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說你們在找我
月明星稀,今夜看似尋常,卻註定不會平靜。
白日裡城主府出現刺客的那場餘波看似已經過去,但落在明眼人的眼裡,卻是知道,風波恰此時才起。
金家與吳家的形勢不知爲何,陡然之間緊張了許多,城主府正好樂得冷眼旁觀。
大勢之下,依附兩大家族生存的若干上中下三等世家如臨大敵,前一天還坐在一起喝茶嘲諷城主府的人,今日已經拔刀控弦,披堅持銳。
李琦坐在小院正中間,不知道爲何,內心中多有觸動。
也許是今日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也許是顏夕那不惜生死也要在自己身上剜上一刀的視死如歸的氣勢,帶給他太多的觸動。
他開始懷疑自己這麼做的方法到底是不是正確的,什麼時候,自己也變得殺人不眨眼了。
難道,自己變成了惡人了麼?
這個問題,誰也回答不了,不管是勉強將那炮臺修改好的圖裡斯,還是臥在他腳邊的小貓,都不能給予他正確的答案,更別說趴在他頭頂吹藍色泡泡睡得正酣的小藍了。 這個問題,是個心結,註定只有他自己能夠想明白。
一夜時間就在李琦呆滯出神的眼神中慢慢過去,他親眼見着東方的天空逐漸露出魚肚白,親眼見着那第一縷晨光刺破黎明的天際,他親眼見着黑暗如潮水一般褪去。
他看着雪玉踏入院中,欲言又止。
他知道,該到了自己走的時候了。
他看着黑暗想了一夜,摸了一夜,依舊沒有搞懂那個問題,依舊沒有明白黑暗爲什麼有的時候會給人恐懼感,有的時候又會給人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但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這個世界,是吃人的,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無所謂對錯,只要你站在我的對立面,那麼對於我來說,你就是錯的,這個世界,永遠不會只是單純的黑白,就和人一樣。
也許自己在某些人的心中就是極惡之人,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自己想要做的,僅僅只是學會大復活術,復活自己的父母而已啊,不管誰阻攔自己,都可以說是自己的敵人吧。
對待敵人的話,不應該如狂風掃落葉一般乾淨利落麼,自己心慈手軟的女人心態卻是哪裡來的?
他怔怔地想着,看着雪玉,不由自主開心地笑了起來。
是啊,管其他的幹嘛,不忘初心,即是自在。
雪玉被他莫名其妙的笑搞得有點不懂,她略帶着一些焦急:“快走吧,趁着他們還沒有拿出章程,趕緊走吧,德叔已經在城門那邊等你了。”
“走!”李琦使勁點了點頭,起了身。
圖裡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邊,李琦卻突然轉身:“圖裡斯,你不能和我一起走。”
“爲什麼?”圖裡斯眼中有一絲驚慌:“先生是要扔下我麼?”
“哈哈哈。”李琦大笑:“你這樣的大師級別的人物,我也捨不得就這麼拋棄啊,我此去哈曼城,一路上註定不會平靜,你跟着我,到時候,可沒人顧忌你的大師身份。”
圖裡斯想要反駁,卻又知道,李琦說的都是實話,他只能沉默。
“你留在落雪城,等我回到哈曼城之後,再回來接你,那些世家顧忌你的大師身份,你和阿圖魯他們的安全不會有問題,況且還有雪玉師姐護着你們。”李琦扭頭朝向雪玉:“師姐,我走之後,無比保證好他們的安全。”
“放心吧。”雪玉點了點頭:“他們不會有事的。”
“小貓,小藍,我們走!”李琦果斷地朝着門外急急走去。
“走?走去哪裡?”
還沒有到門口,便聽見外面傳來一聲威勢十足的譏諷聲。
雪玉面色陡然一變,排開李琦,走到門前,咬牙切齒:“是你們!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李琦探出頭去,之間門外站了黑壓壓一大片人,有老有少,但最小也比李琦的年紀要大,爲首的是一個頭發胡須花白的垂暮老者。
聽見雪玉的問話,他咳嗽了一聲,頗有些倚老賣老地施了一禮:“落雪城王家當家見過大小姐。”
“落雪城齊家當家見過大小姐。”
“落雪城段家當家見過大小姐。”
身後稀稀拉拉響起一片問候聲,看上去,這些人還不是一路的,雪玉充耳不聞,她只是把目光盯在最前面的那名老者身上。
“王老頭,你來這裡做什麼?”雪玉再問了一遍,加重了語氣。
李琦皺了皺眉頭,回想着昨天在宴會上面見着的一些熟悉的面孔,陡然反應過來,這些人不就是靠近自己住所的那些中小家族的家主麼。
“大小姐,此人不能走。”最前面那老頭欠了欠身,說道:“這個人與苦字刺客有莫大的關聯,他不能走,他若是走了,事後吳家怪罪下來,我們擔當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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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家怪罪,那是事後的事情,你們若是再不讓開,城主府讓你們現在就擔當不起!”雪玉聲色俱厲。
李琦冷笑着看着他們的動作,沒有人動,也沒有人回話,只是沉默,但他們的態度卻已經堅定地表達了出來。
或許如果城主沒有消失的話,他們對城主府的顧忌要大於吳家,但城主消失了這麼長時間,生死不知,只怕這些人的心裡,僅僅是雪玉掌權的城主府,只是一隻紙老虎,並不能讓他們忌憚。
“現在!給我讓開!”雪玉面色鐵青:“我以城主府的名義向你們下達命令!”
“大小姐,您並不能代表城主府。”爲首的那個王家老者不陰不陽地說道:“您身後那人與苦字刺客有關聯,您卻一直護着他,如今更是要助他脫逃,致您治下子民性命於不顧,難道那個殺人如麻的惡魔,是城主府養着的不成。”
“你!”雪玉妙目圓睜,大怒。 “苦字刺客?”李琦驟然冷笑了一聲,他輕輕拍了拍雪玉的肩頭,走到她的面前,冷笑道:“你從哪來看出來他殺人如麻了?收錢辦事,按圖索命,這不是刺客應該做的事情了麼,說我和苦字刺客有關聯,就不怕事後我讓苦字刺客殺了你們全族?”
“天理恢恢,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苦字刺客作惡多端,遲早不得好死!”站在王家老者身後的一名年輕人大聲說道,看着李琦的眼神夾雜着滔天的嫉妒,偶爾瞄向雪玉的眼神中,貪婪如毒蛇一般要爬出來。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李琦冷笑出聲:“說這話,你自己信麼?怎麼,看你們的陣仗,是想要把我抓起來,引苦字刺客現身,把我綁了去邀功?至於金家還是吳家,不都一樣麼,抓了苦字刺客這麼有面子的事情,誰會嫌少呢,你說是不是?”
“李先生這話就大錯特錯了,老朽只是想請李先生去府上坐一坐,喝喝茶,可不敢有什麼非分之想,李先生來落雪城這麼長時間了,說起來,我們這些鄰居還未盡地主之誼呢。”王家老者淡笑着,握緊了手上的柺杖。
“地主之誼?”李琦長笑道:“我倒是想去啊,只怕你們不敢請。”
“如何不敢,瑾宗,去,把李小先生帶回家族好生伺候。”王家老者悄悄地鬆了鬆柺杖上的手指,示意後面的年輕人去抓住李琦。
李琦按住一旁面色冰冷如霜的雪玉,輕輕搖了搖頭,示意這裡由他來解決。
“聽說你們一直在找苦字刺客。”李琦慢條斯理地把手指搭上了左手上帶着的那枚戒指。
之前那個滿懷惡意的年輕人已然出列,冷笑不止,一步一步向着李琦走過來,手上還拿着一根繩子。
“我這個人吧,一向好心。”李琦擡起頭,臉上帶着燦爛笑意:“看你們這麼有誠意,不如讓你們見見面如何?”
“瑾宗!動作快點!”爲首的那王姓老者不知怎麼的,突然感覺到一陣徹骨的寒意,不敢怠慢,連連催促。
那個年輕人神色一變,合身向着李琦衝過來,手上的繩子一抖,就要向李琦拋過去,就在這個時候,他卻突然停了下來,像見了鬼一般,猛地停止了自己的動作。
他的身軀恰好擋住了王姓老者的視線,老頭兒眉頭一皺,威儀自成:“瑾宗,你在幹什麼?”
那個年輕人哪裡敢回答,他只覺得自己的手腳冰涼,血液一點一點似乎都要停止流動,他的瞳孔中映出一字鮮紅,瞳孔瞬間收縮成針尖大小,滿是恐懼與絕望。 他的頭皮酥麻一片。頭髮根根直立,拿着繩子的手不停地顫抖着,只覺得一點力氣都沒有,那繩子“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想要癱坐在地上,卻發現自己一雙腿僵硬如鐵,這個人被嚇得就連臉上不停抽搐的肌肉都控制不了,搖搖欲墜卻偏偏骨節僵硬到了極致,任何動作都做不出來。
“呵呵。”
李琦一聲輕笑,慢慢從這人的身影后走了出來。
臉上,一張面具慘白。
眉心,一點苦字鮮豔。
“聽說你們一直在找我?”聲音冰冷,沙啞肅殺。
場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面色慘白如雪,無一人敢回話。
兇威若斯。
兇勢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