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山洞閃爍着松油的清香,我、小哥、秋雁三個人凝神靜氣的望着蹲在地上寫寫劃劃的丫頭,整個山洞除了丫頭手中的樹枝在地上發出的摩擦聲,靜得只剩下我們的心跳。
丫頭每劃一筆都會如一記化骨綿掌重重打在我們的心窩,這個流傳千百年、無數人爲之瘋狂、爲之喪生的秘密究竟是什麼呢?
窒息,沉重的窒息,時間似乎靜止了……
丫頭寫得很慢、很慢,每劃一筆都要思考幾分鐘,大概花了個把鐘頭的時間方纔停下來。她長長地虛了一口氣站了起來,額頭上全是晶瑩的汗滴。
我緊張的問道,“丫頭,寫完了嗎?”
丫頭疲倦的望了我一眼,搖了搖頭,“這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待我想想,等會再默寫出來。”
丫頭的記性還真的厲害,僅僅一部分的內容差不多就寫滿了半個山洞!
我擡頭朝秋雁望了過去,但見秋雁看着丫頭剛纔寫出來的這些文字,臉色慘白,身軀微微顫抖。而小哥,正一臉冷漠的望着她。
“秋雁,你怎麼了?”我忍不住說道,“你趕緊告訴我們啊,丫頭寫出來的這些西夏文字究竟是什麼意思?”
秋雁驚恐的擡起頭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到底怎樣啊?”小哥甩了甩額前的那縷長髮,露出腦門處那道很長的刀疤來。
秋雁定了定神,說道,“這段文字記載的是我們族人的詛咒。文字裡說,凡是窺伺古井兇謠寶藏的人都不得好死……而且,文字裡還提到了一則預言——說很多年以後,會有一個叫做蘭天的男孩,會無意中捲進這場風波。但是寶藏的大門不會向他敞開,他會跟兩個女孩在一起,並受到永久的詛咒。”
“叫做蘭天的男孩?永久的詛咒?”秋雁話音一落,我情不自禁的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
不會這麼懸吧?千百年以前的古西夏人,難道會預測到千百年以後的事情?我嚇得差些跳了起來!
“難道說……”丫頭顫抖着說道,“大哥哥遇到的兩個女孩就是我和秋雁姐姐?奇怪,現在小哥跟我們在一起,爲啥沒有提到他?”
秋雁翻譯出來的這段話猶如一個晴天霹靂在我們的頭頂轟開了!
我強自按耐住蹦蹦直跳的心臟,對小哥說道,“小哥,這事情怎麼這麼邪門?”
小哥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歷史上有很多神秘的預言,看來千百年前古西夏的族人裡的確有一位偉大的預言家。”
“遇到兩個女孩?是的,我的卻是遇到了丫頭和秋雁,也確實是無意之中捲進了這場古井兇謠的秘密當中……”我激動地在山洞裡徘徊,“照這樣說來,這則預言還真的非常準確哪,難道我們真的會受到永久的詛咒嗎?”
我和秋雁、丫頭三個人面面相覷,目光裡滿是恐懼。
秋雁沉重的點了點頭,“我們族人的預言——若誰敢窺伺寶藏,便將遭到永恆的詛咒,誰都無法逃避這個預言,正如誰都無法逃避死亡的降臨。”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秋雁說的話猶如一記重錘重重的敲打着我心中那根最脆弱的神經,冷汗大顆大顆的從額頭上滴落下來……
小哥帶我進黃龍村,牽扯出一段宿世冤仇;黃龍村裡凡是窺伺這筆寶藏的人個個死於非命,就連金香玉、戲班班主也沒有列外……而這則寓言竟然能準確的算計到了我的到來,這不能不說真的很邪門……
我的頭劇烈的疼痛,眼前那些寫在山洞地上密密麻麻的西夏文字在我眼中忽然變成了千萬支利箭,就好比萬箭齊發,向我射來!
我一陣眩暈,差些跌倒。
小哥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我,說道,“蘭天,你沒事吧?”
我靠着小哥的肩膀站穩了身子,使勁的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沒事,我只是覺得有些頭暈!”
小哥說道,“估計是這段時間心力憔悴,神經繃得過緊造成的,你先坐下來休息一會!”
小哥扶着我靠着洞壁坐了下來,我重重的虛了一口氣,感覺沒那麼難受了,掙扎着對丫頭說道,“丫頭,你趕緊想想把另一半文字給寫出來,看裡面究竟寫的是啥?有沒有提到寶藏?”
丫頭點了點頭,凝神思索一會,又握着樹枝在地上寫了起來。這一次她寫得比剛纔快,十來分鐘就寫完了。
“秋雁姐姐,你看這段文字寫的是什麼意思?”丫頭扔掉樹枝站了起來。
秋雁近前兩步,一邊看一邊唸了出來,“……黃龍村黃龍廟大殿佛像向之虔誠膜拜佛祖賜福往生極樂……”。
“什麼?黃龍村黃龍廟向之虔誠膜拜如來賜福往生極樂?”小哥失聲叫了起來,“往生極樂?這不是叫人去陰間見閻羅王麼?”
我頓時驚呆了!
這哪裡是什麼埋藏寶藏的秘密?竟然應了小哥的那句話,根本沒有這筆傳說中的寶藏,原來是戲弄人的!
我不由自主的滿身冰涼,“那些人窮其一生花費了那麼大的心機,不惜父子反目、手足煎熬,到頭來古井兇謠裡的秘密竟然只是一句作弄人的話?”
丫頭忽然猙獰的大笑起來,“哈哈……叫我向佛祖虔誠膜拜,那泥塑木雕的、他媽的臭菩薩便會賜福於我往生極樂?哈哈……叫我往生極樂……我爹爲了這個秘密葬身斷魂崖,黃龍村裡的人你爭我奪,原來是大家要爭個往生極樂,這些烏龜賊強盜,爭來爭去,爲的都是要往生極樂!哈哈,哈哈……”
丫頭的笑聲中充滿了悽慘之意,一面笑,一面將山洞裡地上寫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文字用腳全部抹平。
秋雁一動也不動的站着,雙目怔怔地望着山洞外那彎冷月出神。
我想起自己所以遭此大難,石頭、大牛、八爺爺、金香玉、村長那些壞蛋……他們之所以慘死,起因皆在這古井兇謠的秘密,而這秘密竟是幾句戲謔之言,心中悲憤之極,忍不住也縱聲長笑起來。
笑聲中我忽然聽到小哥喃喃自語,“事情已經到了這步田地,去黃龍廟看看,那也無妨……斷魂山中南偏西,不錯,確是有這麼一座古廟的。”
“哈哈……哈哈……”丫頭兀自還在大笑。
我停止了大笑,走到丫頭的跟前拉住她,叫道,“丫頭,你別笑了!這是誰也無法預料到的事情!”
丫頭斜睨了我一眼,“無法預料?大哥哥,我就是覺得好笑,這也太諷刺了,大家你死我活的爭奪,居然全是爲了去往往生極樂?而且,他們也都已經往生極樂了……你說,我們會不會真的中了永恆的詛咒,也會去往往生極樂啊?哈哈……”
丫頭笑聲未絕,淒厲的長笑在黑夜裡聽來詭異之極。
小哥冷冷的看着這一切,一直等到丫頭笑聲停止下來,方纔冷冷的說道,“大家稍安勿躁,等天亮後我們去一趟黃龍廟看看不就知道了?我倒要看看,黃龍廟裡究竟有何玄機!”
小哥說這話,身上那股凌厲的殺伐之氣又顯露出來,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秋雁將目光從山洞外收回,緩緩說道,“好,我贊成小哥的意見,天亮後去黃龍廟!我就不相信,我的族人居然連我一起詛咒?”
我定了定神,也支持小哥和秋雁的意見,丫頭卻不置可否的靠着山洞的石壁坐了下來,靜靜地望着那堆被她的腳抹平的文字出神。
她剛纔反應爲何那麼強烈?現在又在想什麼?一絲疑惑悄悄爬上我的心頭。
這丫頭一會瘋癲一會正常,一會猙獰一會柔情,我不僅想不出她的內心世界究竟在想什麼,而且隱隱約約還有一絲恐懼的感覺涌上來……
這種感覺很要命,就像面對一個自己非常喜歡的東西,卻又不知道它對自己究竟有沒有有用?
四個人靜坐了半響,秋雁打了一個哈欠,忽的說道,“哥、小哥,丫頭,已經很晚了,估計幾個時辰之後就會天亮,我們還是抓緊時間好好睡一覺,保證明天有足夠的體力去黃龍廟才行。”
我們三個幾乎同時擡起頭望了秋雁一眼,都覺得她說得有理。
秋雁拉着丫頭去了山洞深處的一張石牀上躺了下來,我和小哥則在山洞的入口處靠着石壁打盹。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似乎聽到有腳步聲從身旁經過。我一激靈,奮力的睜開疲倦的雙眼,黑暗中只看到冷月的清輝照進洞中,卻並無風吹草動。
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身體上的神經整天繃得緊緊的,或許真的是有些疑神疑鬼了……我無力的靠着山洞石壁,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好沉,我是被秋雁驚慌失措的叫聲驚醒的,“哥,小哥,丫頭……丫頭她不見了!”
什麼?丫頭不見了?我一驚翻身站了起來,迎面正看到秋雁花容失色的臉龐和小哥深邃的眸子……陰魂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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