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特同學,後面的你來概括一下,以防某些過於偏科的傢伙們不知道……”博士向後排招着手,喬尼從座位上站起,這種下意識的習慣他並不打算改變,而對此博士顯然也已習以爲常。
“山姆……山姆.奇斯科夫的那個?”他向泰坦尼斯徵詢着,但博士只是衝他揮着手。
“六十多年前,一位尤尼特電氣工程師在自家車庫裡,用自制的電磁激光發生器處理飛行車上的鏽斑,因爲誤接了電級偶然導致了定向伽瑪粒子的釋放。”喬尼對着圓形階梯教室座無虛席的學生們說着他讀到的故事。
“粒子與土壤中的多肽鉬發生碰撞,引發了直灌地表深達百米的爆炸,而幸運的山姆卻意外存活。”
“山姆和表弟爲此做了多次試驗,並最終發表由此尤尼特人發現了伽瑪粒子現象,並用之後的十幾個標準年時間發明了超遠程通訊應用,再之後通過銀盟貿易協定,傳入人類世界。”他簡短的概括道。
“很不錯,哦……無需多禮,你可以坐下了……”博士輕點着喬尼的方向,衣袖飛舞,學生們和喬尼本人都在笑。
“但我們今天要說的是一名人類首先發現了伽瑪粒子現象,不是麼。”泰坦尼斯將話題的焦點重新帶回課堂主題,
“這位並被爲人所知的發現者名叫丹尼爾斯.巴里,而他出身於溫故知新南郊的農夫家庭……”
“我們這裡的?”“溫知城的?”對於宇宙中最偉大的發現與自己的城市沾上邊,學生們都顯得很興奮。
“是啊,你們瞧,事情開始變得有意思起來了吧?但你們依然不知道他,不是麼?只是一種依舊毫無瓜葛對於距離感的認同,卻讓你們對距離感忽略不計的發現產生某種特殊的興趣。”
“一百多年前,丹尼爾斯在海森伯格礦業的一家勘探公司裡做採樣分析員。在奧丁星系圍繞厄喀德那的小行星環帶上,他們發現了儲量驚人的乙鈦礦藏,這也是海森伯格財閥發跡史中打開的另一座寶庫……當然,這是題外話……”泰坦尼斯擺擺手。
“總之,這位分析員偶然發現,幾顆礦石標本在長期接受電磁光譜分析儀照射下,有微弱的損重現象,他於是將光譜儀拆開,發現設備保養人員竟然無意中接錯電極。而當他將故障修復後,乙鈦礦石標本則再無異常。由此他通過這一發現判斷,負電荷偏向磁性的光譜,在某個磁諧頻率下,可以使乙鈦原子產生聚變現象。但根據聚變原理所應產生的巨大能量,卻並沒有如想象中的爆發,而是詭異的消失了。這不禁令他陷入猜想,並寫出一篇理論型論文投交給當時著名的《科學世界》雜誌……”博士說道這裡,半天沒有說話,這讓在座的學生們不明所以。
“然後呢?泰坦尼斯博士?”盧娜.索金斯忍不住問道。
“然後?然後就沒有了。”泰坦尼斯逗趣般的聳聳肩頭。“雜誌社將稿件退回,並回復丹尼爾斯:這裡是《科學世界》而不是《科幻世界》。一個可能會改變世界的偉大發現至此再無人問津。”
教室裡此時鴉雀無聲,學生們心中都在對此事有所感觸,他們由衷的對丹尼爾斯的發現感到惋惜,又不禁對《科學世界》高高在上的姿態產生鄙夷。
“我的導師菲爾.史蒂勒曼博士,在二十年前從已經休刊多年的《科學世界》如山般的拒絕稿件裡,無意中翻出了這篇論文的文檔。他激動萬分的根據地址找到丹尼爾斯.巴里在峽間谷地的家,而此時這名偉大的發現者已經去世多年,他的子嗣們也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祖先還曾經有過這樣的壯舉。而這段原本應該改變整個人類科學界的偉大發現,也至此劃上了句號。”泰坦尼斯博士說道這裡,將自己的眼神投向四面高聳而坐的學生,他已說完他想要說的,如今正在等待學生們的反饋。
“我覺得《科學世界》的拒絕並不是沒有道理。”馬修.賴特在他的全息屏幕後首先發言。“如果讓所有對於物質世界的質疑和對名利的嚮往,都順利的刊載成冊的話,也許全世界的紙加起來也不夠一期的分量。”
“但丹尼爾斯一定在論文中描述了這種無法解釋的現象,而雜誌社卻對事實不顧而只對結果予以否定。”盧娜道。
“那並不是他們的本職工作,正規科學刊物只對合理的推論和解釋感興趣。”有學生在後排插話。
“除去尤尼特人在半個世紀後意外驗證了伽瑪粒子的存在,當時這位丹尼爾斯先生所發現的標本現象也不一定是同樣的偶然,那將推翻泰坦尼斯老師今天的全部設論。”馬修不客氣的道。
“這似乎不是博士今天所要提出的重點……”喬尼突然道。
“你到底在說什麼,肯特,人類是伽瑪粒子的發現者,他今天的主題不就是這個?難道你課上一直在夢遊不成?”
“對新事物的接受和自我認同的程度,我在泰坦尼斯博士的故事裡想到了這些。”喬尼坦然道,而博士在對他微笑。
“嘿,好一個新事物的接受和自我認同!”羅蒙.泰坦尼斯再次開始揮動手臂。
“尤尼特人在山姆的事故後,能立刻將大量的科研精英加入對伽瑪粒子的研究中去,而我們卻在第一時間否定現象的存在。雜誌社忽略了描述的事實而只對看似荒謬的結果予以否定。是的,他們無需爲每一個無稽的推論撰寫解釋,但正是丹尼爾斯自己在被拒絕後的放棄才使這一切終結。”
“人類天性藏有一種天然的抗拒,這與尤尼特人的不同,我是指不足……他們迎接挑戰,對事物充滿好奇,而人類卻害怕改變,總是對無法理解的東西產生恐懼,曾經的另一個世代,人類在拒絕承認真相中滅亡而不自省,尤尼特人卻在千年滅族本應殘酷的絕望中充滿信心的活着,這兩者的高下自然是一眼便知。”
“你是說我們不如尤尼特人麼,老師?但爲什麼我們是銀盟之主,而他們卻不是?”馬修.賴特語氣冰冷的道。
“貪婪的**和佔據一切的野心,也許我們會在下一堂課上把它們當作主題……”泰坦尼斯揮手開啓了滿室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