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陽明怒吼,“你竟然教我放過仇人!”
“殿下!”唐更闌擡頭,望着陽明,“請殿下開恩,放過她們!她們是無辜的!”
“無辜?”俊美的人形容扭曲,被仇恨攫取,“毀了我們的家國的大啓宰相肖恪的女兒你也敢說她無辜?唐更闌!當了肖家的走狗這麼久,連吠也是替肖家吠的了麼?”
“*賊!山纓姐姐出事了!”肖衍泉來不及想自己的處境,看見唐更闌卻忙說,“山纓姐姐不知怎麼了,現在好痛苦的樣子。”
“姑娘?怎麼了?”唐更闌着緊,回頭去看,見山纓冷汗淋漓,心裡疼痛。忙過去將人抱起攬住,卻還是保持着跪姿,向着陽明。
“雄黃酒……”山纓勉力說着,渾身虛軟,緊偎在阿僕懷裡。
“又不是端午,怎會有雄黃酒!”唐更闌立時明白,定是有人特意來害山纓的。想到這裡,卻倏然擡頭,目光凌厲,望着俊美的人,“殿下,殿下之前,可是有意將我引來的?”
“你在胡說什麼!”陽明狼狽,“被個妖精迷了心竅了麼?說,你爲肖恪做事,是不是因爲這妖精!”
唐更闌反而靜了下來,看着山纓皮膚上逐漸浮現的櫻花圖樣,將人圍裹在自己懷裡,不教別人看見:“殿下,淳于昊鳴在哪?”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陽明拂袖轉身,不敢看唐更闌。
唐更闌卻緩緩站了起來:“肖小姐,起來,我們走。”
肖衍泉只見着周圍都是對她虎視眈眈凶神惡煞的人,害怕的緊緊挨着唐更闌。
“你敢!唐更闌,你連我的命令都敢不聽了!”陽明怒斥,“身爲臣子,你大逆不道!”
“殿下要怎樣,才肯放她們走?”唐更闌駐足,平靜的問。聲音冰冷,自有迫人的威壓。
“你受父皇和我三十年的恩,若是你能都還回來,便放你走。”
唐更闌在風怒皇朝家世顯赫,他剛出生便被欽點爲太子伴讀,十六歲拜將領軍,到了二十八歲便封鎮軍大將軍。這些,在風怒太子陽明的眼中,便都是唐更闌受的恩。
“我受皇恩三十年。”唐更闌靜靜的說着,“陛下賜我十日斷心的毒酒,我毫不猶豫便飲了。從那之後唐更闌已死,便是還了皇恩。至於殿下的恩,我應你,放殿下三次生路。今次,便是第一次。”言罷就走,沒有半點遲疑。
“你好大的口氣!”太子殿下大怒,“殺了他們!”
重重人影,將唐更闌三人包圍。
唐更闌卻低頭去問山纓:“姑娘,還撐
得住麼?”他感覺到,山纓手足都僵硬,如樹木一般。
“嗯。”山纓明知自己將要變作一截櫻木,卻還是頷首,由着阿僕去做。
“再忍忍。”唐更闌輕聲安慰,將人放下,“肖小姐,替我照顧姑娘。”
“好!”肖衍泉忙去扶住山纓,觸手卻是粗糙冰冷,哪裡還是之前女子那細嫩順滑的皮膚。肖衍泉心裡害怕,卻仍是強忍着。
雲斬還未出手,天空突然一陣梟鳴,撲啦啦無數夜梟飛下來,羽毛亂飛,圍着那羣人叼啄撕抓。爲首的卻是一隻老鷹,黑翼如墨,隱在夜中。
“暗刃,退下!”唐更闌沉沉命令,“交給我。你們保護姑娘。”
一聲鳴唳,夜梟全止。落在牆頭屋頂,仍是將人團團圍住。老鷹落在肖衍泉的頭頂,目光銳利,盯着太子。
雲斬一出,天地失色。曾有人言,雲斬是利器,更是戾器,嗜血貪殺。也有人言,雲斬是錚錚琴曲,嚦嚦簫音,風華絕代。
雲斬直bi陽明的喉間,血腥撲鼻。
“殿下,第一次。”唐更闌冷冷。他的腳下,全是屍體,只剩下陽明和張敬、何宇韓還站着,“勸殿下一句,魂器不該碰,更碰不得,早晚害人害己。”
言罷,將雲斬向空中一拋,立時有幾隻夜梟飛來接住,抓着雲斬在他頭上隨行。唐更闌卻抱起山纓,帶着肖衍泉離開。
肖衍泉一路默默,身子抖得厲害。
“肖小姐,今日不能出城了,且在城裡暫棲吧。”唐更闌的聲音仍沒有退去那黑暗殘酷的冷。
肖衍泉瑟縮着,點頭。
唐更闌也就找了間廢屋,去裡面暫歇。暗刃跟着飛進去。夜梟們卻守在屋外。
點燃了篝火,唐更闌溫柔的撫着山纓綠色蔥蘢的發。看着肖衍泉遠遠的縮在角落裡,唐更闌輕輕的笑了:“肖小姐,怕了?”
山纓的臉色漸漸有所恢復,痛苦似也減輕了。然而皮膚上的櫻花還在不斷的盛開,從雪白到豔紅,連綿不斷。她抓着阿僕的衣裳,埋在他的胸前,不敢去看肖衍泉。
肖衍泉點頭,又搖頭。她怕了,可是又不該說是就怕了。何況她怕的是什麼?是那個如修羅般殺人嗜血的唐更闌,還是曾變成一截櫻木無聲無息的山纓?似乎都該怕,然而又似乎都不該怕。何況,剛纔經歷的,還有她更該怕的。
“姑娘,感覺好些了?”唐更闌摸着山纓皮膚柔軟了,放下了心,“餓了麼?我去買些吃的。這裡有暗刃守着,可以放心。”
山纓頷首,由着阿僕離開。
然
而一旦與肖衍泉單獨相對,山纓卻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默默的坐在篝火旁。不一會,卻聽見肖衍泉牙齒打顫:“冷了麼?過來吧。”山纓神色黯然,從篝火旁退開。
“山纓姐姐!”肖衍泉卻撲過來,一把抓住人。顫抖了一陣,撇着嘴,哭在山纓的懷裡,“我好怕。好可怕!”
山纓僵住,不知如何是好。
“那些壞人,要殺我們,好可怕!”眼淚鼻涕都出來了,蹭在山纓的身上,肖衍泉卻渾然不覺,“姐姐還那麼痛苦,我一個人,好害怕,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姐姐以後不要那樣了,我好怕!”
山纓愣住,並沒想到肖衍泉怕的是這個,便也學着阿僕摟着她的樣子,摟住了肖衍泉:“別哭了,已經沒事了。”如果她不是那麼的任性,不肯要阿僕的釵子,也不會教肖衍泉吃那麼多的苦。即使被雄黃酒bi出了真身,然而若有櫻木在手,她法力可自如收發,卻不需要怕那幾個凡人。
“山纓姐姐,我知道,姐姐是好的。”肖衍泉抽噎着,從山纓懷裡探起頭,“我不怕姐姐。姐姐那時,還要保護我……姐姐對我好,我知道……”
“嗯。”山纓心裡暖暖的,肖衍泉,是第二個明知她是妖,還肯接受她的凡人,“謝謝。”
“*賊他來得好晚!討厭!”肖衍泉說着,還不忘斥責唐更闌,“若是*賊來得快些,我和姐姐也不用吃那麼多苦!”
山纓失笑:“他救了我們呢,你還怪他?”
“就是要怪他!我們兩個的安全,不都是該他管的麼!”肖衍泉恨恨,“他卻不知道跑哪裡頑去了!丟下我們兩個不管!”
山纓輕輕拍着肖衍泉,安靜的笑着。
唐更闌回來的時候,就見着兩個女子在篝火邊依偎着,竟是有一種歸家一般的暖意:“姑娘,肖小姐,吃吧。”把懷裡的東西拿出來,遞給兩個女子,“姑娘若是沒事了,我們明兒一早就得回去別院。不然,怕肖家要找瘋了。肖家大小姐被個*賊給拐騙走了,可是大事。”
“怎麼沒個正經。”山纓低聲的埋怨着,“以前都不知道你是這樣的。”
“姑娘面前,自然不敢放肆。”眼中含着笑意,擡手撫上山纓的額頭,“姑娘的花淡了。”
“嗯。”山纓垂首,卻伸手拉住阿僕的衣袖。
阿僕明白,也就一笑,過去將人擁在懷裡,教她枕着自己睡。
肖衍泉早在山纓懷裡睡熟了,依戀得緊。至於早上起來發現自己枕着的居然是“*賊”的胳膊,又發了一段怎樣的雷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