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立刻去把門開了,門口站着張曉甜。
“小甜回來了啊。”我笑眯眯的歡迎她。
她臉上的表情很倉皇,也很侷促不安,勉強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意,“蘇芒……我就是回來拿個東西,拿完我就走。”
我不說話,就看着她的動作。
張曉甜打開自己的抽屜,看到裡面的一張黃色的符籙,輕輕的鬆了一口。伸手將符籙撿起來,摺疊清楚,塞進口袋裡就想直接走。
看樣子她是真的遇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拿符籙保命。
我怎麼能讓張曉甜就這樣走了,一隻手還打着石膏呢,另一隻手就拽住她的胳膊:“小甜,你先別急着走。我問你個問題,你……你是不是養小鬼了?”
“小鬼?我……我沒有!”張曉甜矢口否認,她身子太虛,整個人又過分緊張。想推開我逃走,自己卻重心不穩摔在地上。
在地上掙扎了一下,才費力的爬起來,整個人看起來沒精打采的。
和我之前認識的張曉甜簡直是兩個人,以前的張曉甜雖然身材瘦弱。可是在小小的身體裡,卻深藏了極強的爆發力,不僅力氣比我大,精力也十分旺盛。
哪兒像現在這樣,四肢乏力。
我冷笑的威脅她。“還敢說沒有,今天課上面那個向你要孫女的老頭,恐怕就是你養的小鬼的爺爺吧?你就不怕被那鬼老頭一直纏着?”
張小甜被嚇得臉都青了,卻還是狡辯,“我沒有看到什麼鬼老頭,蘇芒,你……你別胡說。”
她想推開我逃走,卻把自己摔在地上,費了好半天勁兒才爬起來。好像已經是消耗了她全部的體力,她站在原地不斷地喘粗氣,身子因爲極度虛弱而產生了不受控制的震顫。
看樣子好像隨時都會暈倒,可她就這麼搖搖晃晃的還想要出去。
宋晴兩根手指直接扣住了張曉甜的手腕,冷冷的說道:“你陰氣纏身,陽壽都虧的差不多了,不出兩天就會死。你還想就這麼不負責任的跑出去嗎?告訴我和蘇芒,你把小鬼養在哪兒了?”
張曉甜好像嚇到了,肩膀一聳,渾身都抖起來了。
手腕更是大幅度的震顫,震顫的樣子非常嚇人,就跟抽了羊角風的病人一樣。我在手腕過度消耗的情況下,身體也出現過自然反應產生震顫。
常人在過度虛弱的時候,肌肉有時候是會不受大腦控制的,產生顫抖。
尤其是幹我們這一行的最清楚,身體其他部位的影響並不大,但要是在手術或者解剖的時候突然出現這種情況,很容易造成重大事故的。
而且,這種症狀是不能用人的意志克服的,肌肉神經這時候已經不聽大腦的調配了。
儘管是虛弱的要暈過去,張曉甜還是有些倔強的喃喃道:“我……我沒養小鬼,我……我只是收留了一個小妹妹,她無家可歸,還被壞人追。”
我和宋晴急忙將她側傾的身子扶住,握住她不斷顫抖的手腕。
手腕冷的就像是冰棍一樣,上面溼漉漉的,好像是還發了冷汗。我似乎有點理解了張曉甜的固執,她並沒有當自己養了小鬼。
她收留了那隻鬼,大概只是當做流浪的阿貓阿狗留在身邊,並沒想過會產生什麼危害。
“你把你收留的小妹妹藏在哪兒?我相信你,不會把它放在寢室裡。一來,你怕它在寢室裡不安全,二來,你也怕會嚇着我們對不對?”我把語氣放柔,小心翼翼的從張曉甜的嘴裡套話。
張曉甜顯得很緊張,她聲如蚊吶,“我……我租了一間房子……”
原來是在外面租了房子,專門養小鬼。張曉甜的家境大家都清楚,她自己每個月的生活費都不夠,爲了保護一隻隨時可能反噬到她的鬼,居然拿出了一大筆錢去租房子。
我心裡面有了底,就和宋晴交換了一下眼神,扶着虛弱的張曉甜先坐在牀邊。我估計要讓張曉甜帶我們去她租的房子看看,還需要做一番思想工作。
我捫心自問,是不可能看着張曉甜的陽壽一點點,在我的面前消失。不管是多管閒事也好,仗義相救也罷,我只想幫她救她。
我想宋晴的想法,也是和我一樣的。
可沒想到在寢室的沉默中,張曉甜突然就在牀邊上對着我和宋晴跪下了,“我……我求求你們。我求求你們不要傷害它,她只有那麼小,又被江水淹死,她已經夠可憐了……”
張曉甜說的這個小妹妹,讓我想到了那個早已踏上輪迴的彤彤。
彤彤算是幸運的一個,魂魄剛剛離開軀體,就有宋晴這樣的玄學之人教它如何走上正確的道路。
等待彤彤的是一個新的開始,張曉甜收留的這個小妹妹,大概和彤彤一樣,都是這次事故的受害者,我……
我想我和宋晴也能幫它。
“我……我們不想傷它,小甜,我和宋晴在你眼中就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嗎?”我實在是受不了一個人朝我跪下的狀態,只覺得頭皮發麻,渾身每一個細胞都不自在。
我覺得大家都是平等的,張曉甜如果有什麼要求可以直接和我說。
現在這麼跪着,我只能躬身起來把她重新扶到牀邊上坐着,張曉甜低低的咕噥了一聲:“我不覺得你們是魔鬼……可……”
可她還不夠信任我和宋晴,但她又沒有能力能幫助到鬼魂這種存在。
“能帶我們去見見它嗎?我和宋晴相幫這個小女孩,也不想讓你死。當然,如果你執意要死,我們也沒法幫一個想死的人。”我皺着眉頭看着張曉甜,在她的眼睛裡似乎看到了一絲恐懼,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要是死了,你想過你的家人嗎?恩?”
宋晴嗤之以鼻,冷笑了,“她光顧着自己做好人了,等死在學校裡。家裡人還不是要火車汽車的飛奔來,來了也只能看到一具屍體。”
我知道宋晴已經很生氣了,可是這話太傷人了,“小晴,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我就是好好說話了,蘇馬桶,怎麼?你聽不進實話嗎?”宋晴的脾氣暴躁,說不了兩句就要和我吵起來。
我們兩個在吵架,張曉甜一直沉默着。
聽我們吵了幾回合,張曉甜大概是聽不下去了,猛地一擡頭說道:“都別爲我吵了,這件事是我的錯……你們說的都有道理,我帶你們去看她。不過,她很怕生,也不知道會不會出來見你……”
恩?
張曉甜做決定了?
我和宋晴前一秒還在爭執不休,後一秒就十分有默契的閉嘴,讓張曉甜給我們帶路。張曉甜的生活費有限,所以住的位置也很偏,是在市郊的位置。
走路是絕對不可能的,坐公交起碼要兩三個小時。
就這個點坐公交,起碼要晚上十一點才能到郊區,那可都是末班車了。我和宋晴最後還是決定打的去,把想坐公交車的張曉甜直接塞上車。
夜晚的江城,依舊是那樣的繁華。
恍惚而又明亮的霓虹閃耀,似乎早已忘卻幾天前,在江上發生的慘痛的事故。但在車裡,廣播上依舊放着哀婉抒情的歌,依舊有死難者的親人,在爲那些無辜受難的靈魂點着歌曲。
一路上聽着讓人心口堵得慌的旋律,到了市郊停下車。
我們三個人的情緒都不太好,旁邊的路燈比城市的少多了,在公路上走了一段。走着走着就進了一段石子路,沿着石子路走了二十多分鐘,纔到張曉甜的家。
張曉甜的個性也真夠堅韌的,就住在這個破位置,居然也能每天趕去上課。放着寢室的環境不住,跑到這裡來,陪一隻鬼過生活。
這種市郊的小區,連個物業都沒有。
走到樓道上方,好幾層都是沒有燈的,一路上幾乎是摸黑上去的。越往上面,越覺得陰氣重,而且這種陰氣都快要轉變成怨氣了。
這種怨氣可是厲鬼身上纔有的,空氣都因爲這種哀怨而又憤怒的氣息,下降了好幾度。要是任由這隻鬼成長下去,張曉甜租的房子鐵定會變成陰宅或者凶宅,那這附近的人可都別活了。
我隱約都看見宋晴的手已經摸進口袋裡,把那四顆鬼蓮子摸出來了。
到了六樓門口,張曉甜拿了鑰匙開門,她進門的姿勢很隨意。一隻腳剛要邁進去,就被宋晴的手給拽出來,“重進,先邁左腳。”
我不知道先邁左腳的意義何在,因爲我以前進屋從來沒想過要先邁哪隻腳。
張曉甜和我一樣都是風水玄學上的白癡,宋晴說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進屋以後,屋子裡很小也就五十平米的樣子,也很安靜,沒有什麼異常。
四下裡掃了一眼,沒看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小甜,你說的那個小妹妹,藏在哪兒啊?”我在她家就跟進了自己家一樣,隨便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坐下。
但是一雙眼睛還在保持警惕觀察着四周,生怕那東西會突然冒出來。
宋晴也是故作輕鬆,翹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可我看她攥着鬼蓮子的拳頭,都要把裡面的蓮子全都捏碎了。張曉甜蹲在水泥地上燒開水,一聽我的話,嚇得臉色發青。
手裡面的茶壺沒抓穩,一下就摔在地上碎了。
她食指在脣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別……別說話,她好像不歡迎你們。躲起來了……”
“躲哪兒去了?”宋晴有些不悅,但還是壓低了聲音說話。
張曉甜咬了咬脣,她的手指指了指我們身側的那個木製的碗櫃。碗櫃起碼二三十年的年頭了,款式跟那個年代的很相近,表面被磨出了光滑,但是被磨出了黑色的痕跡。
我仔細看了一眼那個碗櫃,卻是上面冒着黑氣,不過櫃門關着看不清裡面的東西。宋晴挽着我打石膏的那隻手,似乎有些害怕。
鬼魂這種東西,宋晴以前是怕得要命的。
現在經歷的多了,她的反應也鎮靜多了,現在的這種恐懼大概是出自於本能。
我也知道,這個櫃門也只有我硬着頭皮去打開了。我慢慢的一步步的靠近那隻櫃門,想看看裡面是什麼東西。
剛一翻開櫃門,裡頭本來平躺在平面上的筷子,就特麼跟生日蠟燭一樣一根一根的全都立起來了。