的網吧裡，遇到了兩個玩《傳奇》和《魔獸世界》的玩家。你當時以爲，那個秘境的秘密是顯示利劍與冥界的關係，其實，那個秘境的重點是在於那個場景本身，是爲了提醒你虛擬世界和現實世界的邊界是模糊的。利劍早在那以前就做出了選擇——他相信，現實世界也是一個虛擬世界。”
利劍看着黃溢，點了點頭：“對，我的選擇和你相反，我覺得所謂的現實世界是虛假的，就像一場夢，我認爲真正的人類世界已經是一片廢土，冷藏時代依舊沒有結束。我想醒來，我想從冷藏庫裡真正地醒來，去真正的現實世界看一眼。”
黃溢拍了拍利劍的肩膀，道：“你相信什麼，就會看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