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纓雖然醒了,身子卻還是虛着,支撐不住。勉強給自己腳踝上塗了燒傷的藥膏,就累得又躺回去了。這簡陋的屋子並不是她的房間,空氣裡也瀰漫着腐壞的酸臭,教她皺眉。
她腳上鎖鏈都沒了,看樣子也已經離開了夜山。蒼離怎麼樣了?爲什麼會離開夜山?這裡是哪?這些疑問都要去問阿僕,可是阿僕卻不見了。等了半天,都沒見他人影。大概是被自己打跑了,山纓想。冤枉了他,也是自己的錯。接下來要怎麼辦?山纓卻全沒點頭緒。
正胡思亂想着,門猛地被推開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走了進來,手上端着碗。那女孩看來一肚子的不情願,臭着張臉,將碗塞在山纓的手裡:“喝吧!”
藥碗裡的是山纓自己開的藥,與之前砸在阿僕額角的那碗一樣。
那女孩在屋裡尋了條凳子坐下,嘴裡還嘀嘀咕咕的:“真想不透,你有什麼好的,值得阿僕哥天天爲你忙前忙後的!”拿眼睛瞥着山纓,好奇那面紗之下的容貌,“難道真是個天仙似的美人?把阿僕哥迷得神魂顛倒的?”
山纓不接那女孩的話,只問:“他呢?”
“誰?”女孩明明是聽得明白的,卻故意的來問,“人家沒名字的?哼,什麼富貴人家,都不把人當人看!阿僕算是個什麼名字?就那麼叫人家!”
“我有話問他。”山纓冷着臉,淡淡的。
“阿僕哥上工去了。”女孩沒好氣的回答,“你要見他得晚上了!一天辛辛苦苦的,掙的那點子錢都給你用了!你倒好,還把藥都浪費了!又不知要他多做多少工才能再換這一副藥來!”
山纓聽了冷笑:“他是我的僕人,我想怎樣便怎樣!不過是打了他,他就受不得了?竟還找人來抱不平了!”
那女孩聽了卻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山纓,眼裡冒出怒火來:“你打他!你竟然打他!”女孩氣得站了起來,指着山纓去罵她,“你這女人,算什麼東西
!阿僕哥爲你忙前忙後拼死拼活的!你還打他!他爲了你,連自己的傷都管不了!那點子錢都給你買藥用了!他自己傷都爛了,還硬扛着,說沒事!你就這麼待他?你還敢說!什麼僕人!要不是阿僕哥,你還有命活麼?現在還擺着主人的架子呢!呸!沒有阿僕哥,我看你一天都活不下去!”
山纓幾時被人這般指着罵過?她一直只在山中住着,接觸的人都少,更別說與人吵嘴了。如今被這一頓劈頭蓋臉的狠說,心裡委屈得不行。只覺得人類怎麼這般的不講理,爲什麼那女孩一直也沒個好臉色,卻只來責備她。便是離開阿僕又怎樣,難道她還真的活不得了麼?這般想着,已經下了地,要撐着走。
然而那雙腳才沾着地面,就覺得一陣刺痛,全沒法動。山纓本是草木之精,比別的更怕火,這一次卻真是傷了腳了,又沒正經的好藥來調治,短時間內其實根本行動不得。
“喲,這是幹嘛?賭氣麼?”女孩涼涼的在旁邊說着,“想走就走。走了最好!省得拖累阿僕哥!你走了,阿僕哥還有錢給自己治傷了呢!”
山纓腳下發抖,站立不穩,跌坐在地上,面紗也跟着顫抖。
“哼,大小姐,果然什麼也做不得的。倒是來博同情呢?可惜,阿僕哥現在不在。你就是哭也沒人看的!”女孩冷嘲熱諷着,只坐在凳子上看熱鬧。
山纓強撐了自己起來,深深吸了口氣,冷冷的驕傲着:“告訴他,我回夜山去了。從此陌路,他不再是我的僕人。”
“那可是最好了!”女孩只差沒鼓掌了。她本來便只在旁閒涼的看着,等着什麼時候山纓撐不住跌倒,等着山纓坐在地上乞求幫助,等着聽山纓的哭。到時她便去幫她,狠狠的羞辱她嘲笑她,爲阿僕出一口惡氣。然而女孩卻什麼也沒等來,即使她已經趴在牆角,也沒聽見山纓的哭聲。這時她才慌了,忙跑到院子裡,院子裡沒人;跑出大門去,門外也是空蕩蕩的。沿着街巷整找了一圈
,還是沒見山纓的影子。女孩着急得不行,哭着去碼頭找正和她哥哥一起做苦力的阿僕。
女孩到碼頭的時候,阿僕正將兩隻箱子扛在肩頭,用手臂攬着。他袖子捲了上去,露出半條胳膊的傷,傷口早糜爛了,黃膿都流着。然而每次回去見山纓之前,他都用水仔細洗乾淨了,拿衣袖遮好,怕被山纓看出來。
“阿僕哥,你家姑娘走了!”女孩哭着喊,“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嘲笑她的!”
“齊秀,別哭,說是怎麼回事!”阿僕放下東西就迎了過去,他心裡焦急,卻還在面上穩着。
聽了齊秀講的,她的哥哥齊亭先來埋怨:“有你這麼說話的?這不是生生把人氣跑了麼?”
“我去找人。”阿僕耐着xing子,“齊秀,別哭了。回去幫我準備些清水藥膏吧,怕姑娘走這一路,傷再重了。”說完也不再停留,急急尋了出去。
山纓要怎麼走?她可知夜山在什麼方向?她是向着什麼地方去的?阿僕全無頭緒。山纓的倔強他早已知道了,此時尤其教他惦記着。只能一路找着一路打聽,問有沒有人見着蒙着面的一位女子。
如此一直尋到城門口,就見着那裡人極熱鬧,有差官在往牆上貼着什麼告示,就有人在旁圍着去看。阿僕遠遠瞅了一眼,瞥見告示上繪的人形,忙垂了頭,向着一條小路里拐進去。他皺了眉,擔心着,怕以後這城裡也不好待了。
只當務之急,卻是將山纓找回來。
正尋到一條巷子,就聽見拐角處有人在說話,那輕薄的聲音聽得人煩躁。
“喲,姑娘一個人?要不要來一起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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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別怕,我們自然會好好疼你的!”
阿僕陡然怒火中燒,大步走了過去:“放肆!”轉了個彎,正見到巷子裡被幾個痞氣的男人堵住的白衣女子,“姑娘?”阿僕一愣,心裡立時安了,之前的緊張焦慮散得一乾二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