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麻煩,用半個月的煎熬就能解決的。
他們的悲劇是從什麼時候埋下伏筆的呢?惜月一直都想不清楚。
是從柳士明進入威王府當護院開始的?還是泛崇在宴席上的失誤?
在湛家落難之前,惜月和泛崇也許是世界上最快樂的情侶。泛崇的父親湛廣興是六王爺最親信的門生,泛崇也是自幼就深受六王爺的喜歡。
每當王爺與門生們商討事情,泛崇就會和惜月一起在幻真園裡痛快的玩耍。他們從一對花蝴蝶身上得到靈感而擁有了彼此的代號---大黑點兒和小白點兒;他們爲了慶賀終於圓滿地捕獲了十隻大螞蚱,溜到地窖裡偷王爺的酒喝;他們一起放飛了差不多所有動物造型的風箏;他們搜捕了所有的雞窩鴨架,比賽誰找到的蛋更多;他們堆造的大雪人用完了整個院子的積雪。。。。。。
惜月還記得,是在厚厚的枯葉堆上,泛崇竟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月兒,等你十六歲的時候,我拿着好多寶貝來給你下聘好不好?”十二歲的惜月傻傻地問:“你個飯桶,能拿些什麼寶貝啊?”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惜月這麼叫泛崇,泛崇也只允許月兒這麼叫他,只怨他的名字竟那麼像是‘飯桶’!
“後山最紅的楓葉,果園最大的桃子,荷塘最長的蘆葦,蹦最高的螞蚱,飛最遠的風箏,自從盤古開天闢地以來最漂亮的杜鵑花。。。。。。”
十六歲,惜月已明白了‘下聘’的意思,也在含羞靜待着坐上花轎的日子。可是美好的憧憬被一場突兀的災禍擊破,也使他們純美稚嫩的感情開始承受風雨。
在威王府組織的一個文人墨客,達官貴人集會的宴席上,四王爺門下最得寵的學生楊一青對湛廣興爲助興填寫的一首詞大加讚賞,卻暗含着敵對:“湛兄也可謂博古通今,才學出衆,可怎麼就只謀得一個六品的小官?讓人搞不懂您是有才呢,還是無能呢?”
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宴會,缺少官場閱歷的泛崇聽到有人這樣侮辱自己的父親,一時氣不過,立即頂上一句:“博古通今非無才,唯恨不見黃金臺!”楊一青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敷衍了一句:“令公子真是文采斐然,出口不凡,呵呵呵呵。。。。”原本也沒有人在意泛崇的一句隨口說出的話,整個宴會的主題是不停地奉承,奉承六王爺是如何的英明神武,在平定西南叛亂上是如何的功績卓著。
只是,有人歡喜就有人憂,四王爺聽到楊一青複述的‘英明神武’,憋了一肚子火氣。
“不就是在西南打了場勝仗嗎?那樣的仗是個人就能打贏,擺明了是個立功的機會,皇上是明擺着向着他六叔!”四王爺至今還在爲那次主動請纓卻失敗告終而耿耿於懷。
楊一青低頭踱到四王身後:“王爺,學生有一計,或可使得皇上不再那麼偏信六王爺。”
四王爺迅速轉身:“快說!”
“誇他,在皇上聖駕前誇他。”楊一青向上翻着眼睛,觀察着四王的反應。
不出所料的,四王一驚,一怒:“什麼?!”
唉,文人就喜歡故弄玄虛,非要看到別人一臉驚愕,才覺得自己進一步的解釋受到了尊重:“王爺,不怕他‘英明神武’,就怕他‘功高蓋主’啊!現在正是時機,給他六王爺設個圈套。。。。。。”
四王爺面聖,心中已有盤算。
“博古通今非無才,唯恨不見黃金臺。皇上,這個學子如是抱怨,明顯是在諷刺皇上不像戰國時的燕昭王那樣聖明,不懂得招賢納士啊!難不成以當今聖上之賢明,還不能給他威王府的人一個施展才華的機會?難不成皇上就沒有慧眼,識不得他博古通今之才?”
“豈有此理!”皇上拍案而起,“好聽的都是他六王爺的,還什麼‘英明神武’‘舉世無雙’,抱怨的時候倒罵起朕來了!”
走到四王爺身邊,皇上看着四王爺的臉:“四叔,那個庸才不是管朕要什麼‘黃金臺’嗎?朕倒是可以給他一個斷頭臺!”
“能幫我把這個送給秋唯嗎?”許粼遠把一個灰色的玩具熊捧到顏影面前。
“你缺心眼兒啊?她撇下我們去跟喬樹一起過生日,你還給她送禮物?拜託,你也太多情了吧?”顏影把手裡的書狠狠地摔到了桌子上。宋秋唯不顧顏影的‘以死相逼’,硬是要和喬樹一起出去,顏影已經被氣得想要撞牆來了卻殘生,許粼遠居然還來送禮物!
“就麻煩你轉交一下吧!”不能親手送給秋唯,他的心裡有多沮喪誰能知道?可是她去和自己的男朋友一起過生日,又有什麼錯呢?
嗬!他還挺執着。顏影站起來,抱起那個醜不拉幾的呆熊,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對面房間,對準右邊的牀把熊拋出去,扭頭對着老冤微笑着:“看到了啊,幫你‘轉交’啦!”
晚上,宋秋唯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回來了,在她看來,今天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開心的人!喬樹沒有變心,儘管躋身娛樂界開始嶄露頭角,他依然愛着自己。她覺得自己有理由相信,即使他有一天真的成爲大明星,也不會拋棄自己,朋友們的擔心永遠只會是擔心。
“和那個目中無人,唯我是尊,愛擺臭架子的傢伙約會回來了?”顏影瞥了宋秋唯懷裡的玫瑰花一眼,“哼,終於捨得給你買點東西了?怎麼,憑自己的臉撈到些錢了?”
“你怎麼這麼說喬樹,就算你看不慣他也不能這麼詆譭他吧?就準唐果送玫瑰給你嗎?不會是嫉妒吧,嫉妒我的男朋友更帥更海派!”其實秋唯很不願意和顏影吵架,每次吵過,兩個人總要冷戰好久,可是,她最不能忍受別人說喬樹的壞話,尤其在喬樹放棄學業進軍娛樂圈之後,總是聽到有人在耳邊對他說三道四。
顏影一骨碌從牀上爬起來,連拖鞋都沒有穿,站在宋秋唯跟前,直視着她的臉:“我嫉妒?哼哼!我犯得着嗎?‘詆譭’?我說的不對嗎?我哪裡說得不對?你說得對,我就是瞧不慣喬樹那種裝模作樣的人,也就是你,虛榮!纔會看得上他這種只有一張臉的傢伙!”
宋秋唯氣得發抖,顧不得‘千金不換’的玫瑰花,隨手丟在牀鋪上,指着顏影,嘶聲力竭:“你再說一遍,你說誰‘虛榮’?我又不是看喬樹要出名才和他在一起的,我們已經在一起半年了!你憑什麼說我虛榮?”宋秋唯會如此生氣,是因爲不單單是顏影,她知道很多同學都是給她這樣的評語,而如今自己最好的朋友竟然也這樣認爲!
這個時候,宿舍裡只有徐靜倩一個旁觀者,當然要自告奮勇地承擔勸架任務!她奮不顧身地擠在她們兩個中間,把儲存好一肚子話的顏影攔在身前:“不要激動好不好,你們又吵什麼?這麼好的朋友,這是幹什麼呀?多傷感情!”
“誰和她是朋友?!”兩個人的默契指數絕對無人匹敵!
“好了,還不是朋友呢?就差磕頭結拜了吧?”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清脆稚嫩的聲音從惜月房間的窗口傳出,飄散在漆黑的深夜。兩個小丫頭正直挺挺地跪在牀榻上,衝着窗外皎潔的月亮起誓。可這結拜儀式如同過家家一般,兩個孩子一點兒也不莊重,在說完應有的臺詞後,竟“咯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妝月是威王府的丫鬟,從小就陪伴着惜月。因爲妝月是被人販子拐出來的,所以不知道有多大了,惜月憑自己的小姐身份搶了個姐姐當。
和不受拘束的惜月比起來,從小爲奴的妝月才顯得成熟穩重些,而她端莊賢淑,溫柔乖巧的性格倒更像是個大家閨秀。兩人朝夕相處,感情很好,被迫‘淪爲’妹妹的妝月總是盡心盡意地照顧惜月,很難想象,沒有妝月,惜月該怎麼生活。
如果,妝月的心不是給了她的‘湛公子’,也許她和小姐之間不會存在任何矛盾,可是,無可奈何的,泛崇也成了妝月的夢中之人。
雖然對湛泛崇心存仰慕,但妝月很有自知之明,從未有過半點非分之想。她只要能親手幫他和小姐扎風箏,能遠遠地看着他們開心地奔跑,能在他們累了的時候,遞上精心泡好的花茶,能在碰到他時,聽他喊一句‘妝月姑娘’,能聽到他爽朗的笑聲,能從各個渠道得知他的情況,能在做飯的時候知道他會留在府上吃飯,其實只要能偷偷地想想他,她都會很知足。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所以從來就沒有過奢求,既然沒有不着邊際的期待,也就不會有一絲的失望,喜歡他,她只有快樂。
如果,能夠永遠這樣隱藏着,也好;如果,能夠永遠這樣‘無求’着,也行。
可是夫人的一句:“到時候就讓妝月給月兒當陪嫁吧,雖然她們倆一起長大,情同姐妹,我們也不把妝月當下人看,可她畢竟是個丫鬟,當個妾也不算委屈她。這樣我也能放心一些,月兒這丫頭,從小就什麼都讓妝月幫着做,離了妝月,她可是一天也活不下去!”讓妝月的心裡開始存在了一個奢望。
也許,湛公子可以不再是遠遠的一個影子。
可能,這輩子都能陪在湛公子的身邊。
彷彿,能夠永遠站在湛公子和月兒的身後,快樂着他們的快樂。
大概,自己可以幸運的成爲心上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