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被李揚的電話鈴聲吵醒,他讓我馬上過去,在電話裡和他窮對付了幾句,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趿拉着鞋到衛生間,簡單洗漱一番。
收拾好準備出門的時候,看見王晨和他女朋友一對狗男女嬉皮笑臉站在門口,賣萌一樣看着我。行吧,老話說,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硬要往渾水裡淌,到時候出了事,可別怨我。
我們三人出門打車直奔花園小區。和李揚約定的地點是在小區一個偏僻的小花園裡。寒風蕭索,枯木搖晃,我看到花園正中涼亭裡站着幾個人。過去看,除了李揚外,還有老熟人銅鎖,銅鎖身邊果然站着個美女。
這女孩二十來歲年紀,梳着馬尾辮,五官雖不如王雪精緻,可也有一番別樣的風味,長得還挺耐看。那美女看見我,大大方方伸出手:“你就是劉洋吧。”
握住她的手,我心裡有點異樣。這女孩的手,冰涼冰涼,乾瘦無肉,一點手感也沒有。這樣的女孩一般都很精幹,只是感情坎坷,俗話說手涼的女孩沒人疼嘛。
美女自我介紹:“我叫秦丹,也是燈盟的,聽說過你很多故事,對老劉你很是敬仰。”
我趕忙擺手:“客氣客氣。”
銅鎖在旁邊插話:“秦丹是敬仰你經歷那麼多詭異的事居然到現在還沒死。”
“去!”我罵了一聲,這小子什麼話都會說,就是不會說人話。
秦丹說:“聽說你們要探這棟詭異的大廈,這裡我早有耳聞,今天便主動請纓。怎麼樣老劉,不會不歡迎吧。”
“你看你說的,你這樣的美女多多益善,怎麼會不歡迎呢。哦,對了,我介紹介紹。”我指着王晨說:“這是我室友也是好朋友,王晨。那個是他對象……”
“我叫丁玲,請多多關照。”王晨小女朋友怪可愛的自我介紹。
王晨拱手:“各位,我或多或少聽了一些你們的事,小弟我十分欽佩,心嚮往之。厚着臉皮想加入這次行動,請多多關照。”
大家寒暄了幾句,李揚道:“咱們就抓緊時間吧,今天務必探出個究竟,別出什麼幺蛾子。”
銅鎖心癢難耐:“媽的,昨天聽老李說你們遇上一大羣孤魂野鬼,還有小怪孩修行什麼的,可我把饞壞了。今天咱們的任務是,不見着鬼不罷休,我都跟粉絲羣打好招呼了,準備來個見鬼直播。你們可別讓我失望啊。”
秦丹道:“量力而行,大家量力而行。”
這美女一點不矯情,而且隱隱有種上位者的氣質,一看就是有故事有背景的女孩。
爲了防止大樓物業懷疑,我們分批進入大廈,在電梯口集合。王晨女朋友丁玲,駐紮在小區外的茶樓裡,算是對外聯絡部,隨時和我們保持聯繫,遇到危險去報警。
我們五個人陸續進入大廈,來到電梯口。進了電梯,摁動21樓的按鈕,電梯嘎吱嘎吱地徐徐上升。
五個人誰也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凝重,銅鎖掏出手機不知玩着什麼,我的眼睛直直盯着電梯門,隨着樓層升高,心緒也是越來越焦躁。這種情緒來得很莫名,全身肌肉發緊。
事態發展到這個地步,退出是不可能的了。
“叮咚”一聲響,21樓到了,我們魚貫而出。王晨探着頭左右亂看,顯得既興奮又緊張。我暗笑,一會兒如果真遇到不乾淨的東西,把你屎嚇出來,看你還逞不逞能。
秦丹說:“老李,老劉,你們兩個做領隊。怎麼走都聽你們的。”
銅鎖不耐煩:“看他倆那慫樣,嘴脣都紫了。要我說,咱們直接殺向22樓,去探探那座道觀。我跟五臺山的師傅才討要了護身符,通殺一切牛鬼蛇神。”
他話音未落,忽然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緊接着是驚天動地的霹靂聲。這聲音來得毫無預兆,突然襲來,誰也沒思想準備,我頭皮一麻,只覺得一股涼氣順着尾巴骨竄上腦頂。
透過窗戶,天色越來越暗,大地一片昏蒙,天空像是遮上了沙塵暴,昏黃迷沌,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我白了銅鎖一眼:“讓你亂說話。”
銅鎖這小子窮咋呼行,遇上真格的,臉色煞白,明顯嚇得不輕,摸着自己脖子上的吊墜,不知唸叨什麼。
李揚站在窗前,對外凝神:“有感覺了。”
“什麼感覺?”我問。
李揚迎着寒風回頭看我們:“忘了黑澤明那個故事了?”
我們一起看他。
李揚說:“黑澤明小時候約他哥哥一起去看社戲,他哥哥說我不去了,你去吧。黑澤明說好。他轉身剛要走,他哥哥忽然叫住他,看了看他,然後說你走吧。第二天,黑澤明便接到了他哥哥的死訊,就在昨晚兩個人分手後,他哥哥自殺了。”
這故事本來平淡無奇,可在現在這種陰雲密佈,鬼氣充盈的情境下說出,怎麼聽怎麼不舒服,心裡堵得慌。
銅鎖罵:“你鬧什麼妖,你這故事和咱們有屁關係。”
李揚道:“我是給你們熱熱身,時刻保持警惕。我們現在要面對的可是超越一切常識的存在。”
我看王晨有點難受的樣子,知道他害怕了,低聲說:“要不你先下去吧,這種地方真不適合你。”
王晨勉強笑笑:“這算個鳥,走吧走吧。”
說着話,外面炸雷頻起,大雨傾盆而下,窗外更是一片混沌,天昏地暗。光線一下就差了,本來走廊取光就不好,像是到了深夜。
我們往緊急通道走,李揚邊走邊說:“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銅鎖罵:“趕緊走你的得了,廢話那麼多。”
我對身邊的秦丹說:“美女,要不你……”
秦丹笑:“老劉,別瞧不起人,我也算身經百戰。”
“一點不錯。”李揚道:“秦丹身上的故事老鼻子了。你知道嗎,她曾到過鬼門關,名字都登記在閻王爺的生死薄上了,師傅說再晚兩天,神仙難救。”
“哦?”我來了興趣:“怎麼回事?”
這時,我們到了運貨電梯門口。銅鎖大罵:“我操,這誰幹的?”
只見運貨電梯兩道金屬大門緊閉,不但如此,門前還用厚重的不鏽鋼鎖鏈重重鎖住,上面墜了一個碩大的鎖頭。大門上用黑筆,寫了幾個大字:此門已壞,無法使用。
銅鎖上去使勁拽了拽,鎖鏈非常沉重,如蚍蜉撼樹。他又扒了兩下大門,緊緊閉合,縫隙都扒不開。
我們面面相覷,這裡頗有玄機啊。怎麼這麼巧,電梯就壞了?
秦丹道:“銅鎖你不是會開鎖嗎,試試能不能打開。”
銅鎖歪了歪嘴:“沒用。我上手一摸就知道壞了,鎖頭裡應該是灌了鉛,根本打不開。除非用特號老虎鉗子把鎖鏈夾斷。但我想,他們功夫做的這麼充足,必然裡面的電路系統也會損壞,就是鐵了心不讓人用這臺電梯。”
“那怎麼辦?”秦丹眨眨可愛的眼睛問。
李揚看看我,又摸摸自己光頭,道:“走,去天台!”
我不知道他爲什麼會選擇天台。那裡我們已經探過很多次,與樓中觀的隱秘空間根本無路可通,而且天台大門也落了重鎖,進又進不去,還有什麼意思呢?
李揚身上有種特質,你懷疑歸懷疑,可是他一指出方向,便情不自禁跟着走,很有點領袖的意思。
我們穿過走廊,拐進黑門洞,來到通往天台的樓梯前。這裡的樓燈不知什麼時候壞了,黑漆漆一團。我們幾個打上手電,幾道光柱交叉落在樓梯的樓道里。
讀過我以前經歷的朋友們都知道,這處樓梯共分兩節,每一節大概三四米高度,在兩節中間,有個轉角的小平臺。
當手電光斑落在轉角上時,我們清晰地看到,地面上白白的,灑了一地的大米。
我和李揚互相瞅瞅,誰也沒說話。
銅鎖看我們倆動作僵硬,便問怎麼了。
李揚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昨晚的事吧。我們在樓道里就是發現了地上的大米。後來遇到小怪孩,他說了一句話,叫做畫米爲界。地上的大米應該是某種道家結界的標誌吧。”
秦丹說:“這裡的大米,也是這種作用?”
“那你看呢?”李揚反問:“天台本來就無人居住,也不會有人沒事往上面去。就算有人去,也不會揣着大米到處灑,還灑得如此均勻。我覺得這就是一條界線,作用有二,一是封印某種結界……”
“二呢?”銅鎖問。
“二是告誡外來人,此處危險!”李揚慢悠悠說。
手電的幾道光柱不約而同一起照射過去,天台的樓梯顯得愈發神秘,黑森森的樓梯裡,似乎還真涌動着和以往不同的感覺。李揚看看我們,他第一個上了樓梯。大家跟在他後面都走了上去,我嘆口氣只好跟上。
來到兩節樓梯相接的拐角平臺,我們清晰地看到地面上密密實實鋪着厚厚一層白米,踩上去咯吱咯吱發響。走過後,留下明顯的腳印,像是走在雪地裡。也不知什麼心理,我們都怕在地上留下自己的印記,不由躡手躡腳,注意力全放在腳下。
正要轉過這道彎,往樓上去,突然王晨一聲大叫:“啊!”
他的臉正向着通往上層樓梯對面的牆壁,手電的光斑落在牆上。我本來一隻腳已經踏上了樓梯,讓他這一嗓子給嚇回來,趕緊走過來問:“王晨,你看見啥了?”
他模樣像是受驚的兔子,瑟瑟發抖,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人根本就傻愣地僵住,對我的問話毫無反應。
銅鎖看看他,又用手電照照牆。牆壁粉刷着綠色的油漆,因爲年頭太久,牆皮剝落,綠色已經成了顏色很深的黑。
牆上空空蕩蕩的,能有什麼呢?
銅鎖嘿嘿笑:“這哥們嚇傻了。”
我瞪了他一眼,王晨好歹是我領過來的。我扶住王晨坐在臺階上,摸出一根菸點上塞他嘴裡。好半天,他臉上的表情才生動起來,有了生氣,他重重抹了把臉,不停叫着“我操”。
他穩定了情緒,這才緩緩說清原由。剛纔,我們往樓上走,王晨落在最後。他四下裡亂照,照到對面的綠牆,就在光影斑駁中,他看見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