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起碼,她不難過,不傷心,不會流眼淚。
到頭來,承受這一切苦果的人,是他。
其實他也想過,要不把這些真相都告訴她。
可如果不跟她說清楚公佈她身份的原因,那麼這番傷人的話將會從曲柔的嘴裡被說出來。
因爲等明天,各大新聞報紙一登出來,消息就會如漫天風雪洋洋灑灑的傳下來。
曲柔一定會知道。
到時候,他再把今天跟禾弋說的這番話,原封不動的重述給她聽。
所以與其讓曲柔知道會找機會刺激禾弋,倒不如先讓他當了這個壞人。
把殺傷力能降一點是一點。
看她若無其事的樣子,他一個人在這裡疼的撕心裂肺卻要獨自舔舐這腐爛的傷口。
她以前受過多少痛,現在這痛就要乘以十倍甚至二十倍來回報給他。
這是他應該承受的,應該要懺悔的。
禾弋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扯出一個勉強的笑。
早就該習慣了,不是嗎?
不管在哪裡,她永遠都是那個不被關注不被重視的人,習慣是遲早的事,是她喜歡自欺欺人。
果然,有多大的希望,就有多大的失望。
她平靜的接受這一切,只是一想到那些心懷不軌的人會帶着明晃晃還滴着血的刀子來找自己,她就忍不住心裡一寒。
她也會害怕啊。
就因爲不被愛,所以連獲得信任,獲得足夠安全的權利都沒有。
禾弋摸着自己柔順的髮尾,眉眼低垂。
她把梳子和護髮精油放回原處,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神色淡淡,“你要沒什麼事的話可以走了,你想說的話我都已經知道了。”
董正楠薄脣微動,“今晚……”
“今晚我不舒服,再說我們不是說好下個月再開始的嗎?”她不假思索打斷他的話。
“所以你還是在怪我嗎?”男人閉着眼,低低的自喃道,“怪我……也好,說明你還在意。”
只是她的反應,太過平靜。
甚至連對他的大聲質問都沒有。
董正楠起身,跌跌撞撞的走了兩步。
禾弋筆直的坐在梳妝檯前,目不斜視。
男人就這樣一步三晃的走到門口,臨關門前,還回頭看了她一眼,飽含深情。
她坐直身體低着頭,餘光瞥見他的神情。
董正楠,你不愛啊。
不愛爲什麼要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
一道門把兩人隔絕,他靠着牆,眼淚終於忍不住涌下,他其實很想告訴她,他不會讓她發生任何事情的,他會保護好她的。
可直到門縫貼合上的那一瞬,他還是忍住沒說。
他發誓,今日受的所有憋屈,還有禾弋受的那些委屈,他都要在那些人身上加倍討回來。
事情既然已經開始了,那就按照他設想的走下去,半途而廢,對不起他的精心策劃了那麼久。
他必須要保護好禾弋,這樣才能夠讓他們認爲,他還被依然被曲柔矇在鼓裡。
否則,一旦他們把矛頭指向禾弋,他會不勝提防,讓她落入更危險的境地。
禾弋,再等我一段時間,再多給我一點點時間,很快我就會把那些瑣事處理好的。
董成暉已經有他的人牢牢看住了,這一次,他要讓他永無翻身之地,不管是誰都幫不了他,爺爺也好,還是那個人也罷。
還有沈思辰,也在他的控制之中。
穆氏集團已經處於搖搖欲墜的地步,那些老頑固墨守成規,但實際上他們看到董氏給出的單股價格時已經開始眼冒綠光了。
穆嶼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公衆人物的視線裡了,只怕他現在都已經自身難保了。
曲柔……曲柔……
董正楠莫名煩躁,不願去多想。
房間裡靜默了片刻,禾弋也才慢慢的挪動了身體,擡眼往門口看去。
他終於走了。
她還是無法去面對他,好像她表現的越冷淡,他反而越想靠她更近一點。
今天晚上於她來說,就是一場噩夢。
她終於能站在人前,聽他親口承認她董太太的身份,只是沒想到卻帶着這樣不光明的秘密。
這一切都是爲了保護曲柔。
她再一次被當成了棋子。
夜還很長,等明天天一亮,又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事情發生。
禾弋在牀上翻來覆去了很久,才漸漸進入夢鄉。
主臥裡,那股濃重的酒氣依然存在。
董正楠整個人陷入寬大的沙發裡,眼前茶几上擺着好幾個空着的酒瓶,橫七豎八。
他雙頰酡紅,醉得不省人事,嘴裡還不斷呢喃着一個人的名字。
“禾弋,禾弋,禾弋……”
與其半醉半醒,倒不如醉的徹底,最起碼心裡不至於那麼難受。
第二天。
明樓如往常一樣開車來別墅接董總去公司,在車子的副駕駛上,放着幾份不同報社的報紙和雜誌,都是董總吩咐他買的。
雖說是不同的報紙和雜誌,但封面講述的內容都是同一件事。
關於昨晚派對上的驚天大消息。
他坐在車上左等右等,始終不見董總出來。
等得無聊,他側頭瞄了一眼雜誌,隨手拿起一本來,翻了又翻。
從雜誌上拍攝的角度來看,董總和太太站在一起,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雙璧人。
只是不知道禾弋跟董總之間,到底牽扯着怎麼樣的情感糾葛。
明樓胡亂翻了兩頁,眼角餘光突然掃到董總從別墅裡走出來,他趕忙把雜誌放下,跟報紙一起放在了後座,匆匆忙忙的下了車。
他打開後座車門,董正楠走了過來,彎腰準備上車,忽然想到什麼的樣子,遂低聲問道,“我讓你買的東西呢?”
“在車上。”
董正楠低頭上了車,掃了眼後座,看見放在手旁的雜誌和報紙,心下了然。
車子緩緩開動,然後駛出了別墅。
董正楠摁了摁眉心,宿醉的滋味,還真不好受。
不過他也好久,沒有這樣酩酊大醉一場了。
他努力忽略頭疼,拿起雜誌,隨手翻了翻。
報道的內容與他想的相差無幾。
照片上,她挽着他的臂彎,白色的鏤空禮服襯在她身上更顯明豔動人,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她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明媚的笑容。
董正楠合上雜誌沒有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